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事件
“等我?你知道我会来。还不知道你是?胡老板呢?我是来找他的。”我冷笑了两声,拉开一张椅子,假装很镇静。
“胡老板让我告诉你,人,不是他杀的。我是在他家合面的,叫柳琴,你回去吧!”
柳琴,倒是一个好名字,只不知胡老板什么时候请到这么个标志人物来打下手。
“胡老板没再说什么吗?”抽出一支烟,我深深吸了一口。好久,我都没有这样吸烟了。
“说了,他还说,你砸坏的锁,你要赔!”
哈哈……倒是有趣。赔,肯定要赔。
鸟镇这个地方,是不容易下雨的。但只要是下起来,那便是水漫金山的节奏。出了面馆,外面已然是瓢泼大雨。对面尼姑庵的门紧闭着,也不知道三村如何了。正好,面馆的屋檐下有一把破旧的伞,索性可以挡一挡。
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打斗。混合着噼噼啪啪的雨声,像是香港大片的某个桥段。扔下那破伞,返回面馆,只见有两个人正怒目相对。那靠门边的,正是面馆老板,胡老板。房里没有风,但他的胡子却飘飘欲仙的不停招摇。那双眼睛,依旧很和善,只不过多了一丝杀气。
他回来得还真快,我就转个身——不对,我并没有看到他回来。难道他一直在屋里?还是说面馆还有另一条路?
与他对峙的是一个女子,一身修身短装,干净利落。但见她白皙的脸上,如同明镜般倒影出一个骷髅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尼姑庵里的女童。
二人见我来,都斜瞥了一眼。
面馆老板飞身一跃,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整个人像条粽子直往女童撞去。口里还说道:“小伙子,庵里的命案就是她做的,你帮我打赢了她。我便给你你们要找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童娇小的身子忽然缩成个皮球,跳到了梁上。直让面馆老板扑了个空。那女童咧开嘴,阴阴笑了笑。朝面馆老板说道:“你的技能还伤不了我!”说罢,又向我道:“陶浪,别信他胡说八道。庵主就是他害的。他贪恋庵主的美色多年,庵主不从,便下了毒手。你想知道庵主是谁吗?为什么你会认识她却又说不出她是谁?你现在若是帮了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哈哈,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奇怪,你是异人,再说了,昨晚在庵里三村当着你的面叫了我几次。不过还真是好笑!我一个常人,你们两个都想拉拢。我拿什么帮你们?你们都说对方是凶手,简直是牛掰了。
我心里正拿不定,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却是三村。那厮上来就纠着我骂道:“不地道啊,你爷爷的,这么好看的戏不通知我。”
“你这不是来了嘛!”我说。
“陶浪,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件事!”
“三村,我跟你说,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你先说!”三村说道。
“好吧,我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个惊喜,我找到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了,她叫柳琴,你说怪不怪,就在面馆打下手呢?”
“你大爷,编得还蛮像那么回事。这面馆我们来了多少回,怎么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三村推了我一把,显然是对我的话产生怀疑。
“你姥姥的,爱信不信!”我也不示弱!
面馆老板跟那女童见我跟三村不搭理,都当我们是透明人,两人只不停打起来。砰砰砰,穿出了窗户外,只听得一阵呐喊声,吆喝声,要命的雨声。
奇怪?那女童不是会邪术吗?为何面馆老板还能发挥技能?
“陶浪,我跟你说,尼姑庵的庵主没有死。我看到了!”三村说。
“你开什么玩笑?流了那么多血,我们还看见了她的尸体!”三村拉着我奔出面馆,大雨落在了我们身上。
“我就知道你个叼不信,走,我带你去!”三村一本正经地说,不像是假话。
如果她真的没死,那死的又是谁?难道她死而复活?或者是诈死?那面馆老板跟女童因为她的死还大打出手,岂不是瞎折腾?
“不对,三村,你等等!我感觉是哪里还不对劲。要不我们先回去劝劝面馆老板跟那女童吧。找找柳琴也可以,她应该还在面馆,刚刚我真的见着了,简直美翻了!”我说。
三村突然拉开嗓门道:“我说你神经病是不是,你不是说看着她面熟吗?那正好,如果你们相识,她看见你定然也会认识你。难道你不想解开这个谜?”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感觉哪里总是不对劲!
进了庵门,大院内一个人也没有。到了内厅,才见几个小尼姑在忙东忙西。夜色跟夜雨也盖不住,那醒目的很大很方正的“奠”字。没有人说话,气氛低沉得有些可怕。门内赫然是一锁黑色的大棺材,四处都点着红色的蜡烛。小尼姑见我们来倒是话也不多,扔给我们两炷香,铺下蒲团。好吧,上香也是应该的,昨晚的事人家也没计较。
只是三村,你说的人呢?
三村忽然抽出腰间的软剑,对旁边的小尼姑道:“庵主呢?老尼姑呢?你们师傅呢?”
吓得小尼姑是连退几步,说不出话。我连忙拉住他,喝道:“收起来收起来!”
“陶浪,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刚才,刚才这里没有棺材,那庵主就盘腿坐在这里,嘴里还念叨些个什么东西。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发现了我,知道我会复回来。便弄出来这么个障眼法。三村,你让开。我一剑挑了这棺材,说不定里面压根就没有人!”
三村一边说,手里的剑已经在舞动。
“你够了,这是尼姑庵,休得放肆!”
“陶浪,你不信我是不是!好,我会让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三村的表情难看极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神情。但眼前的现实叫我又怎么相信他,我知道他说的或许是真的。我只是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再有就是,不管真假,我们也不能在庵里闹事。
三村的表情还在恶化,已经升级到抓狂的地步。他折断了手里的剑,最后那剑柄在夜雨中发出了刺眼的光。
他的声音还在回荡,只是人已经走远。
雨,也还在下,我的心也跟着湿透了。
要走,黑色的夜雨中闪现出一个人来,只见她一瘸一拐,寸步难行。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块。我看到,她雪白的大腿上还有没冲刷掉的血迹。
“你……”
我想上前去,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第一次见面,我感觉她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邪恶女子。后来没想到,却又菩萨心肠地放了我和三村,再后来,看到她为了庵主的死,与面馆老板斗个鱼死网破。那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异人,应该也有好坏吧。我迟疑之际,已经有几个小尼姑上去扶了她上来。不错,她就是庵里的女童。
“就知道看,也不知道搭把手!”啪的一声,我竟然挨了她一个巴子。我的怒气正欲发作,却又看到她一张生气委屈的脸,晶莹剔透的雨珠从她的额间滑落,我看到了她另一番的美丽。
“房间在哪里?”我问,双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好久,我都没有这样触碰过一个女人了。大约还是一年前,我在酒席上通过朋友介绍结识前女友。当晚便开了房,天亮便分了手。我的感情世界,其实空白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快去找个医生上门来!”我朝旁边的小尼姑嚷道。
“不要这么麻烦,扶我进房就好!左转,直走,再左转……”她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微弱。
“面馆老板怎么样了?被你杀了?”一进房,我问道。两人厮杀,我想,必是一死。既然她活着回来了,那面馆老板活着的可能性也许不大了。
“你不关心我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却问起别人来。哎,你这个人。门后有个机关,你按下去会弹出个锦盒。你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本来她的脸就有些苍白,这下我发现,更白了。比雪更白,但比雪更好看,因为雪没有她的脸。我竟然感觉有点内疚了,或许我是该先关心她的。
按她说的,我从门后的机关里取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有一瓶黑褐色的液体。
“是这个东西吗?”我问。
“对,快拿过来!”她抓过瓶子,揭开瓶盖,头一仰,喝了个精光。
喝了瓶里的液体,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说道:“你出去。我要换身衣服!”说着,自己起身走进了沐浴间。这液体果然厉害,竟然刹那治好了她的伤。要是我们常人也能这样,人世间也许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我转过身,正准备带上门出去。突然听到沐浴间一声低沉的呻吟,我看到她的人影慢慢垂了下去。透明的窗户上,一抹鲜血渲染了它空白的世界。我连忙冲进去,只见她口吐鲜血,双眼微闭,面色难看。抓过一旁的浴巾,裹在她身上,我竟然吓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不是没事了吗?”
我说着,看着她骤然又苍白的脸,心里莫名觉得难过起来。她的手指动了动,咬着嘴唇说道:“那药被人换了,有毒!”这一次,我发现了她的声音有些微弱,我想起了电影里面那些垂死挣扎的生灵,把最后的美丽奉献给世间。
“不错,你的灵药被我换了,你喝下的,是我师傅留下的五毒圣水。”外面不知道何时进来了一个人,我穿过红色的玻璃模糊看到她的脸,竟然是她!三村,也许我该跟你一起挑开那棺材的,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
“她叫李澜秋,知道你为什么面熟吗?因为她是你前世的情人。那时的你是山里大王的儿子,父亲从山下把她抢回来做夫人,没想到暗地里却跟你好上了。后来你父亲发现后,将她粉身碎骨扔下了山谷,你也便郁郁而终。”女童说这一段话的时候,眼里留下了一滴泪。
“先不要说这些,你说怎么救你?”我说道。
“救?无药可救,她还不会死,不过再做不了异人,也再没有任何异能。”庵主在外面接口道。又说道:“阡落,没想到我们这一世还能遇见。只是,你不该,跟这个异人在一起的。她到庵里来,就是想要我手里的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师傅守了一辈子,临死交付于我。我定然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
“阡落?我前世的名字吗?”
“对,那时我叫唐鸳。”
“为什么我忘记了你的名字跟一切,你却还记得?”
“我转世的时候求菩萨保留了我的记忆。”
“我也求了,为什么她没答应我?”
“因为你没答应她做和尚!”
天哪,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我一直以为,前世今生只是属于虚假的谎言故事。但没想到,却是一直存在于我们的身上。我想,我没答应菩萨做和尚,那一定是因为我怕做了和尚娶不了你。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问女童,“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前世?”
“是真的!那晚我看你对她似曾相识,我便偷偷查看了你的前世。”女童说,又缓缓说道:“她手里的那个东西记录了我们异人的所有异能,百年前大战,落入常人手里。后来便不知所踪,为了找到它,我们是历尽千辛万苦。我们也只是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可是你们这些常人总是很杞人忧天,老是怕我们拿到手以后又对你们不利。没想到,常人虽然没有异能,但是太阴险。如今中了计,我们异人怕是又要几百年不能崛起了。”
说完,她右手作掌突然在自己胸口一拍,可以看得出,力道十足。只见她头一仰,眼睛闭了上去。
“你,你……叫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庵主说了她不会死,只是成了一个常人。但一个人活着倘若连信念都死了,也许就没必要再浪费粮食了。但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她,我竟然肝肠寸断。好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我感觉我的心被刀子一片片的切,痛极了。可是,到现在,我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的嘴唇忽然动了动,断断续续地说道:“楚云……我叫楚云。陶,陶浪。你……你告诉李澜秋,我死了还会有人来的……把那东西毁了吧……”说罢,双手一捶,没了呼吸。
“救她!”我撕心裂肺的朝庵主喊。真没想到,临了末了,我才知道她的名字。楚云,我是不是欠了你一点什么?
“阡落,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那时候,你为了我,也曾这般歇斯底里的发狂,真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你为了另一个女子这样。救不了的,她自己震断了心脉。而且一个已经不想再活于尘世的人,你就是拼了命,也救不了的。阡……”
庵主话没说完,突然一把斧头破门进来直往她的脑门飞去。她翻身一跳,斧头砍在了后面的白墙上。砖头都掉了半截下来,白色的粉末更是落了一地。
“面馆老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也该有个了结了!”庵主说罢,椅子里突然发出了几枚暗针。门外响起了粗犷的笑声:“澜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不是想跟你做对无忧无虑的戏水鸳鸯。”
他的手里,夹着刚刚庵主发出去的暗针。他的笑看起来还是很和善,只是多出了一丝贪婪。对,他就是面馆老板。原来,他也没有死!他跟女童,他跟楚云只是落了个两败俱伤。
“其实你是双面人,三村看到的绝色女子就是你,对不对?”我问道。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扫,说道:“陶浪,哈哈,那晚你跟乔三村到我馆里吃面。我便知道你们要干嘛,没错,他白天看到的女子就是我。我的另一面就是女人。当天晚上我劝你们回去,可你们两个小子,偏要掺和进来!好好的做你们常人多好,大世界里面人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