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屋里不吱声，心里埋怨母亲多事，说那么多做什么呢，都过去了。我也没敢出门去劝说他们，怕看到水工那张难看的面孔。
　　 父亲想听一听水工接下去说一些什么话，等待他说教了自己儿子哪些手艺，可是又担心妻子会乱说话，脸上很焦虑，也躲在屋里沉默起来，来回走步。
　　 “我问了，就是你没传全，传得太少，他不敢去接东掏！”母亲站在众目睽睽的视线里说。
　　 “只学三年，就能全学过去吗？我都学了五年，也没能学全师傅的手艺，更何况这种事又不能像学校里读书一样，能捏着课本来学！做事到哪里就学到哪里去！”水工解释说，心里知道这事很难说得清楚，毕竟他也确实有一份疏忽的责任，但是后来也尽量弥补了。
　　 “这三年你接了那么多东掏，做了那么多的活务，你教会我儿子做哪些了？”母亲问。
　　 这一下子可把水工难住了，他还真没有单独让徒弟做成过什么呢，哪一件东西不是两人一起完成，能做什么，他哪能说得出来。现在，他不能乱说，万一说出口来了，跟做徒弟的话对质不上，就真是他失理了。这周边的围观人群都要拿手指着他来骂。所以，水工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做事都在一起做，又没撇开他不准看，自己要记在心里啦，没听懂的就要问我，我看他锯的刨的都很麻利，都给了他工钱，还对不起他吗？”
　　 这竹篮子又给水工抛了回来，又让母亲心里作难了。这时，围观的人群开始人头攒动，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有善心的人劝说：“算了吧，都过去了，没学会就再学两年了，或许是时间太短，没能摸熟透那些手艺。”
　　 “怎么会时间短呢？他以前教的徒弟都能三年满师，我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呢？”母亲又找到了话来说。
　　 “我以前的徒弟也没有学全啊，他们要走，我也没强留他们，他们也没毁坏我的名声呀！如果遇上不懂的难处了，也还可以向我求教呀！哪有像你一样，到处造谣，把我的名声说坏去！”水工气愤地说。
　　 “谁说坏你的名声了！是你自己心虚吧！”母亲说。
　　 “我今天来这里向你讨回公道，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水工没有亏待谁！对哪一个徒弟都一样，如果你要他学全一些，只有多跟我一些时间，这都是你自己不同意，不能怪在我身上！”水工高声地说，他要让那些围观的人看见听到，见证到自己的公正无私，问心无愧。
　　 “别说那些好听话了，我儿子也不小啦，没时间跟你学习！以后不学这木匠活了！”母亲气呼呼地说。
　　 “不学是你的事，别怨在我身上，以后不能再说我的坏话！”
　　 “我可没说过你的坏话，你自己听谁乱说了怪谁去，别来我门前闹事！”
　　 “你不说我，我才不来呢！”说着，水工转身去了。
　　 “你快走吧，别踩脏了我的地面。”母亲赶着水工走。
　　 众人见水工走了，也散去了。
　　 水工回到家中的院子里，正遇到他老婆从灶前里走出来，她照面就说：“都说别去吵了，你跑去能有什么用！”
　　 水工抬起头来，说：“我让那些旁听的人都知道，我不是没传手艺给她儿子，不能埋怨在我身上，坏了我的名声。”
　　 “人家会相信吗？”
　　 “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反正我要说出来，不能毁坏了我的名声。”
　　 水工老婆不说话了。
　　 这事也就过去了。但在此后，村里依然有传闻水工收徒不真传手艺的谣言。水工心里有苦难言，解释也没人完全相信。更让他气愤的还是那几家他拒收为徒的人家，见人就说，幸好没把儿子交给水工，不然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某一天，水工遇到了那个性格怪僻的木匠师傅，他向水工嘿嘿地笑了一声，水工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情不自禁地念着：“名声！名声……”
　　 他回到家里，对老婆说：“我以后不再收徒！别答应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