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家的年夜饭
2月27日,除夕。在父亲的“监督”下,我终于手忙脚乱地将那幅大红对联整齐地贴在大门两侧。随着噼里啪啦喜庆的鞭炮声,“过年好……”我向着门前经过的每位双手作揖恭贺道。
难得有点空闲,我便向同村发小家江锋家走去。平时忙于工作,每每回家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同他已有大半年没见了,趁着这机会,得好好同他聊聊。
一路上边信步而行,边惬意地欣赏着各自家户门前的对联,那房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那屋内传出电视机里春晚的歌声,无不透露着节日的欢快与祥和。
刚走到村口涝池边,路旁支书家里门口一溜串的小轿车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大门敞开,屋内灯火辉煌,劝酒祝贺之声不绝于耳。难道支书这么大胆,竟然明目张胆地收受节礼?职业的敏感让我不由自主地迈进了支书家的大门。
大门口紧挨着灶房,里面支书妻子和同村三四个妇女正在忙碌着。大半个案板上,摆放着各类碗碟,里面置满了切好的饭菜。支书妻子正切着面前的大半个猪后腿,锅台下的灶火烧得正旺,那口大锅上累着七八层笼圈,正滋滋地冒着蒸汽……
灶房边就是支书家主屋,只见窗台下的空调外机正可劲地工作着,像是努力地为这温馨的节日再添一把温暖。刚掀开帘子,只见屋内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客厅内张着两个大折叠桌,上面摆满了菜肴。支书雷海发一手拿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正挨个地斟酒呢。“哟,雷支书,请了这么多人,早早地就吃上年夜饭了?”我向着满脸通红的雷支书打着招呼。“嗯,兄弟来了,快请入席就坐,等会儿哥给你看杯酒。”雷支书先是一脸惊诧,随即满脸笑容地问候着我。
伴随着一连串的疑问,我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眼前的桌子上满满当当:豆腐丝拌粉条、木耳桃仁、温拌腰丝、红油耳丝、粉蒸肉、红烧鲤鱼,桌子中央摆着一个搪瓷盆,里面盛着一整只香酥闷鸡……旁边坐着村里百岁有余的军军妈,只见她那双浑浊的老花眼卖力地张望手中筷子头的那块肉片,那已掉光牙齿的嘴角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民国年间,哪里有这么肥的肉片呢?娃,甭光坐,快挑肥肉吃。”“奶奶,你慢点吃,好吃的多着呢。”我应声道。右手边的富乾叔拍了拍我的肩:“小侄子,叔有一年多没见你了。来,今天就喝上一杯。”“我酒量不行,您喝。对了,你怎么也来了?”我问道。“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下午四点多雷支书到我家来,叫我晚上去他家吃饭,还说我家是低保户,他专程请我哩。”“不光请你,还有我哩。”邻桌的村支委党顺康插过话,“这不,我正在县城采购年货,支书一个电话,我连家都没回,车就直接开到支书家门口了。还有咱们村里另外这几个支委,也和我一样,都让支书一个电话给赶过来了。”
听着他们的一席话,我心中的疑问更大了。这时,雷支书终于敬完酒,径直地向我走来。“来,兄弟,今天这杯酒,你非得要喝。”“先别喝酒,雷支书,给我说说,你今天这唱得是哪一出啊?”“哟,纪委还真是火眼金睛啊,我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让纪委给盯住了。”豪爽的雷支书哈哈大笑,“好,我坦白。这不,马上就过年了,前两天我就琢磨着,怎么给村里的困难户和孤寡老人过个好年。后来一寻思,他们一年到头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那还叫过个什么年?我和妻子一商量,今年中央政策扶持,让我的那十几亩果园净赚了个小十万,咱不能光图自个日子好,却忘了村里乡亲。于是就自掏腰包,请村里的困难户、低保户和孤寡老人来到我家吃个年夜饭,顺道叫村里的几个支委来作陪。说实话,要干好村里的事,还得这几个支委今后多出力,你说对不?”“还有,来年一开春,我打算动员村里留守劳力,特别是那些个贫困户栽种核桃,这东西面相好的现在县城都卖到十八块一斤了。这样的话,只需个两三年的时间,咱们村整村脱贫就有指望了……”谈起今后的打算,雷支书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菜来了……”正说着,支书妻子一手一盘蒜薹炒肉进了房门。一见我,她急忙说道:“大兄弟,快让你们纪委好好管管你雷哥。说好是一桌二百元,谁知一开饭全超标了,三百都挡不住。还说是让我明天给村里那几个考上大学的贫困生每人二百元,这脸面上的事净让你哥占了,可出钱这苦差事就轮上我了。”听的一旁的雷支书不好意思地直搓着双手。“嗯,淑侠嫂子,这种事,得要你这个家庭会计兼纪委来管,我哪管得了啊?”我打趣道。
“来,我提议,咱们共同举杯,祝愿各位老人健康长寿,祝愿我们村明年会更好!”雷支书大声说道。
“不曾想过,未来的某个美丽日落,静静地你会想起我……”此时,电视机里传来春晚舞台上胡歌那首《在此刻》的动人歌声。而窗外,那璀璨的烟花正此起彼伏地在空中美丽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