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有些道理。”大伙一阵议论纷纷。
　　 马大炮又接着说：“我认为是贼娃子，深更半夜的，跑到库房里面去能干些什么呢？不就是想偷些面粉清油吗？”他扫描着大伙，“大家仔细想想看，据我分析，上士看到库房里面有贼娃子在行窃，就勇敢地冲上去和贼娃子搏斗，结果打不过对方，被对方用钝器砸中了脑袋，不幸倒地身亡了！大伙说说看，我分析的可有些道理？”
　　 张排长撇嘴道：“马大炮，我送你一句忠告，说话前最好先把舌头捋直了再发言。要搞清楚，最好不要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这又不是让你去创作小说，要实事求是懂吗？根据公安机关的勘察，门窗和锁子都完好无损，这就说明欧阳俊峰事先就在库房里，而不是贼娃子撬门入室行窃。还，还勇敢地冲上去和贼娃子搏斗呢，亏你想得出来。马大炮，请你说话前要多做些实地调查，然后再根据事实情况发言好不好？不过呢，这话又说回来了，幻想推理一下也无妨嘛，是不是啊同志们？刚才咱们的王矿长都说过了，咱们是谁呀，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吃货嘛，对不对呀同志们？”
　　 “哈哈哈……”大伙不禁哄堂大笑。
　　 马大炮哭笑不得道：“喔去，原来不是贼娃子撬门进去的呀，这个这，这个这，嗨！”
　　 王矿长双手扶着办公桌，像“座山雕”一样瞪着一双鹰眼，一副凶巴巴的架势，道：“不过，这样推理倒也有点儿意思了哈！也可以这样设想，贼娃子见门虚掩着，见欧阳俊峰在场又不好行窃，顿时便起了杀心。对对对，就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推理下去，大家可以开动脑筋，畅所欲言嘛，是不是啊同志们？继续继续。”
　　 张排长说：“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一般的贼娃子看见库房里面有人，是不可能贸然进去行窃的。谁又不傻，明明看见库房里面有人，还要硬闯进去杀人越货？说破了大天，不就是几袋子面粉和几壶清油嘛，有必要去杀人吗？大家觉得值吗？我个人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据我分析，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马大炮反唇相讥道：“张猴子，滚你的蛋去吧！就你多逼能似的，嘚啵嘚，得啵得，好像全场属你最聪明似的！你聪明，你能干咋不调到公安局去当局长呢？还情杀呢？既然是男欢女爱，为什么还要去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呢？”
　　 张排长似乎懒得去搭理他，继续推理道：“女人肯定不会去杀他的。但是有那么一种情况，打个比方，假如你马大炮的老婆被上士睡了，难道你不生气，难道就不想弄死他吗？”此话似乎接近了案情。
　　 马大炮撇嘴吼道：“张猴子你滚犊子吧！你老婆才和上士脱裤子上床了呢！真是的，还敢这样打比方羞辱俺。别以为俺是个大老粗，啥都不懂！”马大炮气急败坏地回怼了过去。
　　 “哈哈哈……”大伙又哄堂大笑。
　　 “就事论事，谁吃饱了撑得去羞辱你！只是打个比方嘛，难道你听不懂人话吗？”张排长依然咧着嘴巴嘻嘻哈哈，而马大炮则恼羞成怒，吼道：“张猴子，别以为你的文化水平高，比俺多识了几个字，就可以随便欺负俺一个大老粗！”
　　 张排长吼道：“谁欺负你啦，谁听不出来呀，我一发言你就打岔，就反对。你，你这不是有意识在打击别人，抬高自己嘛。谁又不傻，哼！”张排长能说会道，怼得马大炮哑口无言。
　　 “哈哈哈……这两个活宝，真逗！”
　　 最后，会议无果而终。
　　 过了几天，案子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和进展。欧阳俊峰的妻子经常跑到矿长办公室里去哭闹，但又有何用呢……
　　 六
　　 傍晚时分，莲堵住了坤，笑眯眯道：“坤哥，干嘛呢？”她首次这么温柔地招呼他，“今天晚上上班不？”
　　 坤受宠若惊道：“不，不上班，妹子你有事吗？”
　　 “不上班啊，太好了耶。既然不上班，我想到你的宿舍里去坐坐，可以吗？”莲娇柔道。
　　 “中啊，咋不中哩。”坤顿时来了精神，连河南话都吐露出来了，“既然妹子要过来，最好别在家里吃饭啦，我弄些好酒好菜等着妹妹你来吃，中不中啊？”
　　 “中吧。”莲点头答应了。
　　 是夜，月牙儿悠闲地悬挂在星空，寂寞的夜空没有一丝丝风，静的出奇……
　　 “来来来，我的小心肝宝贝，你知道不？这辈子俺的小命就是为你活着哩，别的都是瞎扯淡！”坤有点喝高了，“来来来，吃呀，吃，吃这个鸡大腿。”他对着莲大献殷勤。
　　 “好吧好吧，我吃就是了，坤哥你别那么客气嘛，指不定咱俩将来还是一家人哩，对不对嘛？”莲向坤抛了一个媚眼。
　　 坤顿时飘飘然了，同时领悟到了此话的意思，心血来潮道：“真的呀！？这，这也太那啥了耶！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出来吧，又怕惹恼了妹子你。不说吧，又憋屈得受不了，不如干脆说了吧。前些日子，我觉得妹子你真傻呀，鬼迷心窍了吧？”他苦笑着讨好巴结道，“不过呢，这话又说回来了，爱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选择和被选择的权力，嗨！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俺知道自己长得丑，那能怪我吗？都是爹娘给的，嗨！说了半天都是不中听的废话。”坤一脸的纠结。
　　 “坤哥，你最好不要那样糟蹋自己好不好？其实吧，你长得并不丑，只是缺乏自信心罢了。你瞅瞅你，弯弯的貂蝉眉，尖尖的小鼻子，性感的厚嘴唇，嘻嘻嘻……既然你提到了此事，反正眼前也只有咱们两个人，今天晚上不妨把话摊开了说吧。前些日子，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尽干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冷静想想，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吧？我现在才清醒过来了，实在对不起坤哥你呀！我咋那么傻呢，那个上士算个什么玩意儿！他除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满嘴跑火车，除了会哄骗女孩子，还会什么嘛？”莲深情地盯着坤，话锋一转道，“压根就没有哥哥你心底善良，做人实在，心里有啥都写在脸上。坤哥，你不妨对我说句大实话，那个臭流氓是不是你打死的？”
　　 “我，我哪敢啊？妹妹你喝多了吧？要搞清楚，杀人那，那可是要打头的！”坤瞪着惊恐的眼神辩解着，一副煞有戒备的神情。
　　 “喔，原来不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你呢，原来是我想多了。”莲很失望似的，“本来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谁要是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人，你就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他剁了！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好遗憾呀。好了好了，算我想歪了，坤哥你自己慢慢吃喝吧，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莲站起来打算走人。
　　 “别别，妹子别走嘛。”坤急忙站起来阻拦，同时领会到了她话里的意思，急忙分辨道，“原来，原来妹子你喜欢故事里那些英雄豪杰啊。我虽然其貌不扬，邋里邋遢，不是你想象中的英雄好汉。但是呢，有那么一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不然，这辈子可能要把我憋死。实话告诉你吧，他必须得死！不然，妹妹你怎么能够回心转意呢，是不是啊妹子？”
　　 “喔——你这话里有话呀，说到底还是你做了他，对吗坤哥？”莲又温柔似水地盯着他，“坤哥你就是说了实话，我也不会在乎那些的。假如今后嫁给了你，我才会明明白白地跟着你过日子嘛，对不对？不然的话，一辈子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那样活着多没意思啊坤哥？”莲首次抚摸着坤的脸颊，“那个臭流氓也死了，现在只有你这个死冤家可以考虑一下喽。不过呢，从你的眼神里好像没有那份诚意耶，那就算了吧。”
　　 “嗨呀！算秋了吧，今天晚上我就豁出去啦！”坤低声吼着，“人嘛，说白了到啥时候都是一死，今天晚上不如当着妹妹的面透个底吧。”他有些激动不已了，“男人嘛，活在世上就要光明磊落，活得精彩，敢作敢当才是个男人嘛，对不对啊妹子？”坤说着，居然东摇西晃地一把搂住了莲，紧接着就朝着她的脸蛋蛋上亲了一口。
　　 莲不温不火，扭捏道：“坤哥，你，你喝高了吧？还敢欺负俺，没想到坤哥还真像个男人汉啊。瞅瞅，瞅瞅你那口水，弄了俺一脸，嘻嘻嘻……”
　　 “哈哈哈……”坤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首次亲吻了异性，而且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他笑的山花烂漫，得意极了。然后得寸进尺，又把莲搂进了怀里，莲半推半就道：“坤哥，坤哥你真是个急性子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句大实话，那个牲口是不是你杀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作敢当，怕什么嘛？我估摸着，他就是你杀的。说嘛说嘛，嗯——说出来我也不会怪罪你的。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应该那样做才对嘛。假如我是个男人，也会有那种想法的。说实话，他早就该死，难道我说错了吗？”
　　 “就是这个理，我不杀了他，难道妹子你会给我机会吗？还是会主动跑过来和我亲热呢？嘿嘿嘿……”坤一脸的淫笑，又去搂抱着莲亲吻。莲不即不离，任其胡作非为。坤越发放肆了，竟然把莲按倒在床上，去解她的裤腰带。莲急忙求饶道：“不行不行，不行啊坤哥，坤哥，你咋这么性急呢。这不明不白的，没领结婚证就想做那种事，俺还不好意思呢。”莲一脸的娇羞，顿时又把坤迷惑得颠三倒四，魂不守舍……
　　 七
　　 莲推开了坤，摆脱了他的纠缠，到脸盆那里去洗了把脸，道：“坤哥，你瞅瞅你那个怂样子，口水哈拉子的，弄啥哩呀。确实搞不懂你们男人，不讲卫生，邋里邋遢，一点都不注重个人形象，将来让人家咋跟你过日子嘛？坤哥你咋了，还癔症啥呢？快点儿过来洗把脸呀。”
　　 坤有些扫兴，苦笑道：“咱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早就养成习惯了。”见莲翻着白眼瞪着自己，急忙改口道，“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从今往后，我每天要洗三回脸，刷两次牙。都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小宝贝了嘛，是不是啊我的小美人？”
　　 “德行！嘻嘻嘻。”莲一脸的妩媚，坤顿时心花怒放，急忙去洗脸。
　　 莲趁他洗脸的空档，急忙把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悄悄倒进了坤的酒杯里。
　　 莲含情脉脉地盯着坤，嗓音极其温柔道：“来呀坤哥，为了咱俩将来的幸福，连干三杯咋样啊？”
　　 坤兴奋极了，急忙端起酒杯道：“三杯，中啊。为了我的小美人，别说是三杯，三百杯也中啊，哈哈哈……”他与莲碰了一下杯，“小美人，来来来，你随意，我先干为敬哈。”他一仰脖，那杯酒就下肚了。
　　 “真是好酒量，佩服佩服。”莲竖起大拇指夸赞着，随之也一饮而尽了。之后，坤又提出了新的花样玩法：“来来来，既然妹子对我这么诚心实意，我提议，咱俩喝个交杯酒咋样啊？”
　　 莲扭扭捏捏，娇气道：“嗯……人家不要嘛，等领了结婚证再喝也不迟嘛。”
　　 “是吗？哈哈哈……既然妹子怕羞，那就算了。来来来，还是我先干了。”今天晚上，坤仿佛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今天晚上是他最最开心的！
　　 过了半个多时辰，坤突然觉得肚子里面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他开始醒悟了，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唉哟，俺的个亲娘唉。”他手指着莲说，“妹子，你，你刚才在酒里放了什么？我真心实意喜欢你，疼爱你，难道错了吗？”
　　 莲冷冷道：“坤哥，你尽胡说些什么呀，酒和菜都是你自己的，来的时候我两手空空，你也瞅见了，啥都没有呀。”
　　 “是嘛？那，那，我，我的肚子到底怎么了？疼死我了……”坤已经无力支撑下去了，一阵阵钻心的绞痛袭击着他的身体和灵魂。他口吐白沫，并且呕吐着难闻的垢物，不停地抽搐着。
　　 莲却无动于衷，静观其变。
　　 坤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动弹不得。此时此刻，他的思维也开始紊乱。但最后的一句话却又那么的凄惨，不禁令人怜悯：“莲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你，你就是给我下了药，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莲不是个冷血动物，闻听此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哽咽道：“坤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不该万不该爱上我，更不该杀了欧阳俊峰。要搞清楚，他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你杀了他，就等于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和前途。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必须要你一命抵一命！坤哥，你一路走好吧，我会送你一程的。”
　　 待坤彻底凉了之后，莲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清理现场，把自己刚才所使用过的餐具和触摸过的地方都清理了一遍。之后用塑料袋套住自己的手，把一支笔放在坤的手指间，握住他的右手在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斜斜写道：遗书，我错了，上士是我杀……杀字最后一捺拖拉的很长，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完成的……
　　 莲轻舒了一口气，又聚精会神地盯了坤好一阵子，算是为他默默送行了。之后，她关了灯，轻轻带上了房门，便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家后，莲装得跟没事人似的。气定神闲，该干嘛干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有人无意间发现坤死在了自己家里，于是就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过来了。经过一番勘察取证，但是，和欧阳俊峰那件案子一模一样，始终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警察走的时候还是撂下了那句老话，让矿领导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为其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王矿长紧盯着手下人咆哮：“真他娘的！都是一群蠢猪，无精打采地就像死了娘老子，怎么了？把头插到了裤裆里想干吗？都不吱声了是吧？真他娘的晦气，就这么个尕煤矿，怎么尽出幺蛾子呢？气死我了，大伙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和想法，畅所欲言，只管说就是，不妨事的。”
　　 张排长首先发言：“我觉得坤可能就是杀害欧阳俊峰的凶手，他留下的遗书就说明了这一点，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错了，上士是我杀的……可以得出结论，坤杀了欧阳俊峰，心里面既害怕又愧疚、很痛苦啊同志们！所以就喝了耗子药，一了百了算秋了！”
　　 马大炮这次却信服了张排长，和他不约而同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马大炮站起来发言：“张排长此话有理，我赞成他的观点。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老家有个迷信，作为一个杀人犯，尤其是杀了火气正旺的年轻人，那他就算是摊上大事了。”他瞪着眼睛扫描着大家，“要知道，年轻人死的冤屈，不甘心啊！所以就阴魂不散，阴气重着呢！一旦到了阴曹地府，屈死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坤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经常被欧阳俊峰的阴魂纠缠着不撒手，折磨他，吓唬他！时间久了，坤的精神世界不就崩溃了吗？是不是啊同志们？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喝包耗子药自尽了，大伙分析一下是不是这个理？”
　　 王矿长呵斥道：“嗨嗨！马大炮，你小子越说越离谱了哈！真不像话，一个党员怎么能讲迷信呢，真能瞎扯淡，嘿嘿嘿……”王矿长首次有了笑脸。
　　 “我说得可都是真的，你们还不相信是吧？我们老家村子里就有人亲眼看见过，那些冤死鬼披头散发，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去复仇，找到仇人之后就站在他的床前大吼大叫，就是这个样子，”马大炮用手撕扯着嘴巴和眼角，舌头伸得老长老长，“哇呀呀呀呀！小子拿命来，布噜布噜布噜噜噜噜……拿命来呀！”
　　 “哈哈哈……”大家都被逗乐了，“马大炮，你去秋吧！作为一个党员，还带头讲迷信，笑死人了。”
　　 “信不信由你，不信拉倒，算俺啥都没说。”马大炮两手一摊，好像挺委屈似的。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坤的尸体早就被他的亲戚拉去火化了。但是，此案件却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任何的头绪。
　　 王矿长在会议上嘟囔道：“前天我到公安局去了一趟，他们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意嘟囔了那么一句，说坤有可能就是畏罪自杀的。”
　　 闻听此言，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定格在张排长和马大炮的脸上。有人撇嘴道：“喔哟外，神了神了！看来呀，咱们矿上真有老道人耶！张排长和马大炮分析得可真准，不得不佩服，神探啊！哈哈哈……”
　　 完稿于乌鲁木齐，2017，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