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苦恋(小说)
兰姐你好:
我叫你姐,并不希望你真的变成我的亲姐,你知道我在初中一直苦苦恋你。你善良、纯真、美丽、温文尔雅。你身上有女性的矜持和文静,这种魅力深深的吸引着我,令我如痴如醉,不能自拔。我在别的同学面前,可以放肆可以捣蛋,可是当我走到你面前的时候,我彻头彻尾变成乖巧的小绵羊。初中我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论起来这不是我老顽童的个性。到了高中我发现我们还有距离,所以我努力学习,改变自己,争取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因此我选择宝鸡铁路技校,既然我认定了你,我不会轻言放弃,除非我不在这个人世间.....虽然我的名字中有几个石字,但是我有一颗火热的心,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融化你。我等你,兰姐,一辈子......
读着这封热情洋溢的书信,心中泛起道道波浪,但是我依旧困扰,给他回了一封书信拒绝。
那天,我心情失落到极点,为什么要拒绝他,明明深爱,却不敢接受。下午活动时间,我一个人漫步在十字街头,倏然间感觉自己好孤单,一家音响店里,传来那熟悉的流行乐曲,“.....也许分开不容易,也许相亲相爱不容易,只好等到来生里,在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这曲《来生缘》仿佛是为我唱的。回想我们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我们鸿雁传书,也不失为一种浪漫,一种真实的爱,可我却鬼使神差的将他拒之千里。
三
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眨眼间我已经到了高三。曾经班级里有男生不断的给我暗示过,但是我总不愿意搭理,因为我的心中还是石磊最重要。想爱,不敢爱,谁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高三第二个学期,班级里新转来一个男生,名叫李星。老师安排了我和他同桌,他有着和石磊一样魁梧的身材,有运动员一样的腱子肉,除了脸型没有石磊白皙外,其它几乎和石磊是一块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把他当做石磊。第一次数学模拟测试,他取得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受到老师的嘉奖,令我们全班同学都刮目相看。他身上有石磊的影子,但是比石磊优秀得多,很快他就被老师选为班长。他能言善辩,而且性格幽默风趣,并不是书呆子类型的,和班级里每一个同学关系处理都非常好。
终于有一天,下课时候,他对我表白:“兰兰,我喜欢你。”我有点受宠若惊,更感到有点意外,他怎么比石磊还直白。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感觉他能做我大哥,而石磊只能是弟弟。
第二天,快到上课时候,仍然不见李星进来,前排一个男生慌慌张张告诉我说;“李星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呢,他要你过来,其他人劝说不听。”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呢。我竟然去了男生宿舍,李星看到我来到床头,再一次表白心意:“兰兰,我爱你,你要是不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不上课。”这个李星真会死缠烂打,那时候我竟然没有头脑,答应了他,李星高高兴兴走进教室。
从此,下课、吃饭,李星总是和我粘合在一起,也许我真的把他当做石磊了。李星花言巧语,约我吃饭看电影,甚至我过生日的时候他给我买过一束鲜花。这在那个年代,是不可多得的奢侈。那时候我对李星全心全意付出,星期天帮他洗衣服,我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我不敢告诉石磊我谈恋爱了,实际上也不需要告诉。因为我多次拒绝了石磊,几天以后我又从门卫处收到一封来信。
兰姐: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真的辜负了我一片好心,你和李星谈恋爱的事情,老乡都告诉我了。他哪样比我好,我苦苦追了你四五年,你一直若即若离。他和你才短短一个多月,你就认准了他。你知道吗,兰姐,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感觉天要塌下来了。真得,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了你,真想回去,和那个叫李星的家伙干上一仗。其实,我身边也不乏追随的女生,可是我唯独认准了你,我真得好傻好傻.......
收到石磊信的第二天,我马上给他回信一封,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快刀斩乱麻,结束这段情感。
石磊弟弟:
我的亲弟弟,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姐弟称呼吧,我毕竟比你大两岁,你知道姐毕业后就会走向社会,有可能会变成农妇。你有美好的前程,姐希望你找个更好的适合你的女生,姐衷心祝福你.....
我一边写着信,双手在微微颤抖,字迹写的很潦草,我的心在流泪。我的骨子里爱着石磊,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拒绝他一颗火热的心。
从此以后,石磊在我视线中消失了,他的书信销声匿迹了,也许他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星竟然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对我越来越冷淡,直至有一天他对我说:“兰兰,我们分手吧。”那时候,我没有哭泣,也没有纠缠,学校恋爱就是一场游戏,班级里这样的例子不是我一个人。
李星再次轰动,成为学校名人。原来李星和校外青年勾结,一直干着偷盗的勾当,现在东窗事发。学校警务在调查的时候,从李星木箱里搜出了一叠书信,还有石磊的一本笔记本,班主任将他都交给我。我一看书信全是石磊的。那一刻我百感交集,眼角湿润了,是爱,是恨,更多的是对石磊的悔。李星走了,交了罚款以后,被学校开除学籍,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来见我,而我也不愿意再看到这样一个小人。
四
高考已经结束了,我漫步在大街上,高中的生活恍如一场噩梦,我好懊悔自己没有好好读书。我看到大街上,总有那些手挽着手的情侣,不知道命运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总之厌倦了城市的浮躁,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那种嘴脸,我很怀念初中的生活,怀念农村那种清静的生活。想到这里,我在城市一刻也呆不住了,我加快了步伐,踏上回家的征程。我的学生时代,再见吧!
由于心情失落,回家后我都不能呆在家里,每天跟着母亲弟弟一起,下地劳动。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总会拿起石磊给我赠送的一张音乐贺卡,这是一张非常精致的贺卡,我精心保存着,也保存着石磊对我的一片心意。音乐再一次响起,我仿佛看到石磊的影子,音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可是一切都已经晚矣。
没过多久,我就去镇中学教书了,那是一个亲戚帮我找的民办教师,虽然工资不高,但不需要呆在家里了。走进学校,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同样的学校,同样的教室,还有我的许多过去的老师。学校里有欢声笑语,快乐的歌唱,郎朗的读书声,物是人非,我心中的石磊,你现在在哪里?在学校的日子,我每天认真备课、讲课,一丝不苟,在忙碌的工作中,渐渐地忘记自己过去的伤痛。
那一天,我回家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在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看到了他——石磊。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立即向我走来,“兰姐,好久没有看见你了。”石磊说话的时候带着惊喜,“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都是同学我能不来吗?走,我们去外边。”他拉着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我们一起来到村口黄河边,静静相依在一起。温暖的阳光抛洒在河面上,泛起一道道金色的涟漪,沟壑里传来群羊“咩咩”的叫声,放羊的大叔“吧嗒吧嗒”抽起他那锅水烟。原来这个世界一切依旧那么美好无暇。
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在规划我们美好未来的时候,当我把我们的事告诉父母的时候,父母坚决反对。最主要的是他们看不惯石磊父母那种傲气十足的样子,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母亲终于勉强同意。石磊给他父母也说了,他的父母都调任到县政府,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不允许儿子娶个农村户口,没有正式工作的女人。
几天以后,石磊又来到学校,告诉我他要到甘肃那边去上班。那时候没有手机,临走前他把单位的电话和联系方式给了我,他是多么希望我能和他一起私奔,可是这个我真的做不到。那天我一直将他送到车站,才依依不舍而去,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那时候有个初中同学,闲来无事经常来学校,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也没有驱赶他,他告诉我石磊快要结婚了。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同学,已经去我家提亲了,父母亲并没有拒绝。
我结婚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婚姻殿堂,石磊只是我一个不可触及、遥远的梦。我的婚姻谈不上爱,只是人到一定年龄,需要一个归宿。我结婚那天,来了许多同学,我唯独没有告诉石磊。在繁华散尽的时候,我回到屋子里,翻开礼单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床丝绸的昙花被子,这是我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那就是石磊托人送的。
当我独处的时候,我总喜欢翻看过去那些书信。我仿佛从上面又看到那张帅气的脸,灿烂的对着我微笑。偶尔我也写写日记,日记里记着我和他的故事,我想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见面了,他将成为我记忆中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两年后,我应聘到县城一家私立小心教书。刚刚上班没有多久,教育局需要办理教师资格证登记,我们学校是个封闭式学校,我没有时间出去,只好打电话,给在教育局门口开店的一个同学,让他去给我登记下。我没有想到,石磊也在那里,石磊接过电话,“兰姐,小事情,我给你跑一趟”,真没有想到他还是那么热心。星期六,我去联通公司交完话费的时候,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石磊比以前瘦了黑了,这可能都是经常在外边风吹日晒的结果。他微笑着要骑摩托车送我回家,我没有拒绝,他一直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我转身的时候,他依然还驻立在那里,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向我招招手。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相遇,成为我人生最后一次和他会面。
他走后,我经常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要么就是无人接听,要么就是关机。一个月后我才得知,在一次检修铁路高压线路的时候,他因意外触电身亡。一个活生生的现实,我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那么阳光那么有朝气,就这样走完他的人生旅程,我竟然浑然不知,此生我对他是满满的歉疚。如果我当初不拒绝他,如果当初我下定决心跟他出去,如果他不为了我而去读铁路专业,最起码他现在健健康康活着。那一两年内,晚上我经常做梦,经常梦见我们在学校里读书的情景,醒来后眼眶含满泪水。
十年,一晃间过去了,我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渐渐的那些往事,在我记忆中慢慢遗忘。直至那天晚上,我忽然在梦中,又看见了他,那张阳光而帅气的脸,总是带着灿烂的微笑。醒来一看日历是八月十八日,他的生日,我应该回老家去看看他。
他的坟茔已经长满野草荆棘,我悔恨的眼泪,一点一滴的落在脚下。但愿他在天堂不孤单,如果真有来生,我愿牵他的手陪他度过一生。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刚走进教室,校长和一个女人就带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姚老师,这是从外地转来的一个学生,就安排到你班吧。”这个男孩长得真的太像他了,相貌、说话,甚至连走路姿势无不透露出石磊的影子。“你叫什么名字?”校长和女人走后我问孩子。“姚老师,我叫石相兰”,人世间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我不敢想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