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乡路有多远(散文)
这个旧历年,我又回到了西坡村。巷子里身穿新衣裳、溜着滑板、骑着彩车的孩童,我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用一双双大眼睛瞪着我,似乎在探询,你是谁,从哪里来?我一时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不是这样呢?老辈如灯灭,后生又似雨后春笋,对于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回来一次的我来说,他们与我之间,何尝不是一种陌生呢?
孩子们看了我几眼,各自玩去了,我的眼底却涌起一股子莫名的忧伤,那么清晰,那么无奈!这是我的乡村,如今,我却成了它生命里的匆匆过客!贺老先生《回乡偶书》里“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情景,此刻就在我的眼前浮现,一种怅然和酸楚的滋味,瞬间将我死死缠住了。我真想大声告诉孩子们,这也是我的村庄!曾经,这里的每一洼池塘、每一条小路,每一片阡陌,每一声鸟鸣,甚至每一个清晨和黄昏,都是我所熟悉的,那春风不度的时光里,有贫瘠,有苦难,却也有开怀与甜蜜。
几月不见,西坡村又变了。村子南面干涸了很久的涝池已被填平,一直以来堆积在各家各户门口杂乱的猪圈,茅厕、柴禾全被清理掉,栽上了冬青、松柏等常青树,郁郁葱葱的。家家户户门房的墙面也被统一刷上白色的乳胶漆,看上去干净而敞亮。只是,村子里明显少了我曾熟悉的牛羊欢唱,鸡鸣狗叫,甚至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稀落得似有似无。这新与旧、荣与衰的变化更加剧了我和这片村庄之间的陌生感、距离感,内心深处,一份欣喜与寡欢同时在撕扯。
踏进家门,父母安健,这是岁月馈赠给我的福气!虽然他们和村庄一样,一年年老去,老得身板渐渐佝偻,步履渐渐蹒跚,眸子渐渐混沌,却倾注了满满的心意,在这里替我守着一方寸草和寸土。看着他们双鬓越来越多的白发,我不再撒娇,不再趾高气扬。甚至,我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试着让自己强大起来,成为他们晚年可以依靠的臂膀。或许不久,还要成为他们手里的一根拐杖,牵着他们走向生命的尽头。
母亲见到如小鸟一般归来的我,自然满心欢喜。她裹了臃肿的棉衣,围着锅台忙活着,她老人家将堆积了一个冬天的想念和惦记,烹饪成一锅滚烫浓香的臊子面,我端起来,一碗一碗吞下去。
饭后,和父母一起坐在热炕上,絮絮叨叨唠嗑家常。父亲说,九爷不在了,财大气粗的儿子、女婿、孙子孙女们轮番给唱大戏,放电影,跳歌舞,场面热闹得吓人。父亲话刚落,母亲就接上了,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村东头的三娃他爸,年轻轻轻就得了胃癌晚期,自己把检查结果揣兜里,依然像头牛一样,撅着屁股在地里忙活,才几天,都没人样了。
咋不上医院看看呢?我问母亲。
你三娃哥刚盖了新房,还要供两个娃上学,手头紧,哪有钱看病?再说了,癌症是无底洞填不满,咱农村人,命没那么金贵,白花那钱干啥?母亲轻轻说,满脸的叹息。
父亲又接上母亲的话茬说,老婆子,有啥好叹息的,人嘛,都有眼睛一闭,腿一蹬的那一天,给儿孙们多积攒些,帮衬着把日子往好里过,便知足了。但愿三娃这小子会记得他爸的好。
母亲抬起头,嘴里自言自语:也是。
夜幕降临,母亲开始在灯下做针线活了。多是纳鞋底,大些的是给父亲的,小些的是给她的孙儿,孙女们。父亲的鞋总是第一个穿烂,孩子们的,总是迅速地变小。母亲很专注地穿针引线,我安然躺在她身边,轻声读着冰心的《往事》,读到心宁。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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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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