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外面那盘棋，星星是黑子。”
　　 “孺子可教也。看起来年轻人果然是道内之人。老夫告诉你，这是天星阵，对应的就是天棋阵。你看得出这一点，说明你悟性颇高，算是与老夫有这数千年的道缘，随我进后洞去吧。”
　　 欧冶子又走出亭子，过了九曲桥到了对岸，我老老实实跟随其后，一直进了后洞。
　　 走进来才发现洞中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炼剑的场所。
　　 中间有一只很大的化铁炉，可以看见炉子里熊熊的烈火正在燃烧，化铁炉旁边站着个汗流浃背的汉子，正在朝炉子里面兑入一些矿石。过去是几个汉子在端着滚滚铁水浇铸剑坯，接着就是几个工匠轮着大锤在铁砧子上锻打那些剑坯了。
　　 欧冶子指着化铁炉上添加矿石的工匠，对我说：“看见吗？炼一把剑并不是用纯铜，也不是纯铁，需要兑加许多不同五金之石。”
　　 我连忙说：“欧冶大师，我看过古书上记载关于锻造湛卢的文字：欧冶子挟其精术，径往湛卢山中，于其麓之尤胜且绝者，设炉焉。取锡于赤谨之山，致铜于若耶之溪，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于此而剑成。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越王神之。”
　　 欧冶子微微一笑点点头，言道：“你果然是有心人。一柄宝剑，的确需要炼五金之特质，收天地之精华，再经千锤百炼方可成。”
　　 欧冶子指着正在锻造剑坯的工匠手中，那柄剑正在被一点点捶打出雏形。看到这些，我心中不由得一动，剑需千锤百炼方可成为利器，那么，笔呢？又何尝不是？倘若不经磨砺，怎么写得出真正好文章？欧冶子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点头，并不多说，又领我朝后洞深处走去。
　　 走至深处一个洞室，欧冶子指着放在里面的一排宝剑问我：“年轻人可识得？”
　　 我抬眼望去，快把眼珠子都瞪圆了。竟然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龙渊、泰阿、工布八柄名剑！我兴奋地走过去，逐一抚摸着，道出它们的名号。
　　 然后转身对欧冶子说：“这里所列就是大师所造之八大名剑。只是我也听传言大师锻造还有第九枚利器，就是清风剑。”
　　 谁知，我话音刚刚落地，便听得身后一阵清脆的“铿锵”之声，回身一看，那个小姑娘浑身像个陀螺般快速旋转起来，很快就与身后的那柄宝剑合二为一，接着自己朝着那排剑架飞过去，又“铿”的一声亮响架在了上面，再望去赫赫正是九柄名剑。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追问。
　　 欧冶子言道：“这就是人剑合一，剑道最高境界。”
　　 “原来如此。看起来我的理解没有错，就是剑中有我，我中有剑。”
　　 “年轻人，你又可知剑究竟是什么？”
　　 欧冶子再次问到这个问题。我不由沉思起来，是啊，剑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冷兵器时代一枚利器吗？那么，我的笔又是什么？只是用来逞一时之快的文字工具不成？
　　 “剑者，王道也！何为王道，天下仁义之道，才是王道。一把名剑若是落到了歹人手里，便是凶器，是霸器，而此人必不可能与剑合一，因为名剑不为恶用，不助霸主之业。可以做到人剑合一必是仁人君子。故而剑者王道可以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欧冶子大袖一挥，那剑架上的长短不一的九剑，居然同时发出“铿锵”之音，然后飞起来，在半空旋转良久，又一起落在地上化作九个人形，除去清风还是原来的小姑娘外，其余八人均是书童模样。
　　 九人站成一排口吐人言，道：“家师在上，徒儿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清风拜见家师。”
　　 欧冶子指着他们又说：“两千五百年来，老夫让他们恪守剑道，拯救天下苍生，幸得不负老夫，甚喜、甚幸。如今天下已是另一番格局，然天道不泯，剑道尚存。上有天星阵，下有天棋阵皆是如此。”
　　 我听完此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顿彻顿悟，不由自主“咕咚”一声跪下，说：“仙师在上，小子自不量力，求仙师收我为徒。”
　　 欧冶子手上也不见用力，轻轻一挥，我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扶起，他笑着说：“你与老夫有前世半徒之缘，故而让九弟子将你引来于此点拨一二。如今你已得观天棋阵，悟天星阵，又亲见人剑合一，应已大彻大悟无需为师多教。为师最后送你四个字‘笔亦是剑’，其余自己回去悟吧。”
　　 说完大袖一挥，把我卷起于半空中，口中大喝一声：“昏睡多时，可醒来也！”
　　 我一个人像个大陀螺一样在空中打转转，吓得不由自主大叫一声：“清风救我。”
　　 此刻有一支玉手由空中伸来，在我腰间一推，言道：“公子梦魇了。睁开眼吧。”
　　 我依言睁开眼睛……
　　
　　 五
　　 “大白天你做梦啊？”老婆在旁边用力推我。
　　 我从凉榻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梦中情景居然依旧历历在目，尤其是欧冶子最后说的四个字“笔亦是剑”。笔亦是剑，剑有剑道，剑道就是王道。王道者仁义治天下，王道者拯救苍生。天星阵印照天棋阵，印证了天道不泯，剑道尚存。其实就是在告诉我，笔既是剑，就会杀人，也会救人。拿在凶霸之人手中，同样是杀人武器，却是不可能做到人笔合一的。因为笔亦是剑，而剑是王道之器。只有用笔为善、笔施王道才是正途。
　　 我站起身“哈哈”大笑，自言自语说：“我终于明白了。”
　　 接着打开电脑，嘴里又哼唱起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老婆探进头，说：“又来了。刚才白日做梦，现在又发疯癫。你是无药可救了。”一声叹息又把头缩回去。
　　 我打开红巾园的主页，不去理会那些铺天盖地的征伐语词，而是开了一个新帖《文当以德惠民，笔宜王道友人》。在文中言辞恳切地表示了自己的感悟，最后宣布暂时封笔离开一段时间。
　　 关好电脑之后，走到厨房对老婆说：“老婆子，明天陪我去旅游。”
　　 老婆抬起头叹气，说：“病得越来越重，还是明天陪你去看医生。”
　　 我走到她身后，将她一抱在耳边说：“我没有病，就是想和你去看看蓬莱仙境。”
　　 “居然还说自己没有病？我看你现在就是文痴。打开电脑就知道写你的那些文章，写得自己走火入魔。哪里有什么蓬莱仙境？那是书里的东西。”
　　 “谁说没有？入得宝山，岂会无宝？你随我去了便知。”我趁势吻了老婆一下。
　　 她笑着推开我，骂着：“老不正经。我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