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族】乡村理发师
有好事之人,小毛和村里的几个闲人,瞅一个阿胜在家的下午,拿着几张电影DVD碟,说家里的影碟机不好使,去阿胜家去看碟去。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是否真有这回事,铁树是否开了花。阿胜平时没啥爱好,就看看电视,看看录像电影,家里买了一大堆的盗版碟,差不多有足够数量去做出租生意了。小毛拿着几张碟片对阿胜说:“阿胜,来你家看看电影,我家里的机子放不出来啊?”阿胜说:“为什么要拿到我家来放呢,你家里的机子不能放吗?”小毛说:“我家里的机子没有你的好啊!所以到你这里来看。”阿胜一听人家说他的影碟机好,便同意了。
小毛将碟片放进去看,阿胜也闲下来,坐在一起看。看了一会,原来是部三级片。阿胜看了会说:“这玩意乱起八糟的,拿过来放!”阿胜有些不喜欢看这样的三级片,但是又不好起身去关掉。小毛就说:“这东西好看啊,你没有看过啊?”阿胜说:“这东西有什么好看呢。我都看过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毛片没什么好看的,看了两次你就晓得了。”小毛就笑了:“看来你看了蛮多毛片啊。”阿胜起身,将碟片退了出来,说:“这东西你们自己拿到家里去看。我这里有武打片,好看。”
小毛一看是没办法看了,便对阿胜说:“我碰到东村的人啊,问你什么时候去那里理发。”阿胜说:“这样子啊。我过几日就去。”小毛又说:“东村的有个寡妇,你认得吗?”阿胜说:“认得啊,给她的崽理过发。好像男人死了都一年多了。”小毛问:“你觉得她怎么样啊?”阿胜说:“怪可怜的,一个人带着一个崽过日子。”小毛便说:“有人说要给你做媒啊,把东村的李寡妇介绍给你。”阿胜说:“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看得上我呢?”小毛笑了笑说:“有人说你都和她好上了啊!”阿胜恼了,说:“胡说八道。长舌妇才会胡乱说。你们出去啊,我有事了啊!”看来阿胜是真的不高兴了。小毛他们讨了个没趣,便离开了。
小毛他们未能从阿胜嘴里透露出什么消息来,不知道阿胜和东村的李寡妇有一腿是真是假。这事情越传越神乎了,弄得方圆十里人人皆知了。因为阿胜几乎村村的人都认识,结果因此人人都知道东村有一个李寡妇了,东村的李寡妇勾搭上了理发的阿胜。这阿胜耳背,可以不用去理会周边的闲言闲语,落个逍遥自在。可这李寡妇就百口莫辩了。虽然不曾有人亲口说这件事情,但是这风言风语的还是听了不少。刚开始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是后来闲话听多了,就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眼光就像针芒一样蜇人,让人浑身都不自在。李寡妇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的慌,这流言不知道从谁口里传出来的,要是知道哪个人这样子嚼舌根子,一定要撕烂她的脸给她好看。李寡妇寻思着村里谁跟她有仇有怨气,会这样子来败坏她的名声。虽然丈夫死了一年多了,但是自己是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将孩子拉扯大。谁这么缺德不安好心,乱嚼舌根子。李寡妇自个儿这么寻思,但还是没能去有办法将这流言消除,也只好每天照旧过日子,自己不再像以往一样没事去村里走门串户。
一天,李寡妇一人在家里选豆子,突然间,老远就听到了儿子哭的声音,连忙起身去看怎么回事又被谁欺负了。李寡妇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一边安慰着孩子不要哭了,一边就问怎么回事,被谁欺负了。孩子哭得很伤心地说:“他们说理发的聋子是我的新爸爸。我说不是,他们就欺负我。”李寡妇一听火了,不想这流言传到了儿子这里来了,还害儿子被别的小孩子欺负。李寡妇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一边安慰孩子不要哭了,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一边寻思着怎么出这口恶气。
李寡妇把孩子安抚好了,让他待在家里,自个儿便去了村头的路上去骂天去了。李寡妇站在村头,向着村子里开始骂了。
“哪个天杀的长舌妇,家里祖宗没家教,乱嚼舌根子,不得好死的。没事就到处嚼舌,败坏别人名声。”
“大人没有家教,教出来的崽女个个都家教,鬼样大就到处乱嚼舌,欺负我的崽。”
“有本事敢嚼舌,就有本事站出来啊。站出来看我不撕烂她的脸,让她好看,也晓得嚼舌无中生有败坏别人名声是什么下场。”
“自己男人不在家就偷人,一点不晓得羞耻的,竟然来败坏别人名声。自己是个什么人,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啊。是什么鬼就说什么话,就会败坏别人名声。”
李寡妇刚开始一骂,还捡好听些的骂,骂到后面骂开了,便祖宗十八代,什么难听恶毒的都骂出来了。反正也不点名道姓,村里人在家的听着李寡妇在那里骂天,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听着。大家听着这难听的话,心里也不是个味道,又谁也不会去回应。这一骂让大家都知道李寡妇也非善类,把女人逼急了,是什么话都骂得出来的。
李寡妇足足骂了两个钟头,骂的嘴里口水都干了,人也累了,才回家休息去了。这一骂呢,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她和理发的阿胜没有关系,反而觉得真有这么回事,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来骂天。
阿胜全然不知李寡妇因为这流言在村头骂了两个小时,村里的男人女人对李寡妇都避而远之了。流言没有因为对李寡妇的避而远之而消逝,她反而感觉到所有的人都背着她在窃窃私语,似乎谈论她和阿胜的奸情,而且不止是村里的人。她去赶集,路上的人见到她都细声的凑一起谈:“这个女人就是东村的李寡妇,叫上理发的阿胜给崽理发,结果勾引上了阿胜,和阿胜睡了一宿。听说还骂天来说明自己是清白的。好厉害的女人。”李寡妇隐约听着这些话,心里好不是滋味,一气之下想跑过去撕烂这嚼舌根的人,但是自己只是隐约的听到,猜测着意思,又没有什么证据。到了集市上,觉得所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异样的,尤其是有些男人看她的时候都带着些淫荡,似乎觉得她就是人尽可夫的女人。李寡妇没把集市走一个圈就受不了周围人的眼神对她另类的解读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一生就没有这样丢人过,这是怎么也受不了的。她随便买了点东西,就往家里赶。回到家里,也不做饭吃,倒在床上,一个人失声痛哭起来了。
“我招谁惹谁了啊,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破坏我的名声啊!”没有谁听到了李寡妇的哭声,骂天理不公,天公也听不到。
一天,阿胜在家里给人理发,刚理完准备收拾东西,见一个妇女朝他家走过来,以为也是要理发,便将家伙放了下来,等着她来问。等近了,一看是东村的李寡妇,阿胜问道:“理发啊?我刚好理完,准备收拾东西了呢。你来的正好。”然而李寡妇半天没有吭出一句话来,脸憋得红红的。阿胜见没有回话,不知道她到底是否要理发否,是否要将东西拿进家里去,只好站在那里不动了,看着李寡妇。就这样闷了半响。
突然间,李寡妇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疯了一样抓住阿胜又是抓又是打。阿胜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挨了好几下,脸都被抓破了,好不容易把李寡妇的手抓住,阿胜大声的说:“你发癫啊,为什么打人啊?”
李寡妇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这个背时鬼,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搞得人人都以为我偷了人。”
阿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雾水,不知道李寡妇说的什么,大着嗓子喊道:“你说什么呀?关我什么事情啊,你要发癫来打我。”
李寡妇嘶哑着大声说道:“你去跟大家说啊,我跟你没有那种事情啊,你跟大家证明我是清白的啊。”
阿胜更加晕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抓紧李寡妇的手也放开了,李寡妇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似的,一踉跄就靠着墙顺着就蹲了下来,哭成个泪人。阿胜站在跟前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然而,他还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家都这么传,都这么说,没有的事情就也变成了铁证如山的事实。更可怕的是这流言不知道源头在哪,难以消除。
阿胜对李寡妇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去理会不就是了。再说这事情又不是我弄出来的,我只是给你的崽理过发而已。我几乎天天要给人理发,那还不成天天偷女人啊。”
李寡妇说:“总之,事情跟你有关,只有你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你有责任要去证明我是清白的。”
阿胜急了,说:“我怎么去证明你是清白的啊,我向谁去证明你是清白的。你真是好笑,我都说了,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流言几个长舌妇吃了没事乱讲的,你也来当真啊。”
李寡妇哭咽着说:“你这个死聋子当然不用去听啊,我每日还要过日子啊。别人都以为我偷人啊,人人都在背后坏我名声啊。这事跟你有关啊,你要证明没有这回事啊!”
阿胜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可理喻,自己都这么解释了还听不明白。阿胜见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就站到她跟前大声说:“我跟你说啊,这种话你少听就没事了。我没法去证明你的清白。清者自清,不用去什么证明。我到处理发,要是人人跟你一样,那我还不得四处去证明啊。”阿胜说完,觉得自己说的很在理,这李寡妇一定要明白其中道理。谁知李寡妇根本就不听这一套,坚持说这事情跟他有关,他要去证明她的清白,还给她正常的生活,不然就死给他看。
这一吵一闹,村里邻居听着了,闲着没事的人也过来看热闹,问是怎么回事。阿胜哭笑不得的说:“她说要证明她是清白的。外面传言说我跟她睡觉了,哪里会有这回事情呢?”铁牛趁机问阿胜:“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情啊?”阿胜说:“哪里有这种事情啊,我只是给她的崽理发了。”有人笑道:“鬼晓得你理发理到哪里去了。”阿胜也不跟开玩笑的人计较了,一时不知道如何脱身。有年纪大点的妇人对李寡妇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风言风语也是难免的。我看你还是回家好了,就当作自己聋了,听不到。过阵子就风平浪静了,没人讲了就没事了。”阿胜有些喋喋不休的说:“这事情不关我的事情哦,谁要嚼舌根子你找谁去。莫要在我这里寻死觅活的。”围观的老人便插嘴说:“阿胜这么老实的人,大家都知道,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你也是个好人,大家都相信你是清白的。你还是回家去,莫要太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就没了。”
大家这么一说,李寡妇也止住了哭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样子,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了。剩下阿胜在那里不停的埋怨,说不曾见过这样的女人,发癫一样跑到这里对他又打又抓。有人笑阿胜肯定是做了事情不承认,不愿意负责,所以人家才这样子对他。阿胜辩称说压根儿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他不会看上个寡妇,寡妇也不会看上他。然而,不管怎么样,事情就算这样子过去了,大家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件谈资。可怜的是阿胜要处理脸上的抓伤,被扯烂的衣服也不能要了,莫名其妙的遭了罪,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然而,这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掉。未等阿胜对李寡妇的牢骚消散,传来了一个更为震惊人的消息。李寡妇在从阿胜这里回去后的第三天,便吃耗子药自尽了。这一天,李寡妇将儿子带到姐姐家,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把儿子放在姐姐家。临走前,李寡妇对儿子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有出息,不会被人欺负。李寡妇的姐姐哭得半死,哭嚎着说哪里知道她将儿子放在她家是要去寻死呢,临走前还嘱咐儿子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不要被人欺负。要是知道她不对劲,就会跟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阿胜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原本李寡妇的娘家认定李寡妇是从阿胜这里回去后不久便自杀的,要来找阿胜的麻烦,讨个说法。后来还是村里的老人说劝说这跟阿胜没有关系,只是谣言害了她,这孩子心傲受不了气,一时没有想开就寻了短见。没有来找阿胜的麻烦,这让他松了口气,这种事情搭上了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管怎么样,这事情还是和阿胜有些联系。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所有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说,这阿胜怎么会跟李寡妇上床呢,这样的谣言简直不可理喻,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给害了,才三十几岁,年纪轻轻,人生的道路还长着呢。然而,谁是令李寡妇去自杀寻死以证清白的凶手呢?没有人知道,也无从知晓。那阿胜在其中有责任吗?实际上他只是给李寡妇的儿子理过发,然后在李寡妇找过来要求证明清白的时候告知无能为力,这不是他的问题。但是,如果阿胜能够有办法证明李寡妇的清白,在心理上给与李寡妇的支持,或许她就不用去寻死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还有很多的但是如果,结果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寡妇因为流言说她和阿胜上床了,在流言的压力下找不到什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吃耗子药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事实已经不能够被改变了。
这流言和阿胜有关,他是流言的主角之一,但是他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失和伤害,只是那次被李寡妇抓伤了,受惊了不少。有人说聋子有聋子的福气,阿胜因为耳背,对周围的事情不怎么关注,因此没有受到流言的困扰。更因为他是单身汉,不是寡妇,单身汉如果去要个女人那是正常的,如果寡妇去要一个男人,自然就成了人尽可夫的贱货了,被世人的口水都要淹死。
这个事情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归于平静了。阿胜还是像以前到处去理发,不过不再去东村理发了。有人说他于心有愧,怕死去的李寡妇阴魂不散找他麻烦。还有人说阿胜去给李寡妇的儿子送过钱,算是未能就证明李寡妇清白的事情造就她自杀了的补偿。更有人说阿胜想领养了李寡妇的儿子。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人知道阿胜心里怎么想的,怎么看待这件事情。阿胜比以前更少说话了,遇到单身的妇女在家,是不愿意去理发的。人们再也不跟阿胜提做媒的事情了。似乎从这事情之后,阿胜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理发的动作比以前都僵硬了,刮胡子的时候,感觉不像是在刮胡子,像是在给杀了被开水烫过的猪剃猪毛。
2009年11月
文中稍作修改,主要是个别字句和词语,比如一句话中有3个了,就适当的做些修改和调整,了是口语化的词语,但是要写成文字,还是要做一调整,以适应读者。个见,仅供参考。擅自修改作者文章,未曾打招呼,还望海涵。
相当感人的一篇小说,朴实的语言中却有着最感人的力量,这或许就是真正优秀的小说带给我们的启示吧。
感谢作者的精彩奉献,远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