“请你谈谈你以前的仓库管理工作流程。”刚坐下主管便开门见山地说。“好的，”求职者“嗯嗯”地清了清嗓子说，“仓管的主要工作是收、管、发……”求职者滔滔不绝地陈述着，仓库主管也听得不住地点头：“嗯，嗯……”求职者看着仓库主管的表情心里非常高兴，看样子我的陈述得到了他的认可，这份工作看样子靠谱了，求职者想，哼，你一个招聘文员，有什么了不起，还故作清高假装不认识我，待我进了景田公司把你泡了再把你甩了，看你还神气什么。求职者陈述完毕后仓库主管向他问道：“请问马先生希望薪金多少？”“三千元一月。”求职者说。主管在求职者的入厂申请表上填上“同意试用”后，叫求职者拿着表格上二楼去找行政部李经理签名，然后说签完名明天就可来上班。求职者甭提有多高兴，没想到这么高薪的仓管，说找就找到了。在去往二楼行政部的途中，求职者还在想，现在的普工一月就一千多点，而我现在每月可拿三千元一月了，这让一月前还只拿两千元一月的求职者，感到无比地荣幸。在去往行政部的路上，求职者觉得此时经过他身边的每个员工，都比他矮了一截似的，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来到二楼李经理办公室，求职者同样一阵滔滔不绝的陈述后，李经理问道：“请问马先生希望多少薪金？”“三千。”求职者说。“不好意思，最近我们的薪水有所调整，恐怕给不了你这么多。”求职者心里一凉，说，“少一点我也能接受。”“我觉得你的仓管经验还有所欠缺，”李经理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斟酌考虑后再通知你。”听到这话，求职者的心彻底凉了，像跌到了谷底，郁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你们给我两千五我也愿意做。”求职者挣扎着，想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因为他觉得这家公司确实还可以，而自己起初的要价也确实有点高。“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会考虑你的要求的。”李经理说着已站起来送客了。无奈，求职者只好站起来和李经理握手道别。求职者心里清楚，像这种情况，大多是没有希望的了。求职者遗憾地走出了经理办公室，走出了景田公司大门。
　　
　　 六
　　 这带愚弄性质的求职变化，让求职者哭笑不得。也不知那两位“大学生”面试得怎样了，求职者想。就在求职者在景田公司门口沮丧不已时，突然，他看见那两位“大学生”也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妈的，肯定是那家伙打了我们的小报告，不然那经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的证件是假的呢？”“对，”另一个也接着说，“我的证件他也只看了一眼，便没和我谈下去了。”这就怪了，听着他们的谈论，求职者想，怎么那经理看都不看我的毕业证，却检验了那两位“大学生”的毕业证呢？也许是那两位“大学生”第一眼就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吧。“那家伙肯定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把我们给告了。”这时求职者又听到另一个“大学生”说。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求职者，听到他俩的对话后很是生气，便迎上前去向他俩质问道：“你们说什么？说我告了你们的密嘛？”“就是说你，怎么啦！”高个子“大学生”怒视着求职者说，“你敢说你没有打我们的小报告吗？”求职者说：“你们毕业证的真假关我屁事啊，你们面试不上赖我，那我面试不上又找谁去呢？真是的！”“那为什么那经理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我的毕业证是假的呢？”矮个子“大学生”也上前气势汹汹地说，“除了你知道我们的证件是假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你说，不是你打了我们的小报告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求职者气愤地说：“他妈的，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模样，就算景田公司经理不看你们的毕业证，也知道你们俩是不学无术的山寨货。”
　　 两男子原本是蹲过监狱的人，这下被求职者数落得恼羞成怒，高个子上来对着求职者的小腹就是一拳：“妈的，你使诈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看我打掉你的傻气再说。”求职者被高个子的突然一拳，打得腹部痉挛应声倒地。矮个子见状也上来帮凶，两人穿着皮鞋对着倒在地上的求职者就是一阵猛踢，一边踢还一边叫嚣着：“谁叫你告密，妈的，打死你……”这时，从景田公司面试出来的几个人，听说了求职者的这种“卑鄙”行径后，有两个品质低劣的人，也加入到了殴打求职者的行列。而其他几个围观的求职者，也纷纷谴责求职者：“真是的，这样的事情也打别人的小报告……”求职者在众人的谴责声中，双手抱住头任由他们对他拳打脚踢，而此时的求职者，除了能用双手抱住头外再无他法。此时的他不断感到有尖硬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地踢在他的大腿上，肋骨上，前胸和后背上，使他疼痛难忍。“哎哟……他一边惨叫一边向那群人辩解，可求职者痛苦的辩解声，早被那俩“大学生”恶狠狠的叫骂声给压下去了。十多分钟后，几个行凶者才停住了手脚，扬长而去。
　　
　　 七
　　 求职者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场蓄谋已久的秋雨也沥沥淅淅地下了起来，仿佛在为冤屈的求职者哭泣。求职者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慢慢地移动着身体，向厂门边的屋檐下走去。求职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求职不成反遭一顿毒打。这是他五、六年来的求职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不服气吧，你又找谁理论去呢？唉，算了，既然事已发生就坦然面对吧，谁让自己是这戏剧的主人呢。流浪者想，如果自己真能制造戏剧的话，他真希望自己以后戏剧的结局，是出人意料的，是令人欢欣，令人鼓舞的。
　　 之后求职者活动了下筋骨，见身体并无大碍后，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忙乘坐811公车返回了龙岗天虹。之后他又从天虹改乘963公车直奔“真荣”公司而去。这一站，求职者依然是前去面试“真荣”公司的仓库管理员职位。这家名叫“真荣”的家具公司，是求职者今天上午在新路程人才市场投的第一份简历，它的面试时间也是今天下午一点半。此时虽然面试时间已过，但求职者想，该公司如果是求贤若渴的话，他们应该是不会在乎面试者早或晚到来的。“我们公司可以达到你的要求。”真荣公司的招聘者坐在人才市场的一角，扶了扶她鼻梁上的眼镜对求职者说。求职者记得当时他看到她的眼镜后面，是一对稍有鱼尾纹的眼睛，但她眼睛炯亮，像一泓清泉，亮彻而透明。她颧骨微凸，脸庞虽不如少女般的鲜亮，但也很光滑。她矜持地坐在那里，丰满的胸部，睿智的眼神，整个一股少妇的韵味，深深地把求职者吸引住了。这的确是一个能让求职者浮想联翩的少妇。求职者当时接着问：“你是说你们公司的仓管能达到三千元一月？”“嗯。”少妇说。“包吃包住26天制哦？”求职者继续问。“没错。”少妇说。求职者听了非常高兴，心想，今天运气还真不错，又是一家实力雄厚待遇好的公司。“我们公司为所有员工购买保险，每星期发放水果，还为每位员工发放生日礼物……”当时少妇说着她们公司的福利待遇时，真是滔滔不绝，数不胜数。听得求职者简直是心花怒放高兴得要命，当时真想就此选择真荣公司，哪也不去了。但他一想起景田公司那招聘文员对他的抛眉弄眼时，他的骨头又软了。他想，如果景田公司上午来电的话，还是先去景田公司面试，如果景田公司面试不上，就去真荣公司。现在好了，求职者望着963车窗外的细雨想，现在景田公司已失去了，景田的女人也失去了，这次真要在真荣公司好好表现自己了。“嘿嘿”，求职者想，如果真荣公司的招聘少妇也能勾到手的话，那也不错。
　　 “前方到站，沙湖路口……”公车里的广播在叫喊着，也把求职者从沉思中唤醒，求职者知道真荣公司就要到了。一下车，求职者便在马路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栋四层楼房，房顶竖着几个雕刻大字—“真荣公司”。整个厂区面积不会超过2千平方米，员工估计不会超过百人。这与求职者想象中的真荣公司相去甚远，待遇估计也是骗人的，求职者想。来到真荣公司门口，保安把求职者带入厂区后，求职者发现真荣公司除了一栋四层的主楼，外加一道围墙和一个门卫室外，再没有其它的建筑了。保安把求职者安排在门卫室隔壁的会客室等候，等候相关人员前来面试他。这是一间十多平米的会客室，会客室正面和两侧的墙边，摆放着几张仿古的红木椅，中间放着一个四脚玻璃茶几，墙上分别贴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这么狭小又简陋的会客室，求职者在求职史上还是第一次碰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与求职者在人才市场所听到的看到的，都大相径庭。若不是出于尊重与礼貌，求职者真想就此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面试，果然应验了求职者的猜测。面试者说：“我们公司仓管月薪2千元，包住不包吃。”求职者忍着脾气问：“是自己到外面吃，还是公司有吃但要扣伙食费？”“公司有吃但要扣200元钱一月。”面试者说。“晚上要加班嘛？”求职者依旧耐着性子问。“每星期一至星期四加班，每个班加3个小时，而且搬运物料都要自己亲自动手。”面试者说。求职者还是忍着性子问：“你们公司是不是压半个月工资，一个月休息4天，每星期都发放水果，厂里给每位职员都购买养老保险，每个职员都有生日礼物发放，每年都有组织职员外出旅游？”“我们公司30天制，没有休息，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些福利待遇都没有。”面试者说。求职者终于忍不住性子，脾气爆发了：“妈的，原来在人才市场不是说这些福利待遇都有的嘛，怎么现在到了这里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呢？还有，”求职者接着说，“现在在深圳哪还有像你们这么黑暗的公司呢，一年到头连个休息日都没有，这还不算，而且休息日加班又不给加班费，妈的，你们这不是在贱踏法律虐待工人嘛。”“啊，”面试者说，“我们公司的招聘者，没有和你说清楚这些吗？”“说个屁，说了我还会来你们公司面试嘛，”求职者气愤地说，“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大老远的把人家招来，结果什么都不是。”“不好意思，”面试者说，“她可能搞错了，那招聘者是我们公司委托的招聘代理人，她是人才市场的工作人员，今天我们公司没派人去新路程，所以就委托新路程帮我们代招。”“那她也不能这样骗人家啊，”求职者咆哮道，“你们公司也是混蛋，让人家帮你们胡吹乱侃……”求职者最后被真荣公司的保安“请”出公司大门后，肺都要气炸了，站在南方这细雨霏霏的天空下，求职者觉得比刚才被别人暴打了一顿还难受。
　　
　　 八
　　 经过这几天来的劳累奔波，再加上经过今天下午这两家公司对求职者的打击，此时求职者的情绪很是低落，站在真荣公司旁边马路上的公交站台上，此时求职者的心，就像头顶那阴霾的天空一样暗淡。因为他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今天开销了。今天再不找到工作的话，明天可真要露宿街头了。求职者觉得这仓管工作太难找了，他真想就此找份普工做算了，但真要让自己的仓库管理专长就此淹埋，他又觉得很可惜很委屈，同时也觉得对不起自己。
　　 求职者站在真荣公司旁的公交站台上，从资料袋中拿出最后一张面试单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半钟的时候了。这家叫做“岚鸿”公司的仓管面试单，是他两天前就在新路程人才市场淘到的。虽然现在距离面试时间已经过去3天了，但求职者想起那天在新路程和“岚鸿”公司的招聘员交谈时，依然想前去碰碰运气。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岚鸿”公司，因为岚鸿公司叫他当天下午去面试的，结果他后来一直没去面试。也许他觉得越是欣赏他的公司，越是不怎么样的公司。他觉得，有实力有发展前途的公司，是不会轻易去欣赏他人的，只有别人去欣赏它才对。求职者仔细端详着这张，用正楷字书写得工工整整的面试单，心想，可能这家小小的公司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吧。看着这张用水笔书写得工整又细致的面试单，求职者脑中再一次浮现出了那天在新路程和岚鸿公司招聘者对话时的情景。求职者只记得岚鸿公司的招聘者是个男性，他的脸型长什么样他已不记得了。求职者对男性招聘者向来就不感兴趣，所以很难记住他的摸样。只记得那张脸当时很虔诚地对他说：“你过来吧，虽然试用期我们达不到你的要求，但试用期过后绝对没问题。”他的话朴实无华毫无吹嘘，说得也实在，让求职者当时就对“岚鸿”产生了好感，于是就收下了岚鸿公司给他开的面试单。求职者记得那张脸还说：“我们岚鸿公司虽然不大，但我们老板很重视人才。像你这么会写作的才华青年，加入我们公司，那是我们公司的荣幸。”那张脸还说，“我们老板正四处搜罗像你这方面的人才，你加入我们岚鸿公司后，一定会得到我们公司老板的重用。”岚鸿招聘者的一席话说得周围的求职者，当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弄得求职者当时站在那里，像个成功人士一样感到无比的自豪。站在站台上的求职者想，刚才真不该去真荣公司面试的，耽误我这么多时间，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听哪家公司，像岚鸿公司这么赞扬过我的。
　　 都已经过去三天了，现在去岚鸿公司面试会不会太晚了，于是求职者只好抱着试试的心态拨通了岚鸿公司招聘者的电话：“您好，你们是岚鸿公司吗？”“是。”电话里说。“你们公司还在招仓管吗？”求职者说。“还在招啊。”电话里说。当听到岚鸿招聘者说还在招聘仓管一职时，求职者释怀了。他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心想，看样子，岚鸿公司都要等着我去做他们的仓管。还好，这里有一趟公交车是直接开往坪西工业区岚鸿公司的，要不然，再到龙岗天虹一转车，今天下午下班之前可能还赶不到岚鸿公司呢，求职者想。求职者从真荣公司坐上924公车来到坪西岚鸿公司后，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求职者在站台下车后，放眼望去，只见这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工业区，一条宽阔的马路两旁，零零星星的几家工厂点缀其中，公司与公司的闲置处，野草恣意生长，呈一片荒凉之景。求职者下车后，向前走了百米左右找到了岚鸿公司。只见岚鸿公司与马路对面的几家公司，孤独地散落在马路两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求职者信步来到岚鸿公司门口，只见岚鸿公司门口的空地上，静静地停着多辆各种款式的轿车，而它紧闭的开合式铁门上，两个“岚鸿”大字，还是用油漆写上去的，显得岁月久远很不合时宜。旁边的一扇小铁门轻合着，门卫室里并没有人员看守。求职者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里面的情景让求职者感到很是惊讶。只见里面的一栋办公室楼里，桌椅歪斜纸张满地一片狼藉，空旷的办公室里，一张电脑桌横亘在中间，旁边有四个男子正在吆喝着打牌。“哎呀！”只见其中一彪汉惊叫着，“打错了，打错了，他妈的我不小心把一个连队给拆了。”说着彪汉扬起右手掴了自己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