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点点头：“嗯，我有个女儿，今年十岁了，不过我跟老婆离婚了，跟了她妈妈。”
　　 女士摆出一幅同情的面孔：“哦，这样子的。老兄，我看你人不错，给你介绍一位吧？我有个女同事，三十多岁，温柔大方，贤淑端庄，刚刚离异，我给你俩牵牵线，没准这事靠谱。”
　　 程浩有些窘态：“真是谢谢你的好意，我的个人问题走过一段弯路，心情很受伤，我想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说这番话，程浩下意识地看看我，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附和着那女士的观点：“好啊，哥，可以先了解一下再说，如果有缘分，指不定是一桩美事。”
　　 女士连环炮似的说：“对、对，还是你家小妹会说话。我给你查找一下我那同事的微信，你们可以先交流交流，感情吗，需要有摩擦力的，温度达到了才能激出火花！”
　　 程浩机械地不知咋回答，孩子似的站在那里，提线木偶般。一时，我发现程浩像我弟弟罗朋一般，孤苦伶仃的，十分可怜。
　　 我承认我对程浩有些不舍，可是心却言不由衷。再者，我不想拖累程浩，快刀斩乱麻，或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和程浩之间，从家庭出身、年龄、地位、工作状况等好多方面，存在明显差距，想多了也就变成了多余。
　　 返程的路上，程浩有些沮丧，尽管他表面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我读得出他的忧郁。
　　 我有意试探程浩：“哥，真的，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忙，诚心感谢你。今天那位大姐挺热心的，我看出她的真诚，你和她推荐的那位姐姐聊聊，没准这事能成。”
　　 程浩转过身：“罗莹，你以为我真的想和那女的聊吗？留下联络方式，我是不想当面拒绝人家，毕竟人家出于好心。罗莹，我真的不想欺骗你，说实在的，我喜欢的是你！”
　　 我无所适从，不敢触碰深情的眼神。我的心情异常复杂：“哥，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吧，我还没考虑好……”
　　 程浩说：“罗莹，以后还是叫我程浩吧。我的人生走过一段坎坷崎岖，我知道，感情是不能绑架内心的。一切随缘吧，但我的内心一直保留你的存在，你的眼睛会说话，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发现自己深深喜欢上你。我的年龄比你大十八岁，可恋爱法典里也没规定年龄差距会成为追求真爱最大的阻力！”
　　 听到程浩的一席话，我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想到一段时间以来，我和程浩的交往琐事。扪心自问，我和他之间，到底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怀，是真挚的友谊，还是暧昧的男女关系，我说不出。无论如何，我是一个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女孩，不肯轻易将自己的青春付之于轻佻无聊的人生游戏。
　　 情感的事，可遇而不可求，程浩深知这些，他不想过多地逼我在情感上问题上抉择。转而，他给我说了有关我去声乐班进行培训的事宜。甚至，程浩说，一切培训费用都由他出，我可以完全抛弃顾虑，把心扑在音乐知识的学习上，争取得到最大进步。
　　 我无语，程浩竭尽全力用热情为我铺路，我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在音乐专业知识学习的那段时间里，程浩坚持每天接送我，他说，他要做我的专职司机。我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不过他倒乐此不疲。
　　 一个月下来，程浩惊讶地对我说：“罗莹，你歌唱水平真的突飞猛进，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人士，但是从吐字发音听得出。”
　　 我点点头，但愿吧，努力了，争取得到较大进步。
　　 程浩半开玩笑地说：“真的。罗莹，我非常看好你，相信你有实力，在唱歌方面一定要坚持，持之以恒！”
　　 我扑哧笑了：“没那么夸张吧，程浩，确信你没忽悠我？”
　　 程浩眼神里透露出自信：“哪能啊，我不是火眼金睛，但也称得上透视眼，没错的。”
　　 我服软般地同意他的看法：“好、好，借你吉言。”
　　 程浩接下来的一句令我差点笑不出声：“罗莹，你说你要是唱红了，当个歌星啥的，我怎么办？”
　　 我开动脑筋：“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对了，你不要当老板了，跟我全国跑演出去，做我的经纪人！”
　　 程浩高兴得手舞足蹈：“真的？可不许反悔哟，——要不咱俩拉勾！
　　 我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混蛋！”
　　
　　 十
　　 通过两个月的专业培训，程浩说我巩固了专业技能，立竿见影。我想这是他为迎合我的心情，假意奉承我，不足信的。
　　 未过多久，梦缘酒吧的管理人士把我叫到办公室，声称这段时间我为酒吧带来了人气和可观的经济效益，待遇比以前有所提高。一席话，我心里暖暖的，倒不是为收入的增加。
　　 广告词中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对此，我深信不已。在酒吧里唱几首歌，满足生活所需，我的心愿不想仅止步于此。
　　 程浩了解我的个性，只要是做出的正确选择，我就不会轻言放弃。即使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他说，他要千方百计地帮助我，期待着实现人生辉煌的那一天。
　　 一次，我半开玩笑地对程浩说：“程浩，说真的，如果遇到合适的女人就告别单身吧，岁月可不饶人。再说，你说要等我，不过我可不想结婚那么早，更不想耽误你的前途。你事业有成，需要一个好帮手帮你理财，我可不符合条件哟。”
　　 程浩有些不高兴：“罗莹，你是不是和我开玩笑，我所做的一切你咋不明白呢。难道，非得发誓你才相信么？”
　　 我瞥了一眼程浩生气的表情，一股内疚涌上心头，于是对他连连说对不起，程浩并没有转忧为喜，脸色反而更加阴沉。
　　 当晚，程浩来到梦缘酒吧，他依旧选择一个角落坐下。边品味啤酒边欣赏歌曲。他点播了一首《心雨》，音乐响起，当我唱起这首伤感的歌曲时，从流畅的韵律中，从淡淡的忧伤中，我渐渐读懂，当一个男人被酒精麻醉时，掺着这种苦涩的滋味，心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一曲终了，众目睽睽之下，我鼓起勇气来到程浩身边。直言奉劝他，酒虽然是好东西，可以醉生梦死，但不要贪杯。
　　 程浩抬起头：“罗莹，既然你不想与我牵手，那为什么我的事情你要管那么多。”我不知如何作答。芸芸众生，干吗非得要去管他？转念一想，也不对啊，我扭了脚，程浩二话不说就充当了我的好帮手，前几天去上培训课，是他热心牵线帮忙联系。无形之中，我俩的联系交织在了现实生活中。
　　 最后，我对程浩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堕落。”
　　 好在，程浩对我并不差强人意，尽管他有自信，有自知之明。对我可能不仅仅是出于好感，他理智，理性，对我并不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那种人。
　　 他关心我的冷暖，关心我的快乐。为给我提供一个广阔的舞台，程浩利用关系为我联络到一些团体的商演会演，助力我在人生大舞台上历练自己，崭露头角。
　　 每次我都用心去歌唱，慢慢的，我渐感适应人流如潮的热闹场面，当人生有了鲜花和掌声时，我的心更加愉悦了。我想这辈子我是属于梦幻般绚丽舞台的，甚至，我有一种超脱本能的潜意识。
　　 看到我的自信满满，程浩替我高兴，他夸耀说，丑小鸭一定会变成美天鹅的。就像马云说的，有梦想一定要去追，万一实现了呢。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的生日到了。程浩喜出望外地告诉我，他要举办一次生日晚餐，地点设在他家里。我不好意思拒绝他。
　　 那晚，程浩把我特意接到他家。走进客厅，我迎面遇到程浩的母亲，她闷闷不乐地在桌子上摆放着碗筷。
　　 突然想起上次我送程浩的情形，心有余悸。我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程浩的母亲明显不冷不热。
　　 看到程浩没在，程浩的母亲悄声问我：“你就是上次送我家程浩回来的，那个在酒吧里唱歌的歌女？”
　　 我点点头。她开门见山地问：“你究竟看上我家程浩哪点了，是他事业有成，还是我们家的家业殷实？”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礼貌地说：“阿姨，真的，我和程浩只是普通意义的朋友，并不像你所说的男女关系。”
　　 程浩妈一脸质疑地看着我：“真的吗？别人给我家程浩介绍女的，他一点也不上心，他对我说这辈子非你不娶，你说他是脑子锈了，还是老牛想吃嫩草？”
　　 我正想替程浩辩解。这时，程浩从外面走进来，满面春风，看到我和他母亲在一起便打圆围：“罗莹，你别见怪哦，我妈可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把她老人家哄开心了，你就是她钦点的准儿媳！”
　　 被他妈数落一通，我心里滋味难受，情绪低落。但是这别开生面的晚宴，我又不想扫大家的兴。我竭力保持微笑，佯装无事风平浪静地同大家说话。
　　 程浩的父亲说了很多开导我的话，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不容易，社会复杂，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有，要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不然容易受到诱惑，容易上当。
　　 我分析，他是不是在侧敲旁击我。两口子，接力一样，轮番上阵，有何企图？
　　 稀里糊涂，匆匆忙忙中，我吃了一餐圄囵饭。
　　 回到出租屋，我把头埋在被子里，真想哭一场。
　　 甚至，我做起可怕的梦。在梦中，程浩的母亲故意推搡我，态度十分不友好，执意不让我和程浩待在一起，并且，脸拉得很长，扭曲可怖。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脑袋里常浮现出梦境中的画面。
　　 程浩发微信告诉我，其实，他邀请我去他家吃饭，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妈更了解我，为两人踏上真正的情感之路寻求一段过渡。
　　 我心潮起伏，对于程浩的热心，我十分纠结。爱情，毕竟不是美丽的肥皂泡，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两心相许，说到底它要落地生根。
　　 何况，我俩年龄的差距成了跨越界限的隔阂。我不否认，程浩对我好，从第一次见面起，他的热情，他的直率，为人处世，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他年轻二十岁，如果他没有一次失败的情感经历，说不定，我会毅然喜欢上他。
　　
　　 十一
　　 当我和程浩聊微信时，我把心中的想法如实对他坦露时，程浩越发固执己见。他说，我不管，除非你和别人结了婚，否则我不会死这份心！
　　 顿时，我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一样十分可怜。程浩在我身后，竟然成了想甩掉却又甩不掉的影子。
　　 夜色阑珊，为生活和前程奔波的我，独自行走在海城的街道上。每逢看到周围人莺歌燕舞、成双入对时，而自己，形只影单，没有人陪伴，有时确实感到很孤独。
　　 我有意冷却这段不知能否称得上情感的情感，但程浩对我关注热情依然不减。时而，他安然地坐在酒吧里一个僻静的角落，享受被音乐和美酒陶醉的滋味。每逢一曲结束，我会有意无意望望他忧郁的神色。
　　 不多久，程浩邀请我去他公司参加厂庆活动，我愉快地接受了。
　　 作为一个生产加工工艺品的小厂，程浩的公司规模不大，二十余名员工。在程浩的带领下，我到他的公司转了一圈，收拾得倒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私下里，我同他公司的员工聊天。一员工说，程总好可怜，妻子同他离婚后，财产也割走一半，并且还带走了大部分客户。听说，他那出轨的妻子重新嫁了人，对方就是这厂的竞争对手。程总现在处于事业上的低谷，厂里的定单急剧下降，利润远不如以前，加上银行催缴贷款，厂子随时面临被关停的风险。
　　 我非常吃惊，这些是我不曾知道的。原来，程浩有苦衷，有我不了解的另一面。程浩面临人生和事业的不如意，但他坚强，我相信他能挺过来的。
　　 在厂庆活动中，我用心一连唱了好几首歌曲，有抒情的也有励志的。程浩十分高兴，在他公司员工的要求下，我和程浩合唱了一首歌曲《爱是你我》。在台上，我和程浩手牵手，声情并茂地演绎着歌曲的唯美意境。那一刻，我仿佛觉得，爱是相互依存，是相互融合。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是从程浩那深情的眸子里感悟得出。
　　 从台上到台下，我的角色仅是转换而已。在我追求唱歌的空间里，我可以凭空发挥想象力，力求做到完美，做到极致。
　　 可是一连几天，在酒吧里我未发现程浩的身影。忍不住，我打电话给他，问及原因。程浩这样回复我：“罗莹，母亲知道我对你的执着后，非常生气。甚至，她不愿理我了，现在我们母子俩的关系很僵。一边是我心仪的女孩，另一边是我钟爱的母亲，两个我都不想舍弃，罗莹，你说我应该咋办？”
　　 我心潮澎湃，想了想后，语重心长地恢复他：“程浩，忘记我吧。你应该有个更光明的前途，你应该找一个对你事业有帮助的女人。而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对你的前途于事无补。该放就放，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放下手机，我的心里翻江倒海，差点，我要哭出来。审视自己，到底现在什么样子。我今年二十三岁，农村女孩到了这个年龄，差不多都要嫁人了。如今却为了所谓的理想，我一直这样漂着。就像一枝孱弱的树枝，风雨摇摆。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想有个坚实的臂膀，当我累了倦了的时候，能够靠一靠。
　　 我承认，在遇到程浩之前，因为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我的心囿于一个小圈子里，清空了许多杂念。
　　 一个秋日的午后，程浩闯到我的租住处，令我始料未及。程浩对我解释：“罗莹，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躲避你。我妈对我越管越紧，让我透不过气，好在今天我利用出差的机会溜了出来。”
　　 我不冷不热地说：“没事的。阿姨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听她的吧，乖乖地顺从她的意旨。”
　　 程浩摆出一幅受伤的态度：“罗莹，难道这些日子你看不出来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我……”
　　 我语气加重：“你想怎么样？”
　　 程浩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坚定地说：“我、我想娶你！”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不敢正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