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英雄救美(国粹·小说)
“七块五怎么啦?他妈的不是七块五是什么?”李国杰也瞪圆了眼睛。
“一千五。一分不少。一分不少。你不要说七块五,就是少七块五都不行。一千五。”老板也瞪眼睛。
“一千五?有姓一的吗?你把人的姓都改了。”
“改姓?我改姓干什么?明码标价,一千五?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一千五。一分都不少。请你尊重我,不要再喊七块五了,OK?”
“我喊七块五怎么啦?喊七块五怎么就不尊重你啦?七块五是你爹还是你妈呀?”
当李国杰和老板像两只斗鸡一样瞪眼的时候,齐快武和沙束媚围到两人身边,像看怪异生物一般看着他们。
“你们俩在干嘛?”齐快武问。
“妈的蛋。”李国杰说。
“你说什么?”齐快武没有听清,很自然地问。
“我说你妈的蛋。”
李国杰突然出拳,一拳砸在齐快武那略略有些鹰钩的鼻子上。齐快武比李国杰高,受到突然打击,他略懵了一下,马上就做出反应,横拳一擂,就如巨雷在李国杰耳边炸响。
李国杰原本就比齐快武矮小,更加上这段时间在车上熬散架了身体,只是一拳就将他打瘫在地上了。老板不停地揉眼睛,他彻底弄糊涂了。
究竟谁跟谁在吵架呀?
李国杰被打瘫在地上。齐快武昂头就往外走。沙束媚蹲在李国杰面前,纤细的手伸出来,拍拍李国杰的脸,“你别睡啊,这里的房费可不便宜哦!”
睡在地上,李国杰还没站起来,沙束媚跨过李国杰的身体,往外走去。
六
李国杰和齐快武的关系一下子就糟糕了。
这种事,说起来只是一个误会。误会只需要误会的双方理智一点,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国杰是真的恨起齐快武来。在任何地方看到,都楞眉楞眼的朝齐快武看,似乎恨不得把齐快武撕来吃了。当齐快武意识到这种目光的不友善,回敬过来,李国杰又极快速地躲闪开了。
对齐快武是怨恨,对沙束媚就是更深的,更难以舍弃的爱恋。
李国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老板讶异的眼神,快速追出去。街上人来人往,背影和人面交错而行,都没有看到沙束媚的一丝影子。
李国杰找了沙束媚很久,才在一个酒吧找到沙束媚。
沙束媚和一帮朋友正在酒吧里喝酒,欢声大笑,在说着话。李国杰闷着脑袋进去了,“沙束媚,你怎么都不等我?”
“来,来,棒子老虎鸡,谁跟我来。好,好,棒子棒子,鸡……”
李国杰的声音,软趴趴的像一条鼻涕虫。沙束媚可能根本没有听见。李国杰又不敢大声,只能哼哼地,哼哼地持续。
“沙束媚,你还养蚊子啊?”有人开玩笑。
“是一只蚊子,我立马就把他拍死。”说着话,巴掌就飞过来,“啪”地打到李国杰的脸上。李国杰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的火腾起来,但他压制住了。
“好,好舒服。”李国杰喊道。
“蚊子被拍了,有说舒服吗?”对面那个胳膊上纹了一条青蛇的男孩子说,“真是够贱。仙贱奇侠传,倚天屠龙贱、贱、贱、贱到了家。”
“哈哈,哈哈哈——”
沙束媚笑得花枝乱颤。她算是原谅了李国杰,一把将李国杰拽到自己的身边,用手摩挲着李国杰的脑袋,“我就喜欢这样的,乖,好乖哟!”
沙束媚无论怎么闹,怎么对待李国杰,他都不会生气。他相信,自己的隐忍,是为了最后的幸福。一个女人,在没有结婚之前,都是公主,是任性的,刁蛮的。等到结了婚,就是一个傻婆娘,心里只有老公和孩子。
那些关在家里的傻婆娘,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无论跟什么人在一起,李国杰都保持这样的原则,不生气,绝不生气。那是因为,围绕在沙束媚身边的人,都是沙束媚的“朋友”,而不是李国杰的“朋友”。如果是自己的朋友,他肯定会翻脸,就像跟齐快武翻脸一样。
拼命跑车挣钱,拼命想要增加跟沙束媚的黏合力。这是矛盾的,也是让他痛苦的。
时间在消磨着李国杰,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随着时间的延伸,李国杰越来越看不清沙束媚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他对沙束媚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弱,他强烈地渴望实质性地打上他的烙印,理直气壮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李国杰几乎是奴颜婢膝地讨好着沙束媚。他的讨好,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甚至是一个轻轻的吻都没有。
这还是“爱情”吗?
李国杰赖在沙束媚身边的时间,是自己无法控制,也会让沙束媚恼恨的。所以,李国杰暂时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他在伺机出击。
“我饿啦,我们去老城吃烙锅。”
“好啊!”
“马上走。”
“马上走。”李国杰的手机就响了。李国杰接了电话,在呜呜几声后,很清脆很利落地回答,“马上走!”
“马上走?”沙束媚站起来,准备走。
“不。宝贝,你不用马上走。是我马上走。”
“你干嘛要马上走,而我不马上走?”
“因为,因为,”李国杰有些结巴,“我……马……马上……去跑……跑车!”
李国杰丢下沙束媚就走了。
他尽管有些不舍,有些担心,还有些歉疚,但他也是无法的。他必须去挣钱,去奔跑之中挣更多的钱。要不然,他黏在沙束媚身边所形成的空洞,靠什么来填补?
工作就是奴役。哦,不,不,生活才是奴役。哦,不,不,奴役无处不在……
在李国杰身边,还有一大群小伙子在干开火车,奔跑的工作。有像他这样为了挣钱,兢兢业业的。也有想摆脱奴役状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有些人跟朋友喝酒喝高兴了,什么调度,什么队长,什么主任,谁的话都不听。还有的,玩游戏玩得正高兴的时候,也不愿意听从什么指挥安排的。甚至有人坐在去调度室出勤的通勤汽车上,听到朋友打电话来说某个游戏的关键环节,他会着急忙慌地要求停车。车上任何人阻挡都没有用,然后下车,一路小跑回去。至于在车站上等着他去跑的机车,他才不会去管呢?当然,这些人里,还有舍不得离开女朋友温柔怀抱的人。
这是自由?
做这些事的大多比较年轻,独生子女,家里条件好一些。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车间那些凶狠的考核“皮鞭”当然会狠狠地抽打下来。所以,那些人的工资,往往被扣得体无完肤。那是自由,还是奴役呢?
李国杰不会这样做。一个农民,不会轻易让鸟雀啄去他任何一颗小小的“收获”。
匆匆赶往调度室,出勤,上车,开车往另一个城市跑去。在这样的过程中,所有的不舍都得无情地放弃。
从一个空间往另一个空间而去。抛弃了一切,但又挂念着一切。
李国杰离开以后,沙束媚后来的时间里,又被什么黑影黏合上了。她去老城吃烙锅了吗?跟谁去的?等等,等等。
七
李国杰和齐快武打架以后,他的那帮同学也疏远了他。
也许是李国杰故意躲闪着,他在疏远那些同学。
疏远是疏远了,但是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会悄然地飘到李国杰的耳朵里来。
“桃花已开败,绿叶满枝桠。”
“漂亮的女人,是别人的。丑妻才是一个宝。”
“五天见不到一天面,还想找漂亮的。漂亮的都是红杏,会出墙哦!”
风言风语像一句诗说的那样,“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这些巨大的石头,即使李国杰躲藏得再好,也可能会被击伤。他跟齐快武的那次冲突,就是一块意外的碎石,击得他痛苦异常。
痛苦也好,快乐也好,他都得默默吞下。
看不到沙束媚是痛苦,看到了沙束媚,就是快乐。围在沙束媚身边的,只要不是像齐快武那样熟悉,李国杰内心的嫉妒和愤怒还是要好受很多。那些陌生人,跟路上走着的陌生,没有任何区别。
外敌很多,也很危险。李国杰不可能击败所有的“敌人”,他的想法是将沙束媚尽快藏进自己的堡垒。
李国杰的想法很好,但是沙束媚不会轻易就范。其他所有的敌人,可以暂时遗忘。他需要对付沙束媚,将沙束媚“掳”进自己的城堡,从一个疯丫头变成一个傻婆娘。
要实现这一步,最最关键的是,李国杰需要将沙束媚这锅生米,煮成熟饭。有好几次,李国杰都准备点火做饭了,可恶的调度室叫班了,让他马上去跑车。
机会一次一次从他手底下溜走,李国杰懊悔不已。在这几次的努力过程中,他抓过沙束媚的手,还趁沙束媚不注意,或者自己制造的偶然,亲了几下沙束媚。这些身体上的接触,有时候让沙束媚恼怒,朝他翻几下白眼。
李国杰得偿所愿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要跳着从脖子里穿出来,他是不会在意那几个白眼的。他兴奋,他满足,他有一种占领某个高地的胜利喜悦。
这些“胜利”都是浅层次的。在那些昏暗的场所,在那些喧闹里,围在沙束媚身边的男子,不也出现过这样那样的“不注意”或者“偶然”吗?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独有的,他想要的是一锅“熟饭”。
他的那帮同学,在追求医院那些小护士的过程中,有不少做熟饭的经验之谈。这些经验,不仅出现在言语之中,更是实践检验过的。
那些同学,实施了这些经验以后,基本上都驯服了那些小护士。做熟饭,吃饱了以后,他们让那些小护士柔顺地钻进他们的单身宿舍里,甘愿受他们的驱使,让他们宣示自己的主权。
李国杰即使疏远了那些同学,也会有人悄然地向他传授经验,教唆他去干坏事。
做熟饭的方法很多,就跟“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样。这一步很重要,这一步可以让他不再那么担心,不再一边跑车一边害怕沙束媚被别人抢走。
李国杰准备实施最简单的一种。
有一次他跑车回来,正好是晚上九点过。按照惯例这一晚上应该是安全的,不会被轻易“叫”走。他找到沙束媚的时候,沙束媚正在和一帮朋友滑冰。
李国杰参加了滑冰,还买了雪糕请沙束媚那帮朋友吃。滑了冰,又去唱卡拉OK。唱到凌晨一点过,一群人又去街边吃烤鱼。沙束媚的朋友圈在不断变化,有走了的,又有新加入的,时而大一些,时而小一些。
在这个圈子里,李国杰最初是在靠外的位置,慢慢地他才接近最里圈,跟沙束媚的身影黏合在一起。
所有这些花费,都是李国杰支付的。
花这些钱不重要。
在唱卡拉OK的时候,喝了不少啤酒。唱歌的时候,啤酒都随着歌声飞。吃烤鱼的时候,又继续喝,继续喝。
李国杰在频频举杯的时候,在灯光昏暗之中,他很少真正喝下肚。其他人都在兴奋之中,谁也不会注意到李国杰的狡猾。
李国杰软软的言语,不断地哄着沙束媚喝酒。沙束媚没有什么防备一般,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身体不断地往李国杰身上靠。这就是李国杰期望的效果。
吃了烤鱼,慢慢就有人散了。最后只剩下沙束媚和李国杰了。沙束媚的脑袋沉得像岩石,她不时趴到桌子上,头发披散开,看着像一个乱草窝。
沙束媚还不时抬起头来,胡言乱语几句。
李国杰敷衍着沙束媚,把帐结了,扶着沙束媚往外走。
“去……去哪……哪里?”
“送你回去呀!”
“谢……谢……”
上了出租车,李国杰说的地名不是沙束媚住的地方,而是他住的单身宿舍。
“不……对……不……对……”
李国杰朝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司机很懂事地扭过头去,一心一意开车。这时正是凌晨三点过,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车也很少。车轮声音清晰地闯过非常宽阔的街道。
沙束媚确实喝多了,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李国杰的身上,几次差点吐到李国杰的身上。随着汽车的摇晃,两个身体跟着一起撞击和接触。
这就是胜利的时刻呀!
李国杰觉得这一段时间的辛苦,这一段时间的委屈都可以忽略了。这个晚上,是他最后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他将在这个夜晚,为沙束媚打造一把无形的锁,将沙束媚锁起来,关在“李国杰家的”这把锁里。
这个夜晚,也会成为一个坟墓,埋藏以往的荒唐,开启温顺的家庭生活。想到即将到手的胜利,李国杰就忍不住想冲着空荡荡的夜晚大声地喊叫几声。
出租车到单身宿舍门前停下。大铁门关着,旁边的小门开着。这个小门,李国杰和他的同学们经常在夜晚进出。他们进出的目的,是去跑车或者刚跑车回来休息。
对于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门,李国杰没有任何戒备。他付了钱,扶着沙束媚下车。两人刚离开车,出租车的轮子一转,就从他们身边滑走了。
“啊,啊,啊——”
沙束媚弯着腰,披散着头发,难受地发出呕吐的声音。李国杰连忙将沙束媚扶到墙边,让沙束媚对着墙边的一条水沟呕吐。
沙束媚确实喝多了。李国杰想,这个夜晚,也将是沙束媚最后一次喝酒,最后一次呕吐了。从这个夜晚开始,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八
呕吐了以后,李国杰扶着沙束媚站起来。
喝了酒的沙束媚,美丽被掩盖了。李国杰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但对自己的动机一点也不怀疑。他扶着沙束媚正准备转身,在身旁突然压上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声音像故意捏起来的,比公鸭的嗓音都难听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