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老巨的老婆英子,在县城开了一个麻将馆。
这个地方还算繁华,距离汽车站隔路相望近在咫尺。附近开宾馆的人多,客流量大,居民居住集中。重要的是英子的丈夫是干公家事的人,社交广,能力强,认识人多。
从农村走出的他,干事认真,处事圆滑,脑子转速快。工作成绩出色,人缘好,多年前,走上领导岗位。当上了单位的一把手,自然一天接触的人也就多了。
老巨大小官也算个领导,单位只有七八个人,最多也只能算个班长罢了。可他的内人英子,生性乐观活泼,脾气倔强暴躁。因为给巨家生了个男娃,也算为巨家传后立了头功,一直都受老爷子的吹捧和奉承,老巨在她面前一直是气管炎,从来都不敢大声说话。
天气一天比一天渐热。这两天,来馆子玩麻将的人寥寥无几。可能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加之馆子开业不久,很多设施还未及时完善,匆忙中开业了。
这天,老巨下班回到家里,坐在小板凳上吃着英子准备的晚饭。英子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不停地扇着圆扇。心里盘算着,这两天生意冷清,马上到月底了,可房租还没处着落,这可咋办呀!看着一旁的老巨,正津津有味地品着晚餐,心里立马就来气了,朝着老巨大声地吼道:“老头子,你还有心思吃饭,你都没看看,这两天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你也不想想办法。”
“我能有啥办法,人家不来我总不能用轿子把人家抬来吧!再说,当初说让你把空调安上,你嫌投资太大,不听我进言,生意不行,你说我能咋办!”
听到老巨这么一说,英子心里更是来气了,说话语气更高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安空调不是摊头就大了,咱还能挣个钱?再说开这能挣几个钱,还用摊那么多?你看隔壁的麻将馆,也没安空调,为啥人家咋那么多人?”
这时,他也没有心思吃饭了。顺手从身上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在桌子上轻轻墩了几下,心里叽咕着,为什么呢?
“难道人家是领导,狐朋狗友都是奔着他去的吗?”
一旁地英子,听着隔壁麻将声,心里更是着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
朝着一旁大口抽闷烟的老巨嚷道:“老巨,你还不赶紧快联系人,你都没看到啥时候了”!
正在此时,隔壁的老李正准备到河边散步去,路过英子的馆子。
“老李,这两天看来气色不错,锻炼效果明显呀!”
“兄弟,我咋能跟你一样,你忙着挣大钱呢?咱这是没事干,锻炼身体打发时间呗!”
“看你说的,身体才是本钱呀!你身体好,这两天嫂子在你的滋润和调理下,气色也不错,年轻了好几岁呢!”听到这些话,老李心里像是罐了蜂蜜一样,笑着说:“兄弟,这两天生意还不错吧?”
“也就那样,马马虎虎。”
说话间,一旁的英子给老巨使了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
“老李,刚听广播说,晚上可能要下雨,你还是别去河边锻炼了,兄弟陪你晚上玩一玩。”
听到老巨这么一说,他心里想,既然天气有雨,还是不去为好,要是走在半路上雨来了,那可咋办呀!
再说,英子开馆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来光顾一回,怪不好意思的,也说不过去。顺话搭话,说:“行,有人没?哥是支个腿子的。”
英子说:“人多着呢!关键看你来不来?”
“一会要是有人,让把我唤一唤。”
“没问题!快来,屋里坐。老巨,你的好茶叶呢?给咱兄弟泡一杯,稀客呀!”
老巨三步并两步,急忙地走到抽屉边,用腰上的钥匙把锁子打开,取出一个绿色的袋子,用手捏了一点,放到纸杯子里。对英子说:“去,把水倒上。”走到老李跟前,给老李发了一根烟,点上后出去了。
一旁的英子,心里想,老巨肯定是打电话叫人去了。出门的老巨望天长叹,这可咋办呀?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联系谁呀?最近老宋的手气不行,听英子说,都在这儿挂了二百元账了,要不给他打个电话,看老宋来不来?
老宋和老巨同住一个家属楼,他是县城高中的一名体育老师。科班出身,就是过日子细发点,心眼小。受职业影响,爱说笑,言语多。想着想着,老巨想到了老宋。老李又不经常打牌,水平肯定不行,让老宋来打,如果他赢了,挂的账,不是就能清了。想到这,老巨还是掏出手机,给老宋打电话。“喂,老宋呀,饭吃了没?”
“吃了。”
“你干啥呢?”
老宋心想:最近手气不好,心里正嘟囔有点小背,这不,有个机会刚好,今晚如果手气好的话,赢些钱把账一清,多好!“我没事,刚吃完饭”
“那你晚上过来打牌不?”
“行呢,马上过来。”
老巨这才松了口气。于是,心里想,我、老李、加上老宋,这都三个人了,再联系一个人,不就促成一桌麻将了,英子也不会再摆那张老脸了。
这时,老巨的电话响了。是单位小宫地电话,他这会儿打电话能有啥事?小宫是老巨身边的得力干将,年轻有为,踏实能干,深受老巨赏识和重用。他和老宋同住一栋家属楼,同进一个单元楼。每天都能见上几面,可以说无话不说。二人关系也处的很不错,偶尔也出去一同散步,时而也开开玩笑。
“喂,小宫,吃了没?”
“领导,我吃了,我想明天给你……”
“有啥事,明天再说吧,这会有事没?”
“紧事倒没有,明天我有事。”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嘛!你这会过来,你嫂子嘟囔这两天馆子没生意,过来给老哥撑个场子。”
小宫心想,明天还有事,要向领导请假!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很不情愿地说:“行吧。”
不一会儿,老宋和小宫先后都急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英子,给咱两位小兄弟把茶倒上。”
“先坐,快开始,你们没看都几点了?算打算谝。”
四人边说边笑,打起麻将来了。
这时,英子心里乐开了花,想,每天让老巨联系人,我不是省很多心嘛!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英子给老宋和小宫把茶一倒,每人发了十八个牌子,收了老李老宋和小宫每人一百元,朝兜里一揣,拿着自己的手编活,坐到馆子门口去了。过了一会儿工夫,来了几位附近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刚好四个人凑了一桌,在老巨身边的另外一桌开始玩了起来。由于房子过小,人多,空气不是很流通,加之抽烟的人不少,整个房间弥漫在烟雾缭绕之中。老宋的手气还不错,整个房子都是他的笑声。由于小宫平时不抽烟,熏得他喉咙简直痒的受不了,坑坑咔咔的,伸着老鹳长地脖子咳嗽着。空中的吊扇不停地转着,由于转速较快,发出呼喽呼喽地声音,很刺耳。小宫的手气刚开始不是很好。打了不到个把小时,抽屉地牌子也快输完了,心情自然不爽,出牌的速度也很快。
“老宋,快点出牌,简直慢的很,出牌比要娃还难产。”小宫吼道。
“我出牌还慢,你也快不到哪儿去,还好意思说我呢!”
“你两个不要说了,也不嫌人家李哥笑话。”老巨笑着说。
“出牌慢,那是人家的习惯,比较稳重,只要不磨蹭就行。”老李端起茶杯,笑着说。
听到这些话,让小宫心里更是窝火,出牌的力气有点大了,麻将砸在骰子盘上,把骰子砸地蹦到地上了。
老宋很不高兴地说:“看你这个人的德行,还没输几个钱,至于不,打牌给那么大的劲?”
“劲大劲小一样,只要能和牌,谁也不会该了你的钱。”
老巨、老李和小宫,都低头在桌下四处寻找。
此时,老宋说:“你们寻着,这个空,我上厕所解手去。”
老巨在厕所里呆了好长时间,显得磨磨蹭蹭。
三人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骰子找到了,都在静静地等老宋入桌。过了三五分钟,老宋边拉裤子拉链,边向牌桌走来。
老巨故意逗老宋,笑着说:“宋兄,今天手气不错呀!”
老宋立马回应到:“啥蛮,刚开始,牌场子不是说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才是钱吗?”
听到这话,让小宫心里很不舒服,勉强地刺啦一笑说:“别说多余话,抓紧时间打牌。”
又打了一圈,小宫的牌子输完了。这时,时钟指向了九点。小宫心里想,看来今天真是手气背到家了,现在才九点,要想把本拉回来,必须再要一手牌子,然后再加一个炮子,这样把本拉回来,说不定还能落两个。
“嫂子,给兄弟来一手牌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崭新的一张百元大钞,拿在手上,等候英子拿牌子来。英子拿来一沓牌子,往牌桌上一滑,整齐地划出一个半圆,说到:“小宫,你数一下吧?”
“这还用数,咱谁跟谁呀!”小宫边说边把牌子往抽屉里一放,向老巨说到:“哥,给兄弟发根烟,提提神。”
看着小宫手里的牌子,老宋心里立刻发痒起来,笑着说:“哎呀,咱小宫,这碎的牌,还能挨不起,经常不打,偶尔来一回,给大家赞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听了老宋的话,让小宫心里很不爽,把嘴里的烟含在嘴角,说到:“咋那么多的废话,赶紧打牌。”
三人轮换着和牌,小宫听再好的口子,就是没有人给点和。这时,小宫心里毛躁起来。看着抽屉里剩余不多的牌子,心想,再不下炮子,看来今晚上是没机会了。好不容易小宫和了一把牌,轮到小宫当庄的机会了。他把老李放和付出的牌子往抽屉一放,抛出骰子,九点自首,从自己门前把牌一抓,放在跟前说:“我当庄加一个炮子。”
此时,老宋笑眯眯地说:“哎呀!刚和了一把,就要加炮子了?”
果然,小宫当庄的牌还真不错,看来这次炮子下着了。牌刚转一圈,小宫牌就听了,还是两道口。这时,小宫心里想:要是能扣个炸弹,第二手的牌子就回来了。其余三个人,都不同程度地从小宫的出牌谨慎和脸色,看出小宫的牌听了,个个打得小心翼翼,都害怕自己放和了。眼看桌上的牌快揭完了,此时小宫的心里也开始腾腾地紧张起来了。
“难道今天遇见鬼了!一张好牌都不上?”小宫自言自语道。
此时老李出了一张牌,对面的老巨突然说:“碰!”
这一碰,刚好老巨也就听牌了。
“再说,还有我揭牌的机会,说不定老宋还会放和呢?”老巨心里想。
这时,到小宫揭牌了,他把双手使劲的搓了搓,然后抬起右手去揭牌。小宫手一摸,果然是自己的炸弹。然后,他把接来的牌往手上一拿,顺势往立起的麻将一滑,所有麻将”哗啦……哗啦”瞬间倒在桌子上,非常整齐地摆成一字,倒在桌面上,长出一口气,说到:“听得这么早,我就不相信了,也该轮到我炸了。”
此时,老宋对老巨说:“亏你还开铺子呢!认不得称秤,不知道上碰下炸,书上写的吗?”
老巨红着脸说:“看你说的,我一碰就听牌了,谁能知道我一碰,庄就能炸,要是这样,我肯定不会碰的!再说了,你们都炸了,是不是也该轮到小宫炸了吧!”
听到老巨这么一说,老宋心里盘算着,要是我再一炸,不是就赢回来吗?他给小宫把牌子一付,往抽屉瞅了一眼,手把牌子一撩,啊!还真不少,今天可能把最近输的都拉回来了。然后,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都快十一点了,如果再打下去,小宫如果再连续炸上几个炸弹,这不是煮熟的鸭子不就飞了吗?哼!得想办法搅局。老宋抬起头,眼睛眨了一下。
小宫把牌子一收,刚准备扔骰子,这时,老宋发话了:“小宫既然你炸了,来,我给庄也赞助一个炮子,看庄还能炸几下?”
小宫心想:“我刚炸了一下,你就不服气了,这把牌好好打,争取再能炸一下,把老宋的嚣张气焰给刹下去。”
这时,牌场子气氛安静到了极点,只能听到麻将碰撞发出的声音。
“这把牌咋整,咋不好呢?”小宫皱起了眉头,心里嘀咕着。偏不偏,怪不怪?这把老宋的牌可好的不得了,还没打几圈,他就听牌了。小宫还在考虑这把牌咋打,一不小心,放出的牌刚好是老宋要和的。
此时,老宋说:“停,让我看一下。”然后很得意地把小宫所放的牌取了过去,放在他的麻将旁边,推倒所有的牌说:“和了,咱也不炸庄了。”
这时,小宫才睁大眼睛一看,果然是自己放和了。心里想:“老宋今天也兴地太过火了,太嚣张了,给付牌子时少付一个,把他挂背,刚好把他的兴头也给杀一杀。”
小宫本来是从抽屉里取出够付的牌子,他故意逗老宋说:“小伙子,今晚兴得狠吗,挂你一个,咋样?”
“不行,再给一个!”老宋说。
“挂你一个,兴的跟怂一样。”小宫笑着说。
“挂账就不来了。”老宋很不乐意地说道。
“挂你一下,又不是不给你?”
“把人挂背了,快点!,再不开账,我就不来了!”
小宫心想,平时你挂了我多少,今晚上,我只挂了你一个,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这时,等得不耐烦的老宋,刚好有了瞌睡遇枕头的机会来了,他把牌子取出,说到:“不来了。”
“不来了”这句话,让房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一样。
小宫一看,这老宋咋是这样的人呀!要是老宋不玩,这场子不就散伙了吗?那输的钱不就没机会往回拉了。于是,他急忙拿出一个牌子给老宋。老宋连头也不回,朝着门口走去。
“英子,结账。”
“好好的,咋不打了?”
“打不成了,场子秩序不行,影响人心情呢!”
隔壁的牌桌,有人就说:“这才几点呀?这么快就拾掇了。”听着不熟悉的牌友嚷嚷,让小宫坐卧不宁,对着朝门口走去的老宋说:“跟你打地啥牌呢?推子就不行呢?”
此时,老宋把牌子拿给英子把账一接,出门走了。
老巨红着脸说:“小宫,不行哥再给你重新联系人,行不?”
“不来了,以后再不打牌了,太没意思了,影响人的心情了!”小宫尴尬地说道。
就这样,一个牌场子不欢而散了。此时,脸上无光的老巨,拿着茶壶,给隔壁正玩得高兴的牌友沏茶服务了。
小宫走在回家的路上,霓虹灯下的夜色,再也勾不起他欣赏夜景的兴趣了。回到家里,小宫很心酸地躺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人生最没面子的一天,尴尬地让自己下不了台的一天。平时无话不说的人,关键时刻,给了自己一个揽不起,来了一个下马威。思来想去,小宫的眼角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圈里打转。
第二天早上,小宫照常去单位,准备给单位领导请假,因为他家确实有事。走在路上,恰巧看到马路对面的老宋,也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小宫瞄了老宋一眼,马路对面的老宋也似乎看到了小宫。红着脸,低着头,向学校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