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父亲(散文)
早晨起床不久,父亲就打电话给我说他决定了明天去北京,一会要去车站买票。我听完父亲的话怅然若失,收拾好孩子的一切后我也向火车站售票点走去。
小时候父亲一直在外面工作,母亲带着我们生活在农村,每次父亲探亲回家都是我们一家最高兴的时候,因为父亲回家我们姐妹几个不仅有好吃的东西,还有邻居家孩子羡慕得流口水的漂亮衣服。隐约记得五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到天竺参加赛马会,当时的热闹与喧闹早忘得烟消云散,在记忆深处是那次回家时下了火车我走不动路,父亲用宽厚的肩膀背着我走回了家。
随着年龄的增大,姐姐和我还有妹妹先后进入学校上学,父亲每次回去的时候就给我们带一些村子里的孩子们从来没见过的铅笔盒呀、小人书呀、彩色铅笔呀、自动铅笔呀......无论在学校还是在村子里,我们姊妹几个俨然是拥有很多奢侈用品的公主。也就在那时候,父亲临回单位前就到商店里买一刀白纸,裁成十六开大的纸张钉成厚厚的本子,然后根据我们姐妹的年龄分别写上不同的大楷字帖让我们练毛笔字,每天四篇由母亲监督完成,谁不好好写,母亲都会让姐姐或我写信给父亲,当下次父亲回家的时候谁就会少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姐姐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母亲不让我们翻动的一个大木箱里放了整整一箱书!于是姐姐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拿出一本开始看起来,我也好奇,央求姐姐看完给我看,条件是不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亲不认识字,每天看我和姐姐干完活就如饥似渴地看书、学习,高兴得心里像装了蜜似的,每次父亲回家,都要把我和姐姐添油加醋的夸奖一番;父亲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地说我们懂事。后来这个秘密先后被妹妹们发现了,我们姐妹几个都心照不宣地看着父亲藏起来的书。我小学毕业后和姐姐一样考到了离家很远的乡中过上了寄宿制生活,即便这样我依然没有忘记父亲藏的书,每周回家总偷着换本带到学校去看。又是一年金秋八月,我和姐姐在星期六回家的时候看到父亲回来了,在其乐融融中父亲和我们说起了书里的故事,我、姐姐和妹妹争先恐后地和父亲谈论了《东方》、《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李自成》、《封神榜》……书中的人物,正在我们说得最起劲的时候,父亲突然沉下脸严肃地对我们说:“你们几个真行,一个个都不好好学习居然背着妈妈把我大半部分书都看完了!我不反对你们几个看书,但这些书你们现在看有点过早,有些地方不理解,吸收不了书中的精萃反倒学会书中的糟粕,最主要的是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看书会影响到学习成绩!”听着父亲的一席话,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等父母走后追究是谁告密,罪魁祸首却是最小的妹妹在偷换书时不小心被父亲发觉了。
也许是因为看书这件事让父亲对我们的成长担心起来了吧,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了,父亲把母亲和我们都搬到了现在生活的地方,从此我们的学习也由父亲监督了起来。
时光如俊日月穿梭,不觉我们姐妹几个都成了人妇人母,父亲也由原来的伟岸变得驼背佝腰,早在五年前父亲就退休了,一天没事的时候总在楼下和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下象棋打扑克。因为我生活的变故,父亲什么话也没说担当起了接送我姑娘的义务。在北京和深圳的妹妹一直叫父母去她们那儿住住,父母却始终嫌花费大没有去过。去年北京的妹妹打电话给父母说宝宝没人带,父母听后二话没说就去帮妹妹带孩子。当父亲接到我姑娘电话的时候,又觉得我家孩子没人照顾心里不忍,于是父亲又从北京返回金昌来为我照顾孩子,同时他和母亲也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这几天妹妹给父亲打电话说母亲因为劳累身体告紧,父亲既担心母亲的身体又放不下我家孩子,最后在我和姐姐的百般劝说下才决定去北京照顾母亲。
我站在售票站门口远远看见父亲佝偻着腰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走,花白的头发被晨风吹得满头飞扬,红黑色的脸上带着稳健、淡定和安详的神色。看着父亲,一种内疚感在我心中慢慢升起——都六十岁的人了,没享到儿女们的什么福,就连父亲节这天也不能休息一下为儿女的事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