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尽管我们已经……可你还是选择了她！你走了，你把我晾在一边，毅然决然地冲进雨里，去找她了，然后，你们复合了……”
　　 “是，我终究败给了可怜的自尊心。芳你知道吗？当时的你真的很狠心，很绝情，你拼命赶我走，那冰冷的目光我至今记忆犹新。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你是不是真要我走，但你依然没有丝毫犹豫。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当时能犹豫一下，如果你能说一句不要走。那么，我想我一定会留下来。如果我当时留了下来，那么，我想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人生没有如果！我就是这么倔强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文，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沉陷在后悔与自责的痛苦中，十年了，我始终无法忘记你！当年，你和敏复合后，我心如死灰，高考成绩还没下来就去了春城。到春城还不到半年，就听说你和敏定婚了，双方家长都认可了，那一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那时，我碰巧认识了高远，我几乎是毫不考虑就答应了他的追求，然后就住在了一起，然后就有了孩子，然后一切的一切都朝着我无法预知、无法把控的方向发展，恍恍惚惚就走到了今天……”芳将头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任泪水肆意流淌。
　　 “芳，对不起！”文也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幽暗中，文紧紧握住了芳的手。芳拇指狠狠用力掐，她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文的手背。文强忍着，硬是一声不吭。
　　
　　 五
　　 回到春城已是年后，天气也已回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距离同学会已过去半个多月，芳却仍还沉醉在那日与文相处的愉悦中。
　　 那天晚上在KTV他们聊了很多，芳终于知道文心里也是有她的，只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就将这份牵念埋藏在了内心深处。芳本来很委屈，但在了解了文的想法后，一直备受煎熬的心顿时安慰了许多。他们之间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不可能再有什么，但至少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尽管那个位置可能很小，但只要有，也就足够了。
　　 那晚，芳叫莹莹帮忙拍了几张与文的合影。照片上，芳大半个身子躲在文背后，说这样要显得瘦些，她比着剪刀手，笑得很天真很美；文身子向芳那边微侧，脸上的笑容虽然腼腆，却发自内心。
　　 照片是用莹莹的手机拍的，芳拿着看了又看。莹莹知道芳很珍惜这难得的照片，就说发给她。芳想了想，没要。因为发来也只是看一下就得删掉，不能存，还不如就存在莹莹的手机里，什么时候想看了，就叫她发来。如此，万无一失。
　　 莹莹是所有同学中唯一知道芳和文的事的人，在她面前，芳不需要任何掩饰。那晚从KTV出来大家又去吃了烧烤，吃过烧烤已是凌晨一点多，同学们相继离开，最后只剩下六七个人。芳本是要跟着莹莹一起走的，但文似乎有意不让她就这么走，所以吵着要换地方打牌。芳心里当然也想留下，但又觉得这样不合适，只得挽着莹莹走了。可没走多远，文就开车追了上来，并下车拉住芳一个劲儿劝说。芳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莹莹爽快地说：“去就去吧，难得有机会一起玩。”说着率先上了车，芳一脸无奈地跟着上了车，但内心却在窃喜。
　　 美好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三点，实在不能不散了。文的电话已响了好几次，想来是敏在催他回家。芳倒是早已向高远交待好，说晚上住莹莹家，所以没人催她。最后，文把她们送回了家。同学会就此结束。
　　 回到莹莹家，芳如梦初醒。这一天，她和文同桌打牌？同桌吃饭？还近距离说那么多话？文还开车追她，只为留她多待一下？这，这一切是真的吗？
　　 正当芳恍恍惚惚不知是梦是醒时，文主动加她微信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芳没有犹豫，立即通过验证。
　　 “今天很开心。”文发来信息。
　　 “我也是。”
　　 “不早了，赶紧睡吧，我上楼了。”
　　 “好，晚安。”
　　 “晚安。”
　　 自从加上了文的微信，芳便再也放不下手机了。他们从简单的问候逐渐发展到无话不谈。他们时常一起回忆过去，每次都是既怀念又伤感。尤其是复读那年，他们走得很近，有许多值得回味的事。芳也就是在那时候，鼓起勇气向文表白的。表白之后，二人关系有些暧昧不清，甚至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鬼使神差的发生了关系。虽然仅那么一次，却让芳一生难以释怀，因为文最终还是选择了敏。
　　 文对芳深感歉疚，事隔多年一样未能释怀。也因与敏婚后的生活并不十分如意，从而质疑起当初的选择。与芳久别重逢后，那封存在内心深处的情感迅速被唤醒，一种玄妙的美好感觉在心间蔓延，让人沉醉，难以抽离。
　　 与文聊天是那么的亲切自然，惬意舒心，芳恍惚有种恋爱的感觉。说来惭愧，芳似乎还从未好好恋爱过。当年，她夹在文和敏中间，身份尴尬，何来恋爱的感觉？后来，她匆匆嫁给高远，自然没有体会过恋爱的滋味。而且恋爱这件事，必须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真正快乐，不是吗？
　　
　　 六
　　 “芳，我们离婚吧。”沙发上高远沉默地吸了无数根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话。
　　 “你说什么？”芳放下手机，难以置信地望着高远。
　　 高远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找到了比我更好、更能给你幸福的男人，我成全你。”
　　 “高远你吃错药了吧！什么比你更好更能给我幸福的男人？你别无中生有，冤枉人！”芳是真的不知道高远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她虽然私下和文有联系，但也只是微信聊天而已。他们的关系是有些微妙，可这是因为他们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往，若撇去那一段过往，他们就是多年的同学，朋友，知己。难道因为那段过去，他们就必须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吗？
　　 高远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这么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芳自认为问心无愧，便大声吼道：“高远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信也不好，不信也好，总之，我问心无愧。你莫名其妙说离婚，大概是你在外面有人了吧，呵呵，一定是这样！不过没关系，不就是离婚吗，离就离，谁怕谁！”
　　 “你！”高远气极，吼道：“我没有！是你！你每天抱着手机在同学群里和那些男的聊得火热，谁知道你私下又和人聊什么！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傻笑，像个白痴似的！还有，这些日子我一碰你你就不耐烦，一脸的嫌弃，呵呵你说，就你这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你当我是傻子啊！”
　　 “什么明显，明显什么？”
　　 “你说什么？”
　　 “我是和同学聊天，但除了聊天，根本没什么了！”
　　 “鬼才信！”
　　 “信不信由你！”
　　 这一夜，二人不欢而睡。次日，天还没亮，高远就有事出门了。芳懒懒地躺在床上，心情差到了极点。
　　 与高远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当听他说出“离婚”二字时，她的心像突然被猛捶重重一击。虽然她不甘示弱撂下狠话，但其实心里慌乱至极。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爱他，她离不开他，离不开他们共同建立的这个家。
　　 “早。”
　　 芳愣愣地看着文发来的信息，久久没有回复。她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文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她和文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如果需要在文和高远之间做选择的话，她必定会选择高远，选择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一点，她至始至终都知道。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对文念念不忘？她放不下的究竟是文，还是对错失的爱情的执念？也许都有吧，但那又如何，时光不会倒流，人生没有如果，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一世，有些情只适合永远埋藏在心底。是的，永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芳阴郁的脸上，晃得眼睛生疼。她起身穿好外套下了床，手里攥着手机缓缓走到窗前。她一把拉开窗帘，空寂的房间顿时被阳光填满，金灿烂的，温暖而明亮。窗外，天空澄澈如洗，世界一片安然与宁静。芳微微一笑，拿起手机给文回了信息。
　　 “文，天亮了，我们该醒了。”
　　 “你怎么才回信息？什么我们该醒了？不懂……”
　　 “文，多年来我一直沉浸在破碎的旧梦中不肯醒来，时常为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而忽视了很多眼前的东西。今天，我忽然明白了很多，是我们太自私太天真了。我们自以为这样私下聊天没什么，却不知早已在无形中伤害了身边的人。文，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也是。我们就这样，天涯两端，各自为安。此生，不念不忘……”
　　 信息发出，泪水滑落，旋即却又笑了。芳果断地删除了文的微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但她却还是忍不住从同学群里找出他，并打开他的朋友圈。
　　 一分钟前，文发表了一条动态：“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芳再次笑了。这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美。
　　 天黑的时候，高远回来了。芳早已将饭菜做好，只等他回。高远像平常一样吃饭，绝口未提昨晚之事。饭后，芳洗碗，高远玩电脑。
　　 芳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抬眼正好瞧见坐在电脑桌的高远的背影。那背影结实、宽厚，让人心安。
　　 这朴实平静的生活，才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芳轻轻走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高远。
　　 高远先是一怔，愣了一会后转过身，将芳抱得更紧，紧得仿佛用尽了他浑身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