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国女
看多了城中那些矫揉造作,色彩斑斓,自以为是的美女们。她便显得极其难得。因为她浑身天然一气,令人如沐清泉。眼睛似吃一剂清凉散,好舒服。
待我回过神,车子不知道在驶向哪里?迷了路!!车里放的歌也是没有听过的。我低头去看,是一首叫LostAngels的歌,一定是前任女友遗留下来的。真是哭笑不得,再往窗外看去,少女已经了无踪迹。
眼前出现棘家大宅,我吁出一口气,颇花费了点时间,找到这里。停泊好车后,我脱去卡其色细麻外套,搭在手腕里,信步走进宅内。摸摸脸,阳光下脸上不免有点油光。瞥见花径处,一女孩正蹲着莳花浇水——那身衣着很是眼熟。
我停下脚步,眯起眼。安澜站在屋檐下“小妹。洗手,吃饭了。”
“好。”蹲着的女孩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安澜转向我“太阳这么大,包先生是因为热得神魂俱失还是因为看人看得?”发现姐姐的目光越过自己身后,她好奇的转身恰恰和我面对面,她嘴角舒展开淡淡微笑。
是她!
我的目光从安澜身上转到她身上“你好。”
“你也好,你和我三姐认识的?”她跑到安澜身旁。
“这位是包咏琛先生,他是妈妈朋友的儿子。”她示意我进屋,又为我介绍她的小妹“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沈宁汐。宁静的宁,潮汐的汐。”
我走进才发现宁汐左眼下有一颗小小泪痣,眼尾又有一颗。
“你们都是怎么称呼他的?”她抬眼看着姐姐问。
“我们都叫他包先生。”
“呵呵。”她咧开嘴毫不做作的笑起来“包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忙说“叫我咏琛得了。”
“会不会很没有礼貌?”
“不会,我最喜欢别人直接叫我名字。叫什么大哥,什么先生的多没意思。不然要名字来做什么。”
“嗯”她拉过我往餐厅去。安澜落在后面,我回头看她一眼,她假装没有见到。
我没有马上进餐厅,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完手出来,隔窗看见清波正要入座,海漪的一只脚用力抵住椅子腿,下巴微微上扬起,眼神倨傲地看着她,旁边走来的是万静湖,我看不出她有要帮忙的意思,果然趁势把椅子推进桌下,以一种不善的目光盯着清波。
两人的这种默契,引得一早入座的涟涛掩面而笑。
“清波,我们一直尊你为大,这位子原就该你坐的。可是你也要有自知自明,对不对。既然你是妈最先领养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大姐,你该公平善待你底下的姊妹们。对不对?”
静湖帮腔“就是啊,清波,我们对你可是一向很好的。若是别人见了你的这般模样早就排挤你欺负你了。我们可是把你当姐姐的。千万不要让妹妹们为难了。”
清波听她们说到自己的脸,立即低下头,她那恨不得找个洞能钻进去自卑。叫我看着忍不住同情她想要去帮她。
“今天律师来,我希望你向他说明,要把公司和老屋平分给我们每一个人。清波,你不是贪心的人,不会独占对吧。你会很高兴跟我们一起分享的对不对?”
她不敢作声。
“你倒是说句话呀,好像我们在强迫你是的!”
她头低得更下了。
那个让我觉得面善的涟涛,她也会上前推清波“你同意话点个头也行,我们好坐下吃饭。”呵,难道真是能多分到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点头,能算数吗?清波,你可不要想糊弄我们。不然有你好看的。”万静湖说话间移门被推开,她们一齐望向门口,我也探身去看,来的是安澜。
“你来了啊,厨房有去看过吗?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海漪说着走向另外一张椅子,无事人一般的坐下。
她拉过清波的手,不动声色的安慰着让其坐下“不放心就自己去厨房看着。”
“安澜你都签字拿了三百万还来干什么?你不会是来看戏的吧?”
“怎么?你们要演戏?放宽心,就是你们演,我也没有多大兴趣看。”她在清波身边坐下,温和的对其说“是律师让我过来的。”
“恩,小妹呢?”
“她在厨房,等下就过来了。”安澜看桌面,提醒外面佣人“多加一副碗筷。”
“今天厨子做了法式鹅肝馄饨,味道很不错的。”涟涛扯着话题,“我们要不要开瓶酒?”
“等下律师过来,还喝什么酒。做人还是清醒点的好。”棘海漪说这话眼睛却看着清波,清波假装没有听到,喝了一口水,想起什么了,在问安澜“你怎么来的?是开车吗?在路上有没有见到包先生?”
“对,包咏琛也要来的,我没有见到他。”
“会不会迷路了?”
“他不来更好,省的某人要假模假样的装淑女,为博他好感连个屁都不敢放了。”静湖戏谑。涟涛偏过脸笑笑。她们在说谁?我好奇了。
“他到了,去洗手间了。”
“他已经到了?那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的!!!”
我知道了,她们刚才打趣的人是海漪,不过她本人对打趣的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派悠然自得,仿佛只当别人是在嫉妒她。呵,有意思。
我从移门进,装得一无所知“抱歉,我到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宁汐端着一大盘子鹅肝馄饨从我身边过,我要帮她,她摇摇头有佣人过来帮忙分到各人碟子里。我坐哪儿好呢,环顾长圆桌周围,心里发笑,我可不想坐在连屁都不敢放的女人旁边。
“我们家厨子做这个最拿手了,咏琛你尝尝看呀?”
“好”我坐到宁汐对面,她少女的面孔两颊因天热而微红更显得肌肤白皙通透,美食配美色——才落胃。
“小妹,你的礼貌呢?怎么能直呼包先生名字?谁教你的呀,别人还以为我们没家教的呢。”
她耸肩吐吐舌头,海漪看向我,我忙说“没关系的,是我让直接叫名字的。我觉得没必要先生先生的,自然随意的相处不是更好。”
她含笑瞧着我,那眼神……怎么说呢,我知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看他的样子就会变得柔情,但是被看的是我,看的人是棘海漪……这就……有点……郁闷了。
“你别宠坏了她,起码名字后面也该加声哥哥嘛。”
“真没关系。”
“那就在有外人的时候,让她加一声哥哥,你说好不好?”
我挠挠鼻尖,但笑不语。
“小妹,听到没有啊?”
我对宁汐挤眉弄眼,她会意对她二姐说“哦”。日光照着她清甜可人的笑脸,白跺跺的牙齿轻轻咬着粉红的小舌尖,我根本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你们都不喝酒吗,我可要喝……”涟涛站起来。
“麻烦,我也要。”我也想喝点酒。
“红酒?”
“可以。”
“那我去拿了,”她还没跨出移门,海漪提声“那我们都喝一点吧,你去拿两瓶依瑟索来。”
“哇哦。了不得了……托了某些人的福啊……”静湖的表情装得又惊又喜,逗得涟涛哈哈大笑,她自己抿着嘴憋笑,眼睛从海漪看到清波,又从清波看回海漪,我在中间不明所以,朝对面宁汐挑眉,她嫩粉的唇嘟着,嘴里鼓鼓的嚼动馄饨,她比我更不知所以。
“安澜,想笑可别忍着啊?清波是想笑当着她也不敢笑的,你可一向不在意别人的。”
“酒还没喝,你已经醉了?有什么那么可笑的,讲出来啊,让大家都笑笑啊。话里有话不敢直讲,就少开口丢人现眼。”
“是你让我直说的啊,那我就说了,省得‘某人’不明白……”她挑衅海漪“我们家不是看日开依瑟索的是看人的。”
“万静湖!”
“干嘛!你让我说啊。”
“有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安静地吃你的饭吧!”
“咏琛,”她故意扬声叫我“海漪最怕让你见笑了,你啊不晓得,她平时可不是会这样好说话的……人。”
“四姐,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怪吓人的。”宁汐拉拉她手,她甩开“用你来装什么好人,妈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可是在挪威旅游呢,你有什么脸来跟我说教啊。”
她怯生生地望着她四姐……我看安澜,她按着自己的步调从容自若地喝汤吃馄饨。这些女人!
“我……我知道我不该那个时候走的……我不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宁汐眼眶渐渐泛红,我皱起眉。
“连妈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不是个好女儿……你们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眼泪成串地淌下来,我正拉开椅子要过去,清波先一步过去搂住她,安抚她叫她别哭。安澜解释:她的包在挪威被偷了,护照和手机都在里面所以大家联系不上。
“怎么又哭起来了?谁又惹她了,没完没了了?”涟涛把酒递给佣人“倒酒,吃饭,哭什么呀!真是的!”
“小妹,你别哭了。大家都吃饭吧,”海漪朝我尴尬地笑笑“对不起,咏琛让你见笑了。”
“哭什么啊,弄得好像我是坏人,我在欺负她似的。”静湖抱怨归抱怨,也不忘从佣人托盘上拿红酒喝,她举杯说“海漪平时也该这样大方才是喔。”
自己的妹妹正伤心,她们一个个喝酒吃饭无事人一般,我看不下去,话一下脱口而出“宁汐的包被偷是意外,不是她的错。没能参加上自己妈妈的葬礼我相信她比谁都难过,你们是她姐姐,虽然你们嘴上没有说,我想你们心里也明白不是她的错,会体谅的对吗?总不至于为一个意外去责备她,让她背负这个责难一辈子吧?错过的葬礼只是一个形式,妈妈在心里,不在形式上,有什么比她人平安无事更重要!”
她们无言地望着我……
“多谢包先生打抱不平,这下可以好好吃饭了。”安澜讽刺叫我一下惊醒于刚才的失态。居然去评说别人家的‘闲事’,我这是怎么了,跟一班女人计较起来,我难道是准备要加入到她们的行列中去?不免摇头嫌弃自己。
(周棹一)
大中午,炎阳高照。坐在空调打凉的车里觉得外面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像油画画上去的,好看并不觉酷热。我知道我错的离谱,车门打开的一瞬,啊,那股闷人的热浪直接可以把人融化。
“福星来了。”
我认得他们的车牌。
“刘律师”我和车门打开坐在里面扇扇子的刘律师握了握手,支起的车前盖挡着若泉大半个人他直起腰一头的汗,太阳下油光满面的“呵,原来福星是周大公子。”
“你们师徒都拿我开玩笑是吧,我走了,看你们怎么继续笑。”
“唉唉唉……我不好我不好,”若泉忙拉住我“半道坏了,我们在这耗了挺久,幸亏遇上你,这会儿拉住你我还能放你走?”
我笑,探身去看车子“水箱干了,引擎可能烧坏了。”他手背抵在鼻下“要被我师父骂死了。”
“你们去哪里,我捎你们一程。”
“棘家老宅。”
我是要去别墅,但其实我也正想去一趟棘家,那次出席丧礼我并没有很在意老宅,我那叫佩服的老爹呢别人家才办完丧事,他就已经打听来消息说棘家老宅的继承人会卖老宅,他老人家喜欢,想要。
我转身看刘律师,他五十多岁的人站在我身后给我打扇子,说不出的可爱“您老站在这里干嘛,去我车里坐着吧。”
“棹一,我可不光当着你爸面夸你,问若泉当着别人我总说那帮年轻人里没有一个比棹一你人更好的。真的,有本事不算什么,有家底的多了去了,论人品只有你好。”
我摇头笑“谢谢您夸奖,太阳那么大您跟我上车继续夸我吧,若泉……你快点。”
“我打电话叫拖车,马上过来。”
“您老跟我说句实话,”坐上车,我转头问“老宅的事是您跟我爸说的?”
刘律师笑“她没签字,事还没成,不过九成我估摸是卖定的。”
“是哪位小姐继承老宅?”
“你猜呢?”
他居然有心情让我猜,我挠额角“恩,是那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小姐?”
“不是海漪,是清波。这的确挺意外的。”
“清波”我自言自语“没印象”
若泉说“左转,进那条小道过去就是水泥大路”,我转弯,他很小声补了一句“清波人很好。”
恩,我点头。那天我见过那几个女孩子,都挺好的。
开上两旁梧桐高耸的水泥大道,在上空梧桐枝叶交错构搭成半弧浓荫,夹道的珊瑚树油绿,正前方便是老宅大门,木加青砖白墙的老式仿古建筑,门口种植着枝干笔挺,翠叶拥簇的鲜妍蜀葵。
我下车踩在白砂石地上,眼前蕉叶香樟青竹裹着棕木墙柱雕栏,花木的光影在墙上、木梁檐上,窗台子上晃动……外头日光灼目,显得门内阴幽透出一股凉气。这屋子有种古典美,我想着,手掌扇了两下凉风,谁让老爹喜欢呢。
“进去吧,她们刚吃完饭。”
“我就不进去了吧,也不方便。”
“呵呵呵”一阵笑,门口走来的人圆脸上戴着亲切的笑容,我点头打招呼“你好。”虽然知道面熟,但想不起名字来,若泉看出来就告诉我“这是涟涛”对,我记得她眼睛又大又圆很好看的“我不打扰你们,我马上就走的。”
“周先生谢谢你送刘律师他们过来,天那么热进来喝杯茶吧。”这是另外一个声音,涟涛侧身让她走到门前,她仿佛在犹豫。
“周先生是不是?”
“叫我棹一好了。”
“我们家今天很热闹,也不在乎多一个看热闹的人,”说着她自己先笑起来“呵呵呵呵,反正我无所谓啦,就是不知道海漪在不在意,她那么要面子。”讲着讲着突然将身后的人一把推到门外“请你进来喝茶的就是她,我大姐夏清波。”我怔了怔,而她因为没有防备整个人僵直在我面前,猛地她想起什么,忙捂住发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