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纽薇兰蜂蜜杯”征文】再访赵公故里(散文)
2017年2月3日(农历正月初七),我再次去拜访赵树理故里——尉迟村。为避免重走“后门”,熟知路线的胞兄亲自驾车陪我前往。至时,已是午后四点,夕阳正泼洒着余辉。
来尉迟村,首先要瞻仰赵树理故居的。赵公故居院子里,陈设跟上次我来拜访时几乎一样,房在原处,树在原处。所不同的是,听到院里动静,上次那位老太太没有出门,我原以为很神秘的西屋里却走出来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老人听完我自介,遂引我进屋里坐,夫妇俩捧出尚带年味儿的糖块及苹果招待我。谢谢,不需吃什么,您两位这份不分生疏的热情与亲切,已让我饱尝尉迟人的淳朴与善良。
老人叫马文林,是赵树理第一位夫人马小素的亲侄子,赵公故居的守护者。马老告诉我:“想了解尉迟村的名人故事不难,请村里的赵新路同志来讲解就行,他可是我姑父当年抱搂过的文艺爱好者。”马老说着,从抽屉里找出赵新路同志的一些作品让我看,同时拨通手机:“喂?……请你马上来西院一趟,有客人想听咱村的名人故事。”
我料定手机那端是赵新路同志,心里好希望他马上来,又惭愧自己没什么“来头”,如此劳驾他,心中有太多的过意不去。
不到3分钟赵新路同志来了。原来他也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和马老一样神采奕奕,只是腿脚没马老利索,听力不太好。互致问好后,赵老用他那浓重的地方音,从今溯古,为我讲述起尉迟村关于文豪赵树理及武将尉迟恭的故事……
现任日本东京某大学校长的加藤三由纪女士,是研究“赵树理文化”的外国专家学者。早在1986年她24岁的时候(正值赵公诞辰80周年),曾专程来赵公故居访问。回国后,她将赵公著作译成日文,并大量出版发行,为国际传播“赵树理文化”做出了不可小觑的贡献。2016年9月,赵公诞辰110周年的日子里,加藤三由纪又来了。她告诉赵公家里人,她22岁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她要和儿子一起研究“赵树理文化”,为中日两国文化交流及两国人民世代友好作出贡献。
从加藤三由纪这个侧面,可见“赵树理文化”在世界文化之林中是一株影响力极强的常青树。这种影响力超越了国界,超越了时空;这种影响力,必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隋唐著名武将尉迟恭有着某种精气神的传承。
尉迟恭字敬德,山西朔州马邑县人,将门之后,少时以打铁为生;性刚烈,尚忠义,精武善骑。武德年间,大唐基业新成,然而宫廷内争夺皇位的矛盾却日益加剧。太子李建成密谋三弟李元吉,共除秦王李世民,他们以重金收买李世民心腹尉迟恭遭拒,派人暗刺尉迟恭又未成,便在唐高宗李渊面前诬告尉迟恭有谋反之意。李渊听信谗言,怒将尉迟恭投入大狱。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尉迟恭越狱,携数名亲兵乘夜色潜出京城长安,渡黄河,走太行。这一路上,他时刻被追杀中。追杀途中,亲兵战死,尉迟恭也腿部受伤。精疲力竭加之饥渴难忍,他只得信马由缰,来到一个叫吕窑的村庄。纯朴善良的乡亲们十分同情尉迟恭的不幸遭遇,像对待亲人一样为他采药医伤,煮饭送暖,精心照料。
康复后的尉迟恭非常感激乡亲们救命之恩,决定留在吕窑与乡亲们耕种四季,田间地头,总能看到他帮助乡亲的身影。在相处期间,他除暴安良的威名令无数恶人闻风丧胆。一天,他去河边放马,无意间发现柳条的韧性极好,竟突发奇思妙想,并根据木锨扬麦糠的道理,将一根根剥皮后特别白净的柳条编织成结实耐用的簸箕。从此,人们再也不用去河边淘米了。
柳性喜湿怕燥,尉迟恭又带领大家修建了地窨(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村里还有旧址九处),编织由地上转入地下,并将柳编品种发展到十几个,比如柳条篮子、针线簸箩等等。像鲁班是木匠的祖师爷那样,尉迟恭成为编簸箕的祖师爷,由他发明的尉迟簸箕被称作天下正宗簸箕。
且说秦王李世民两年多不见尉迟恭,十分想念,便托军师徐懋功为之占卜。徐懋功夜观天象,推算出尉迟恭尚在人世。李世民急令徐懋功亲率唐兵五百,朝星占方位寻访而来。历经艰辛,徐懋功终于打听到尉迟恭在吕窑村落脚!为了引尉迟恭现身,徐懋功命人假扮土匪,骚扰吕窑村。尉迟恭不知此中情,披挂追匪,追至西北山前竟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徐懋功。
两人并马前行,徐懋功始终无法说服尉迟恭回朝。情急之下,徐懋功假传圣命,宣尉迟恭即刻回朝!抗旨不尊,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九族,事已至此,信以为真的尉迟恭只得泪别吕窑父老乡亲,奉旨回朝。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即位,尉迟恭被拜授为右武侯大将军,赐爵吴国公,后改封鄂国公。在巩固大唐江山事业上,尉迟恭功勋巨大,彪炳千秋。
尉迟恭死后,吕窑人为了纪念他这位侠肝义胆、柳编报恩的忠勇之士,遂将村名改为“尉迟村”,并于村北修建起一座气势恢宏的“敬德庙”。历经千余年,村名至今沿用,大庙至今屹立,村里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还有“敬德会”。曾与尉迟恭相关的地名都留有纪念性的名字,其中,当年徐懋功假传圣旨的村庄改名为“假封”,经千年演绎成当今的嘉峰镇。
为百姓办好事办实事的人,百姓会将他的名字与事迹代代相传。当年的尉迟恭,他的名字写在书中,刻在碑上,百世流芳;他的画像挂在凌烟阁,贴在民间千家万户的大门上……
赵老告诉我,现在的尉迟村,主要姓氏有吕、赵、张三姓。由于时代变迁,村里会柳编手艺的人已经屈指可数,年轻人不学这个,用不了多久,这项传统手就失传了。听到这里,我内心腾起一阵莫名痛:如果时代的进步必然导致一些传统文化的消亡,那么,重振这些文化之当年雄风,必是当今文化传承中无法抹平的心痛。
尉迟村山清水秀,钟灵毓秀,因唐代武将尉迟恭而成名,因当代文豪赵树理而出名。名之背后,不光有一种精气神在世代传承;还有不同的历史背景赋予名人的不同伤痛。
我曾这样想:当年,如果尉迟恭不来尉迟村,尉迟村或许还叫“吕窑村”;如果赵公的先祖不来尉迟村,仍在甘肃做“天水望族”,中国现代小说或许就没有“山药蛋”这个流派吧?这样想来,尉迟村确实是一片适合开花结果的土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名人故事,势必随这里的山水共恒久。
屋内已经开灯。在光线不是很亮的灯光下,赵新路和马文林两位老人清数着从尉迟村走出去的优秀人才,那种溢于言表的自豪感,是作为尉迟人无上的光荣与骄傲!这时,马老将一本《赵树理书影集》递到我手上,这是长治市赵树理文学研究会杨宏伟先生为纪念赵公110周年诞辰而收集整理的。
该书《前言》里有这样一句:“在北京的中国文学馆大院里,雕塑着13位著名文学大师,唯有赵树理的塑像旁塑了一头毛驴,以展示他是一位农民群众喜爱的作家。”我豁然开朗——2017年元月17日,我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大院里见过赵公塑像:赵公微躬着身体向前,他的右后方,塑着一头小毛驴像,驴背上侧身坐着一位低头不语的长辫子姑娘。当时我就想,能让毛驴与赵公同在,一定有其特殊的含义。原来,含义在这个句子里……
天将黑,加之胞兄催急,我只得与马老夫妇、赵老握手言别。走出赵树理故居大门,我特地向尉迟大庙走去。
大门紧锁的尉迟大庙像沉睡中的老人寂然无声,静立在大门东侧的两方青石碑和大门西侧的两棵光秃树,好似守护这位老人的忠实卫士,在初春时节共同彰显出一份郑重其事。我凝视着眼前情景,一种传统文化消亡前的萧条令我胸口发出疼痛。我骤想起实力派作家葛水平写在《赵树理书影集》(序)文末的那句话:“人生,需要留下一些疼痛,只有懂得疼痛的人,才可能有力量去抚慰曾经的往事,才有可能让逝者含笑九泉。”或许,这句话能安抚所有失落者的心情?那么,就让所有失落者在疼痛之中得到某种警示,把精神再一次振奋起来吧!
文思泉涌漫心头。
楷模才华灵气染,
龙飞凤舞绘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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