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还是把你的第一次留给你老公吧!祝你攀上高枝。”说完这一句后,龙生连看也不看红云一眼,转身就走了。
就在人们都认为这段姻缘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候,十年以后,它却死灰复燃起来。
世事真是难料,这十年间,先是龙生参加高考的第四年,终于考上了大学,在省内一所师范专科学校读满三年后,被分配在县城里的第一中学担任教师。用村里人的话说,龙生这一次是捧定金饭碗了。为什么不是铁饭碗?因为他的铁饭碗具有很高的含金量。
参加工作的第二年,龙生便成了家。对象是经人介绍的,是一家国企的员工。听村里人说,龙生的老婆人长得不怎么样,脾气却大得很,龙生都要怕她三分。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红云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老公除了有钱外,还在公社广播站干着一份线路维护员的公差,每月领着国家发的份子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不久,他们就有了一个女儿。
天有不测风云。红云的丈夫因为一次车祸,把自己摔成了残废。长年累月卧床不起,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更别说能行男女之间的那种事了。好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不用担心绝后了。
听人说起红云的这些遭遇,龙生在深表同情的同时,也不免有点幸灾乐祸:谁叫你当初听了母亲的安排,要离开我嫁给一个有钱人呢?这就是对你见钱眼开的报应!
红云的母亲美香,在与媳妇也就是红云的弟媳的一场争吵后,喝下了一大碗的盐卤水。还没等到去抢救,人就已经断了气。
当成贵来到县城,跟儿子说起这件事时,龙生好奇地问他:“你们好歹露水夫妻一场,对她的死,你就没有一点痛惜?”
成贵却回答说:“她哪是看上我的人?她是看上我的钱!所以要想出那么一个恶毒的主意来讹我。我从那以后再没有搭理她,她就一直怀恨在心。在你和红云的这件事情上,她的反对比我起劲多了。”
“你怎么知道她在讹你?”
“因为同样的话,她跟每一个相好的都说过。看来讹人的铜钿银吃多了,会不得好死的,”
成贵接着说,“红云也够可怜的。摊上那样的老娘不说,还嫁给了一个残疾人。”
“可她嫁过去的时候,她老公还好好的呀!”
“这世上的事情,变数太大了。不过红云现在见了我,倒是挺客气的。”
“她是你的女儿,敢对你不客气?”龙生开了父亲的一句玩笑。
“快别说那事,羞死人了,”成贵说着,将话锋一转,“你现在发达了,什么时候抽个空,去看一下红云吧!她活得够累的。”
“要是我们当初处对象时,你有这样开明就好了。”龙生打趣父亲说。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登门的龙生,红云这样说道,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龙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红云,十年不见,她苍老了许多,眼角上已经出现了几根细细的鱼尾纹。她可是比我还小两岁的。
红云忙着烧点心给龙生吃。看她麻利地做着家务活,龙生的眼前又出现了她当初在学校厨房忙活的身影来。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红云一边看着龙生吃点心,一边关切地问。
“勉勉强强还可以吧。”龙生搪塞说。
“你的那位,听说是国企的员工,你们双职工的,过得肯定比我们好多了,”红云停顿了一下,又问,“她,对你还好吗?”
“人倒是好,”龙生说,“就是脾气有点大。”
“要是当初我们……”红云吞吐地说。
“在这件事情上,我要好好感谢你。”龙生却这样说。
红云不理解了,“感谢我什么?”
“没有你对我的刺激,我就不会那么起劲地去复习高考了。或许我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民办教师,也或许还被辞退了呢!”
“你这是变着法子损我啊!”红云不会意思地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我们成了那事,我就可能因为没有动力,而安于现状。”
“你现在,还会想起我吗,”红云试探着问,接着又说,“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在想当初我们在一起的事。”说着,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龙生一动也不动。
“我们各自都是有家庭的人了。”龙生躲闪着说。
“我这叫什么家庭?跟活受罪有什么区别?”红云愤愤不平地说,胸脯也随之剧烈起伏着。
龙生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将她揽到了怀里。
红云紧紧地抱住了他,对着他的嘴唇狂吻了起来。
“你的老公在家里,你不要这样。”龙生为难地说。
“那个活死人,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红云说着,又拉起他的一只手,朝她丰满的胸脯移去。
“红云,帮我把尿盆拿过来!”里屋传来了声音。
红云极不情愿地去拿尿盆,龙生暂时解脱了。
“你忙你的吧,我要走了。”当红云重新回到身边时,龙生这样跟她说。
临走时,他塞给了红云五百元。
“去会你的老情人了,”回到家里,妻子盯着龙生问,“你们上床了吧?”
“你不要这样俗气好不好!”龙生看了一眼妻子,厌恶地说。
“那狐狸精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妻子依然不依不饶。
“你给我走开!”龙生吼了一声。
“好啊,你吃了豹子胆,敢跟老娘这样说话,”见龙生无动于衷,她接着耍泼说,“干脆你出去跟那狐狸精过算了。”
“出去就出去!”龙生一赌气,出了门。门“咣当”一声,从身后关上了。
“你不要再回来了!”背后传来了母老虎带哭的声音。
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龙生感到十分的失落。路灯将他的身影,一下子拉得好长,一下子缩得很短;一下子缩得很短,一下子又拉得好长……
这时,他真想找一个人来倾诉一下。找谁呢?他不由得又想起红云来了。
他掏出手机,想给红云打电话,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正在他要将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那位母老虎打来的。
他本想按关机键,结果却按下了通话键。
“爸爸,你在哪里?”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那是他的儿子。
“我在外面散步。”他只好说了一个谎。
“妈妈叫你回来。”说完,电话挂断了。
他想赌气不回去,甚至决绝地想和妻子离婚。但一想到尚且年幼的儿子,他又犹豫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忍一忍吧!”他对自己说。
回到家里,妻子表现出了少有的温柔和体贴,她依偎在龙生的身边,慢声细语地对他说:“当初你落魄的时候,她抛弃了你;如今你发达了,她又粘上了你。这样的女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龙生无语了。
“我可要提醒你,那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好自为之吧!”妻子又说。
成贵去世了。在医院住院治疗半年多,依然没有挽留住他的生命。
在丧葬等一应事情结束后不久的一天,龙生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开接听键,传来的是红云那熟悉的声音。
“你父亲去世,也不告诉我一声。”对方用责怪的语气说道。
“我想让你节省点开支。”龙生说。
“这是人情的事,跟节省开支是两码子事,”对方说,“你现在哪里?我送个包过来。”
“不用了,丧事已经办完。再说了,你专程赶来,又要花钱。”
没想到对方却说:“我就在县城。”
“你什么时候来县城的?”
“来县城好几天了。”
“来好几天了?你吃住都在哪里?”
“见了面,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好,在县城大酒店,我请你吃饭。”
于是,龙生匆忙赶往县城大酒店,在那里订下包厢后,又拨通了红云的电话。
出现在龙生面前的红云,穿着一身合身的职业女装,衬托得她的身材更加苗条。
“你这是?”看着红云的这一身穿戴,龙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出来做保险了。”
“那他呢?”
“我让他自己的母亲来服侍他,”红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龙生说,“这是给你的丧礼钱。”
“不用,不用,”龙生忙推辞说,“你母亲去世,我都没送礼。怎好收你的呢?你的心意我领了。快,坐下吃饭吧!”
红云执意要送。龙生只好说:“我没送礼,你也不送,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总可以了吧?”
红云这才将包收起。于是两人开吃了起来。
吃到将近一半的时候,红云突然说:“我刚出来做保险,人头不熟,局面还没有打开,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的朋友少,没听他们说起要买保险的。”
“你自己可以买一份的。”
“哦,这我倒没想到。”
“你也可以为你家的那位买一份。”
龙生点了点头。
“孩子上学了吧?要不给孩子也买一份?三份加在一起,是两千七百二十四块。你先把钱交给我,保单我再给你送过来。”
龙生身上带的钱不多。考虑到等下要买单,怕到时不够,于是为难地说:“我今天身上没多带钱。”
“要不我给你个卡号,你明天将钱打到这个卡里,”红云于是将一个卡号发到了龙生的手机里。将这些事情办妥后,红云又说,“我想喝点红酒。”
龙生于是叫来了一瓶红葡萄酒,两人慢慢斟酌了起来。
酒足饭饱,红云借故去洗手间,把单给买了。
龙生去买单时,柜台服务员对他说:“你身边的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说好我请你的。怎好让你破费呢?”龙生不好意思地说。
“就当我是请客户的饭局吧!”红云说。
“你住哪里?”龙生问道。
“我租了一间房子。怎么样,去我那坐坐?”红云说着,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龙生。
“这……”龙生犹豫了。
“大概是红酒喝多了,我有点头晕。”红云说着,向龙生身上靠了过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龙生马上扶住了她。两人穿街过巷,来到了红云租住的地方。
进了门,红云锁上门后,马上抱住龙生吻了起来。
龙生沉睡多年的意识被唤醒,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小学校的厨房里。与在学校厨房里不同的是,这一次双方都没有什么约束,身上也没有什么衣服。
“如果当年我答应了你,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呢?”大战过后,红云依偎在龙生的怀里,撒娇地问。
龙生于是跟她开玩笑说:“不是你把我蹬了,就是我把你踢了。”
“就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吗?”红云嘟起嘴来了。
“今天这样的结局,不是挺好的吗?”龙生说着,又对红云动起手脚来了。
“还想来一次?”红云配合着龙生的动作,问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我累了。”红云推托说。
“你在说谎,”龙生说,“从你的动作看出,你正饥渴着呢!”
“你真讨厌!”红云用手指点了一下龙生的额头。
于是战火重开。这一次持续了足有一个小时。
“我要上洗手间。”红云突然说。
“就让它拉出来吧!”龙生知道,红云又在撒谎。是她的高潮快要到了。
第二天,龙生瞒着妻子,从银行卡里取出了三千块钱,把它汇入了红云提供的银行账户。
不过,在汇款的时候,他的耳边隐约回想起妻子同他说的话来——
“当初你落魄的时候,她抛弃了你;如今你发达了,她又粘上了你。这样的女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可是,他已经进入一台开足马力的汽车,想刹车也刹不住了。他不知道他和红云之间还会生发出什么事端,反正这贼船,他已经上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