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领了报名表格去填写，张自强看到表格里面有很多要填写的项目，如姓名、年龄、性别、毕业院校等。当填写到一栏名为“第一学历”的项目时，几个人都感到有些犯难，因为按照那个工作人员开始的说法，他们几个人的第一学历都只是大专或者中专，如果照那样填写显然不符合报名条件。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第一学历都填写为研究生，因为他们几个都是全日制的研究生。填写好表格之后，几个人依次把报名材料交了上去，那位工作人员收了材料，也没有再啰嗦什么。
　　 报了名回去之后，张自强的心里依然感到忐忑不安，虽然说自己是报到了名，但他担心人事局说不定又说自己第一学历不合格把自己的报名资格给取消了。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竟然接到了让他参加试讲的通知，这才放下心来。他得知这次考编的程序是先试讲，然后再面试答辩。张自强是在试讲前一天接到试讲通知的，当晚他好好的准备了一番。试讲的地点就在本校内，听课的十来个评委，基本上都是本校教务处、人事处、督导办、教评委以及相关系部的人，只有少数一两个外校的人员。张自强记得自己两年前来这应聘也参加了试讲，当时是十个人参加试讲，评委也是上述人员，当时他的试讲成绩是排名前三，因此他对这次试讲也是充满信心。
　　 试讲时张自强好好地发挥了一番，他的自我感觉很好，以为这次试讲成绩肯定也能排在前三。按照程序，试讲成绩合格者将参加面试答辩，答辩的地点是在市人才大厦。试讲成绩不合格者将遭到淘汰，不能参加面试答辩。张自强感到奇怪的是没有接到参加面试答辩的通知，他心里感到纳闷，也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当天下午张自强接到学校人事处的电话，让他到人事处去一趟。张自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人事处办公室，张处长告诉他在第一轮试讲时被淘汰了，因为他的试讲成绩在十个考生中排名倒数第一。这时候赵力也走了进来，张处长也同样告诉了他不幸的消息，原来赵力也惨遭淘汰，张自强得知赵力的试讲成绩是倒数第二。张处长告诉他俩虽然因此上不了编制，但学校也不会辞退他们，可以按一般聘用人员继续留用。张自强同赵力面面相觑，神情沮丧地走出了人事处办公室。
　　 张自强对赵力说真奇怪，我们俩的试讲成绩怎么就会排在倒数第一第二呢？我记得两年前来应聘的时候，也同样是这十个人试讲，我的试讲成绩都是排名前三，这次还不是跟两年前一样讲，而且我讲得比那次还用心准备得也更充分，自我感觉讲得比那次更精彩，可为什么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呢？赵力冷笑着说：“你还没有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吗，还不是因为这十个人里面就我们俩第一学历不是本科，所以他们就故意给我们评那么低的分，好把我们两个淘汰掉。你看其他八个第一学历本科的都进入了面试答辩，就我们两个第一学历不是本科的被淘汰，这不明摆着的吗？”“真是阴损，刷你还不留痕迹。还安慰说不辞退我们，继续留用，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吗？”“我可不愿意呢，在这里苦熬了几年，还不是盼能转个正式编制，现在编制上不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一般聘用的收入还不及人家有正式编制的一半，住房公积金什么都没有。”“那你打算辞职？”“是的，做到这个月底，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就走人！”“嗯，我也走人，呆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一个星期之后，张自强就离开了这个的单位，赵力在他走的前一天就已经离去。显然，对于这样一个单位，他们都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二
　　 张自强离开了这个单位后疾苦来到了省城，打算在那里找一份工作，他在网上查找了一些单位的招聘启事，看到有一所中学需要招聘化学教师，张自强心想现在自己就把眼光放低一点，原来工作的单位属于高校，因此对第一学历要求高，而中学对第一学历要求总不会很高吧，如果自己前往求职，估计应该十拿九稳。他特地再三认真仔细地阅读了它的招聘启事，未发现该启事中有关于第一学历要求的条文，就放下心来，决定前往应聘。
　　 张自强带着求职材料来到了那所中学找到校办，校办负责人是一位中年老师，称为黄主任，身材有点发福，戴着一副板框近视眼镜。张自强很有礼貌地向黄主任说明来意，并递上求职材料。黄主任接过求职材料一边浏览，一边问：“你是研究生毕业？”张自强恭敬地回答说：“嗯，我这研究生读的是全日制国家计划内统招的。”“哦。”黄主任头也没抬地说道，继续浏览着求职材料，稍后他抬起头来问道：“你的本科是在哪里读的？”他问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力道却不小，张自强的脸色一阵苍白，有气无力地说：“我的本科……我没读过本科……不不……读是读过……只是…是自考的。”“哦。”黄主任看了张自强一眼，脸上有一种鄙夷的神色一掠而过，他把求职材料收起顿了顿，递还给张自强说：“对不起，我们的要求是第一学历必须是全日制本科的，所以你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张自强接住求职材料，苦笑着说：“可是你们的招聘启事上并没有对第一学历作出要求啊！”“有要求的！我们的招聘启事上明确要求应聘者第一学历必须是全日制本科！”“可是我仔细读了你们学校网站上的招聘启事，真的没有发现这一项要求！”“你是什么时候上我们网站看的？”“就在一个星期之前看的。”“哦，不好意思，我们刚刚在三天前做了更新，增加了关于第一学历的规定！”“哦，原来如此！”张自强把求职材料放回包内，转身离开了那里。
　　 张自强本来以为中学对应聘者第一学历的要求应该不会像他以前所在的高校那么严苛，毕竟不就是一所中学吗，难道还会像大学用人那样挑剔，况且以自己读过研究生的水平，教这些中学生还不是绰绰有余。再说很多中学的教师，不也就是以前的师范学校和师专学校毕业的，前者属于中专层次，后者属于大专层次。他们的第一学历不也不是全日制本科吗？恐怕有些中学校长不也就是那个层次的第一学历吗？可是人家现在搞招聘为什么就要这么高的要求呢？真的搞不懂！
　　 没有找到工作，令张自强情绪非常低落，而更使他雪上加霜的是女朋友又写来了分手信。张自强的女朋友是他读研究生时追的同校的一个本科生。他读研的学校是一所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考进去的本科生都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而且学校里的本科生普遍瞧不起硕士生甚至博士生。因为在学校里面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一流的本科生，二流的硕士生，三流的博士生。”至于张自强这个二流的硕士生为何能追到他女朋友这样一个一流的本科生，倒不是因为张自强有多大本事，而是因为他这个女朋友只是拣来的，是他在她失恋的时候顺便拣的二手货。那时她刚跟她跟一个与她本科同班的男生分了手，张自强在学校的英语角认识了她，看到她那落寞的样子张自强本来只是想给她一点安慰，没想到两个人竟一下子就好上了。张自强女友毕业并没有同他到一块儿工作，而是选择了去大城市，不过两个人一直保持交往。这次张自强辞职后牢骚满腹地把情况都告诉了她，没想到她竟然提出了分手。
　　 女朋友在分手信中写道：你一直抱怨我没有给你第一次，我一直抱怨你第一学历太低，因此，我们俩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和谐，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分手好了！
　　 张自强看信后觉得好笑，当即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上写道：我一直不在乎你的第一次，而你却一直在乎我的第一学历，难道第一学历可以作为一个人的智力优劣的标志，它不过是反证了持这种观念的人的智力有问题罢了。既然如此，决不勉强！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三
　　 在失业几个月之后，张自强决定南下到沿海城市去找工作，他想那里的人们可能思想观念更开放，不会像内地这样因循守旧，在用人上死缠着第一学历不放。张自强买了前往南方那个最大开放城市的火车票，带着一个大行李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烦闷旅途，火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张自强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跟随着密集的人流走出了车站的出口。这时张自强感到有点头晕，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叫声，他才想到自己已经十多个钟头没有吃饭了，他赶紧在火车站旁边找了一家小餐馆，吃了一顿饱饭，只是花费挺令他心痛的。吃了饭后走出餐馆，他从一个叫卖地图的老女人手里买了一张本市的地图，又从一个叫卖矿泉水的老头那里买了一瓶矿泉水，那矿泉水才卖一块钱一瓶，他就买了两瓶。张自强拧开那一块钱的矿泉水的瓶盖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气，然后蹲下打开买的那张地图仔细地研究了一阵子，随后站起来拉着那个行李箱沿大街走着，偏偏行李箱又坏了一个滑轮，他只好拉一会提一会扛着走着。当走到一个公交站边时，他已经累得浑身是汗。站到公交站两边竖立的公交线路牌边查看着公交车线路，他想乘坐公交车去他的目的地——一家大型化工企业，他要去那里求职，在来之前他已经查阅了这家公司的招聘启事和地址。看遍了该站所有的公交线路，都没有合适的公交车能到达那家公司，他又问了旁边的好几个人知不知道坐几路车去那家公司，结果人家都是摇头说不知道，他心想难道这里大多数都是外地人。他后悔不该带这么沉重的行李箱出来，看来只好忍痛掏钱打的士了。他招手叫住一辆出租车，问去那个地方要多少钱，司机伸出两个指头说最少要70元，张自强吓了一跳，问：“能不能少一点？”司机说：“最低就是这个价钱。”张自强摆摆手让那车走了，随后招手又叫过一辆的士，一问价钱，司机竟然说要80元，张自强说：“刚才那辆车的司机都说只要70元。”司机说：“70就70吧，最低就是70元！”张自强把那个大行李箱放到的士的后备箱里，然后坐到车上的副驾驶位上，司机一路把车开得飞快。
　　 半个小时后，司机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建筑说那里就是，张自强下了车取了行李箱，朝着司机指的那处建筑走去。来到那处建筑的前面，他看到它的大门前挂着某某公司的牌子，知道没有找错，便提着行李箱走进了门卫室。他向门卫说明自己是前来求职的，门卫同公司人事部门通了电话，表示可以让他进去，要他登记姓名和手机号码，张自强按要求登记了，门卫告诉他人事部门所在的位置，按门卫指点的路线来到了办公楼三楼的人力资源部，看到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说“请进！”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位中年妇女，他走上前去用很恭敬的语气问道：“您好，您是人力资源部王部长吧？”那妇女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他很礼貌地说：“我是来求职的。”王部长说：“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要招人的？”他说：“从你们公司网站上知道的，你们网站上发了招聘启事的。”“嗯，把你的求职材料拿出来看一下。”“好的。”张自强从包里面拿出简历和研究生毕业证和硕士学位证递给了她，她把毕业证书放在一边，先看了一下他的简历，然后打开他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书看起来，看过之后就：“你这研究生读的专业，我们公司倒是需要的。”她把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合上，接着说：“不过，你本科读的是什么专业？”张自强心里一惊，迟疑了一下说：“我本科读的也是这个专业。”“哦，那你的本科证书呢？我要看一下你的本科毕业证！”“这个嘛，我的本科毕业证没有带来。”“没有带来吗？你怎么这么疏忽大意呢？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带出来，要知道现在找工作，这本科毕业证比你这研究生毕业证还重要呢！”“哦。”“你的本科是在哪所大学读的，读的是全日制的吗？”张自强说：“不是的，我的本科学历是自考的，是利用业余时间自学的。”“这样啊，那你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的，我们招聘的职位是要求第一学历为全日制本科的！”“可是你们公司网上的招聘启事里面并没有这个要求啊！你们只是说要求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啊！”“我们在网上是没有这条规定，但我们在实际招聘时是有这个规定的，这是我们公司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但也是一条硬性规定！”“哦，还是硬性规定，也就是说不符合这一条你们就坚决不录用？”“嗯，是的，如果你符合这一条，我对你的求职材料初步审核后，就可以带你见我们主管副总面试，如果你不符合这一条，在我这里就直接否决了！”“哦，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走了。”“嗯，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她说完把把求职材料递还给张自强，张自强接过把它放回包内，转身走了。
　　 接下来，张自强又去了另一家企业求职，结果遭遇与上面那家差不多，也是嫌他的第一学历太低。张自强怅然地站立在街头，这么一个偌大的城市，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决定回去了，离开这个喧嚣又无奈的城市。
　　 张自强来到了火车站，买好了返程的车票，开车的时间是次日凌晨5点的，而此时离开车还有十多个小时，为了节省费用，他不舍得去住钟点房，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碗泡面，早早地进了车站，在车站的长椅上窝了近十个小时，才上了车。坐在车上，张自强感到很苦闷无聊，他从包里拿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翻看起来。近来他看的书的主题都是第一学历低的人照样也能成功，这本书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