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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一个“老三届”的往事


作者:伦子 布衣,223.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04发表时间:2017-05-06 22:28:31


   看到这里,我便告辞了刘建民,往陈晓光所在的田村大队走去,想直接找他们摸个底。
   谁知走去没看着人。四处打听后,有人说:看见他和春梅下午翻山到工农大队去了。我想到工农大队有个知青叫李东升的是陈晓光的老同学,便马上往工农大队赶去。
   刚到李东升住的知青屋门口,看见我的同学余文友,挑着水桶出门去挑水。他看见了我便高兴地招呼,我和他一起去挑水。
   "嗨!你硬是大年三十脚净脚--有吃运!今晚我们喝酒你就来了,走,挑水去!"
   由于那时的知青爱串门,也爱一起喝酒,叫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二话没说便和余文友一块儿去挑水。
   在挑水回来的路上,余文友知道了我近来的情况(我没说这次来是搞调查的),也知道了鸡是他和李东升去白鹭大队的知青那里串门,在回来时顺便去跳的"丰收舞"。这就是说偷鸡完全和陈晓光无关。同时,知道了鸡一共是十二只,送还了被没收鸡的主人共五只,有七只找不到主人便准备喝酒"消化"掉。
   挑水后,没一会儿功夫鸡就上桌了。陈晓光招呼大家就坐后,这时天已完全黑了。我这时见春梅不在,问陈晓光,才知道她经常去做鞋子的王大娘那儿了。陈晓光叫大家边吃边等吧。于是,大家开始了吃鸡。
   我这下才发现一大罐全是鸡,而作料除了辣椒便是蒜苗。而酒却是糯米酒。
   我想到二十四小时内我就碰到三个地方吃鸡,而三个地方档次不同,酒也不同,便笑了。
   余文友问我笑什么,我便把想说得说了出来。李东升却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公社头头儿喝四特酒,因为手里有权;大队干部喝谷酒,因为开得到后门;我们喝糯米酒,是因为我们最低贱。"余文友却说:"张建国是个坏杂种!文革前只是个团支部书记,文革开始,今天斗这个,明天揭发那个,几下就混进公社还当起头头来了!现在王民富主任住院治病了,公社成了他的独立王国了!"李东升说:"长勇,你去年根本不该救他!他整社员、斗老干部、调戏女知青、吃香喝辣无恶不作!"我苦笑着说:"我救了他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再说,那种情况下就是你也可能会救的。"余文友又说:"张建国吃社员的肉、喝社员的血,终究不得好死!"陈晓光一直没开腔,只是闷头喝酒、吃鸡。这时他见大家越说越气愤,才用筷子敲敲碗,见大家不开腔了才说:"如果这回邓老总又被他们弄下来翻不了稍,那才该这些龟儿子猖狂啰!"
   我们想到自〝四、五〞事件后,不少人纷纷抓进牢房,其形势比文革高潮时乱抓人还要严重,便都不开腔了。
   "小丑欺天太猖狂,明枪暗箭害忠良。伟人虽去英灵在,看尔鼠辈命不长!"陈晓光低声吟起了诗。
   我这个酷爱文学的人听见这诗不错,忙问是谁写的,陈晓光告诉我这是著名军人作家魏巍为悼念周恩来总理写的。我便向他打听,他最近回了一趟城、参加了悼念周恩来总理的活动,抄到有好诗回来没有。没想到李东升怪我说:“小心打烂饭碗,现在正在清理天安门诗抄的事,上面已把天安门诗抄定为反革命宣传了”。
   陈晓光重重地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气愤地说:"他妈的,现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啊!"
   正在这时,春梅推门进来说:"王大娘突然肚子痛得厉害,队上的赤脚医生想尽了办法,也没法止住疼痛,看来只有去医院抢救。"
   这下,大家竟一时愣住了。
   还是陈晓光先回过神来,他放下筷子说:"李东升把这摊子收好,回来再吃!肖志友,我们去找一副担架,长勇扎火把,春梅先去王大娘家,然后准备好了就抬人去医院。"
   于是,我们立即行动起来。谁知却由此拉开了悲剧的帷幕。
  
   四、
  
   刚抬上王大娘时,余文友笑我现在是公社干部了,可以"脱产"了,就在一旁照火把算了。于是,我便赌气第一个抬,并抢着走前面。
   为了要表现我的劳力不减当年,一上路便迈着大步走。这样,步子便和陈晓光的步子既不协调又使滑杆产生了摇摆。
   因为抬后面的陈晓光眼睛有点近视,加上比我矮,相应的步子便没有我大步,所以他小溜了几步差点滑倒。
   还是余文友提醒了我,叫我别逞能,要真正劳力好可以一个人背,他们干脆休息了。
   我赶快调整了步伐,和陈晓光协调起来。
   五月的山区夜晚,实际上是农历的月底,下弦月基本上已失去了光彩。虽然去医院的山路我们已很熟悉,但在晚上抬着人,这高一步低一步的山路上行走,而使被抬人不受颤抖,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
   开始李东升和余文友一前一后地照着火把并扶持着滑杆,但一遇上窄路就不好办了。由于光亮闪烁、忽暗忽亮,我感到后面的陈晓光连着闪动了几下,便叫李东升去照后面。
   谁知,我一旦没有火把照路,没走几十公尺,便扭起了"秧歌步"。
   毕竟近一年没干体力活了。俗话说三天肩头四天脚,几天不练叫脑火。何况是在黑夜抬病人,情况就更不好了。
   刚走不到两华里,我便开始感到肩头越来越沉,而脚步也不那么走得有规律了。再往前走,更是勇气有余而力气不足了。我表面上没吭气,但那摇摆的腰杆和不听使唤而乱了分寸的脚步,便使我现了原形,和陈晓光开始了前拉后扯左右摇摆起来了。
   在山路上抬过病人的人都知道,抬人比抬东西要难得多,而抬前面的又比抬后面的难得多。
   抬东西颠抖几下不要紧,抬病人却不行。抬人时上坡和下坡时前面的要尽量抬高点或者后面降低点,其目的是使被抬的病人在滑杆上能尽量保持平衡,而抬东西就不必如此。
   由于力气不足,遇到上坡和下坡,这些要领便无法进行了,因为我能稳住不倒已经不错了。
   "李东升,去把长勇换下来,让他来照火把!"陈晓光早已发现了我不行了,便叫李东升把我换下来。
   李东升一下把我换下来,顺手将火把递给我,这时我也不好再充好汉了。
   此时余文友见状去换陈晓光,陈晓光却不同意,坚持着抬并催大家抓紧赶路。
   又往前走了两里路,余文友换下了李东升,而陈晓光却仍然不同意我换他。尽管此时他已经大汗直流了,却步法一点也没有乱。后来我又换下了余文友,陈晓光还是不让换。
   一直到公社医院,我们三人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搭前面,而后面的陈晓光却一直没让人换。
   当我们把王大娘抬到公社医院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好不容易叫起了医生,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后,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叫我们抬到矿山医院去。他说王大娘的病相当严重,只有矿山医院才能救治。
   说完他开了一张条子给我们作为介绍信,便催我们抬走。我们刚抬出公社医院大门,那个医生就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了。
   公社医院到矿山医院有一公里路,到了那里后,恰赶上医生交接班。等医生交接班完毕后,医生见是公社医院转来的病人便想不理了。陈晓光见状忙说:"王大娘是贫下中农委员会的干部,你们工人阶级老大哥不讲阶级感情啦?如果这事让我们公社广大贫下中农知道了,事情就不好办哟!"
   那个医生听了忙说:"我又没说不医嘛,只是她的病可能是绞肠莎,要住院观察治疗,看动不动手术。"
   于是,那医生安排王大娘住了院,并叫人留下护理。
   我们决定由王大娘的女儿留下来护理,但她们的伙食就得在医院搭伙了。由于走得匆忙,王大娘和她女儿身上都没有带上钱和粮票。再说,就是要带,可能也拿不出多少钱来。
   陈晓光见了马上叫大家搞捐献,可是大家把衣袋翻了个底朝天,才凑够了八元三角三分钱和一斤七两粮票。
   怎么办呢,这点钱粮肯定是不够的,更别说交住院费和医疗费了。
   还是陈晓光有主意,他问李东升还有几只鸡没吃?李东升说:“还有五只”。陈晓光一边抹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说:"余文友和李东升今晚回去把那五只鸡清洗干净,交给王大爷叫他拿卖了,给王大娘治病。我的这块手表由长勇,明天交给钟表店看能担多少钱,然后想法卖掉,作王大娘的生活费。我和春梅明天要到公社去办她的顶替手续,她父亲退休了,要春梅回去顶替。好了,各自分头进行。明天晚上在这里见面。"
   说完,陈晓光叫李东升把钱、粮票交给王大娘的女儿小琴,大家就分手了。
   出医院时,陈晓光脱下衣服摸了一下肩头,发现手上有血迹。我走近一看,见陈晓光的肩头已被担架压破了皮,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浸出了血。我埋怨陈晓光不该坚持一人抬,他却不在意地拍着我的背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随便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时发现陈晓光交给我的那块表,是他父亲给他的英纳格手表,也是他家唯一的最值钱的财产,便要把表退给他,说我去另想办法。
   陈晓光挡住我的手说:"你才参加工作,家里弟妹一群,经济上并不宽裕。还是把表卖了,别给你家中增加负担了!哎!这几年一般的家庭要是有个知青也真不容易啊!"
   我想到陈晓光这样的好哥们,还有人要整他,而他却处处想着别人,禁不住热泪一下涌出了眼眶。幸好是在暗处,要不然陈晓光又要笑我这个书呆子又在冒酸水了!
   我回家把王大娘住院的事告诉了妈妈,还叫妈妈天亮后给王大娘母女俩送点吃的,然后倒下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
   因为,我确实累坏了!
   我被妈妈叫醒后,匆匆地吃了点东西。然后,我拿上妈妈借到的五十元钱,赶到矿山医院。我把钱交给小琴后,才知道今天下午除了王大爷把卖鸡的二十元钱送来外,陈晓光、李东升、余文友、春梅等四人都没来过。
   我等到医生们开始换班了,还是没见他们来医院,便告别了王大娘和小琴,回到了公社。
   到公社时,正赶上公社开晚饭。我到食堂去看有没有红烧肉卖,想为王大娘端点肉去。结果食堂除了卖饭外只有青菜和白菜,正准备回家。这时,张建国走进了食堂,发现了我,便叫我过去。他对我说:"这是公社开的条子,你凭这条子端三份饭菜给今天拘押的那三个人送去。同时转告民兵小分队的人,要加强警戒,出了问题拿他们是问。"
   我接过条子一看,上面写着三份丙等饭菜,帐记在公社招待项目上,后面盖了个公章。
   我拿着那张条子找到厨房里的大师傅,按三人九两三角钱的菜分成三个碗装好。在他的指点下,找到公社后院原来堆杂物的厕所旁的一间小屋,就是现在的临时拘押室,把饭菜送去。
   走近拘押室叫执勤民兵打开门后,我端着饭菜走了进去。突然,面前这几个熟悉的人使我禁不住大吃一惊,我差点把手里端的饭菜掉在地上。
   原来,这三个被拘押者竟是陈晓光、春梅和李东升他们三人!
   我忙问陈晓光:"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关在这里?"
   陈晓光没开腔,李东升却不满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关起来了!难道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错啦?"
   陈晓光见我一副茫然的神情,便平静地说:"王大娘的事就拜托你了。你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充其量吃几天不要钱的饭罢了!"
   我拿出表递给他说:"手表没卖,我妈去借了些钱已交给小琴了。"
   陈晓光一把挡住我,把表又递了回来说:"表还是请你拿去卖了,你能帮忙就不错了,哪要你跑路又垫钱呢!?"说完,陈晓光把我推了出来,并顺手关上了拘押室的门。
   我回到办公室,正想找个人问个究竟时,黄秘书走了进来。我估计他一定知道情况,因为他整天在公社办公室很少离开过,便忙泡了一杯茶,请他坐一会儿,又拿出为了报到要表示下礼节,而请人帮我买的"飞马"香烟,甩了一包给他,请他讲讲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晓光他们又是怎么被拘押起来了。
   也许我当时是公社人保组的办事员、也算个公社干部吧,黄秘书便把他知道的、看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我,我的心情马上沉重起来。
  
   五、
  
   在江南公社和附近几个厂矿的集市贸易中心,每到一、三、五、七、九的逢场日,这里就分外的热闹。
   离镇不足一华里的矿山革委会有一个副主任,靠造反起家,掌权后便常常整了这个又整那个。他不论在厂里,县里、地区、省上都有几个哥儿们掌权,是个红得发紫的人物。
   他有一个儿子、名义上曾上山下乡当了几天知青,不到半年,便成为又红又专的好后代,而实际上没到生产队出过一天工的"优秀知青",被招工回厂当了工人,并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干部。由于他比他老子更加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大家就送了个绰号给他,叫他"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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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品描述的是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那是一段黑白颠倒的岁月,整场浩劫央及数亿国人,伤及岂止是一个“老三届”简直就是几代人。正如文中“李长勇”亲身经历的那些往事一样,那一群热血青年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善良着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可那些所谓的当权派却时时处处为了泄私愤而有意的打击他们,把他们当作反击左倾翻案风的专政对象,强加罪名给人们。文中陈晓光的形象非常的高大,还有春梅及其他几位知识青年的形象都树造的栩栩如生,而对公社革委会主任张建国的反面形象也树造得很典型,正反两种人物形象的鲜明对比,把那个时代揭露得很彻底,令后人警醒,一篇不错的小说。推荐共赏。[编辑:风也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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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也悄悄        2017-05-06 22:33:18
  感谢伦子老师赐稿江山文学系统短篇,老师作品厚实凝重,读来有血有肉,相信老师具有丰富的社会阅力和很强的文字驾与能力,期待老师更多作品呈现江山系统短篇。祝作丰收,问安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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