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奖金”征文】市井之徒(小说)
可有道是:人力拗不过天臂,忽然一件事才又将僵局打破了。这就是在孟春供职的公交公司那时正在分配集体公寓,而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公司职员只有凭结婚证才有分房的权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了分得那一套二室二厅的居室,孟春衡量利害,思虑再三,也只能在婚姻问题上让步了。他做出了妥协,不仅顺应了父母的心愿,还主动邀请梁妹双方去民政局打了结婚证,然后再等新房分下来,婚事才最终办妥了。
六
婚礼过后,俩人自然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张被,但说俩人单就肢体上的结合还是脆弱的,一直相互摩合着感情。
首先是梁妹,她性格乖巧,珍惜自己的这段婚姻来之不易,生怕又会出现什么差错,故而处处屈从丈夫,心想哪怕做他的佣人,做他的奴隶,也心甘情愿。
当孟春每天去上班还是下班回来,梁妹都服服帖帖地听命于他侍候着他。然而这样难免也把他宠得一度趾高气扬,更加瞧不起她了。
这里可得补充一下,梁妹为什么没有工作不去上班,这除了前面说的她“小产”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还因她出身贫寒没学文化,想找好点的工作还很难。
孟春大男子主义容不得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而且他需要她照料自己的日常生活,于是便把她困住了。起初梁妹也听他的话,尽管生活困苦点,可只要节俭着过,能把他侍候好了,她也就心足了。
她原是这样的想法,可孟春并不领她的情。这里不妨再又提到孟春的傲慢、张扬和对妻子的苛刻、轻视。从一开始,他就忌讳梁妹的家庭和出身,认为她出身低微,娶她都是抬高她了。有一次梁父得知女儿“小产”身体虚弱,特买来一只活土鸡来探视,却不想被孟春拒之门外了。
孟春瞪着岳父说:“瞧你这提来的东西,弄得到处飞毛,想吃也没谁去处理,你倒别把我房里弄脏了。再说梁妹本身很健康,用不着吃你提来的鸡滋补,你就照原提回去吧!”
梁妹当时无言,她实不忍见父亲颓唐败兴而归,忙从屋角地上捡起孟春喝剩的大半瓶酒追了上去,说:“爸,这酒是好酒,也就大半瓶,给你拿回去喝吧。”
梁父刚想接,却不料孟春咳嗽两声,吓得赶紧又缩了手,梁父说:“算了吧,我买得起鸡,未必就买不起酒。女儿,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家里不需要你挂念。”
一席话说得梁妹真是泪花飞奔,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梁妹气得骂孟春道:“你可真是铁公鸡,生怕拔一毛啊!”
谁知孟春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哼,你以为他给的鸡是那么好吃的吗?想想他本身生活那么艰难,而家里还有个弟弟三天两头病,这让你吃他一只鸡,恐怕不倒贴十只鸡不算完。就像刚才你鸡没吃他的,反想给他半瓶酒,可若不是我阻止,岂不又吃大亏了,你知道那半瓶酒比他一只鸡就价高呢。”
梁妹了解丈夫的脾气和德行,也便不同他理论。可经过这件事孟春变本加厉了,不仅自己杜绝与梁父一切往来,同时还想将妻子管住,不许她拿一分一毫去救济家里人,气得梁妹又斥责他:“干嘛要那样绝情绝义,动辄还把自己当家贼般提防呢?”
若说一对夫妻的关系糟糕到这份上,还能继续维持这原本就是奇迹,可一时半会他们要谈分离恐怕也不容易,故此他们时常有争吵,可还就这样苟合着。然而又一件事,突然就像导火索一样要将这个家庭引爆了。
话说有一天晚上,梁妹做好饭菜,正等孟春下班回来,可左等右等,偏不见他的人影归踪,于是她犯狐疑了。
最近老听闻自己的丈夫和公司一个叫秋姐的女人走得很近,而据说这个秋姐目前正是寡居。她曾嫁过一个政府干部,结果又被人甩了,好在她也不吃亏,分手时男方给了她一笔家产和一套房产,而她有了这些,围绕她打转的男人可是一摞接一摞的,为此她也不愁寂寞。相传她惯以色相诱人,风流成性,这时孟春若跟她混在一起,必然不会干出好事。
于是梁妹有些心烦气燥、坐立不安了。她又在家等了良久,仍不见孟春归来,忽然有一个想法,决定去寻找丈夫。
当然,她还想了许多,她想如果找人,应该去哪儿找呢?或许去那个女人的住宅区找是个目标。还有若真要找到了又如何?尤其撞见那一对狗男女相拥相抱在一起怎么办?自己是否冲上去扇那女人的耳光,骂她不要脸?可是,若这个秋姐比自己强悍怎么办?如果这时丈夫要和那女人站一边、同穿一条裤子共同对付自己怎么办?那自己不是自讨没趣吗?
梁妹想到这里,不由又迟疑了片刻,然而毕竟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决定还是去找人,究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场面。
七
话说梁妹心烦意乱,猜想丈夫见异思迁正跟别的女人厮混,既气愤又无奈,准备去抓一个现场。
她也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平心静气,无论遇见什么发生什么,自己都要克制。
她先打听到了秋姐的住址,那是在一个叫财富广场的商业住宅小区,于是遁迹找去。然而,她还没进小区的门岗,却在马路边上发现一家豪华酒店,那墙壁都是用大型钢化玻璃造的,而瞧那透明玻璃墙里面,忽见两个相当熟悉的身影竟然相对而坐,互相斟着酒。
于是她先不声张,将自己悄悄藏起来,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贴近玻璃墙,眼睛一直朝里面张望着。
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嘛,这时候她反企望被盯住的俩人能有什么亲昵的表示,她甚至想能抓拍某个更恶心的镜头也才值了。然而可惜的是,她瞧里面的情景是一清二楚,却始终听不见声音,于是她便在外面一边守望一边揣度和猜疑着。
实际上酒店里的那两个人这回是应秋姐相约来谈一件事情的,孟春原不是想谋求车队队长一职吗,秋姐扬言可以帮他搞定,但具体操作起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一回相约来到酒店,孟春还预备着两万元贿赂金藏在一个黑皮夹里,并随时准备捧出让秋姐拿去,这一切当然秋姐也心里有数。
秋姐可是一个惯走江湖的女流,她上身穿蝉翼般薄的扣胸衫,下身穿能露臀肉的超短裙,一边喝酒还一边抽烟,就坐在孟春侧面,翘起二郎腿,有意识地透点裙下风光。
孟春相陪喝了几盅酒,而眼睛里除了她的美貌,还有她的大腿,不住地摇晃酒杯说:“来来,秋姐,我陪你再喝一杯!”
秋姐故作姿态仰坐在椅子上,一脸红晕,两眼迷离,说:“喝呀,你是男子汉,你总得先干吧?”
孟春语无伦次地说:“好好,我先干。”
待孟春喝了,可这时秋姐仍未举杯,反而说道:“哎呀,你光顾喝酒,恐怕都忘了来谈正事,现在我可和你谈正点的。喂,原谈好的两万元贿金都带来了吗?”
孟春不由地脸膛发红,扬起桌上的黑皮夹说:“我已带来了,钱可都在里面,一分不少的!”
“既然带来了,那赶紧掏出来吧,你干嘛还掖着藏着似的?”秋姐嗔怪道。
孟春忙说:“没有啊,我现在全掏给你就是!”
这时,孟春酒醉心明,也怕吃亏上当,忽又怜惜起钱来,接着说:“喂,秋姐,你可知道,在家里我可是个吝啬鬼,我家老婆多花一分钱都受我管束的,而今在你面前却是鬼使神差,有多少我都舍得掏给你。只是这钱夹子里的钱,可是我辛苦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啊!如今全交给你了,可也不知你说的那个人真能帮忙吗?”
秋姐显出不耐烦的脸色,说:“哎呀,人家是公司老干部,说话绝对算数,凭我和他的关系,他会不帮我吗?所以,你现在要信不过他,也就是信不过我,可你连我都不信任,那干脆别来求姐帮忙好了!”
孟春忙说:“喂,姐,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嘛,我干嘛不相信姐呢!”
于是孟春拉开了黑皮夹,双手颤魏魏地将两叠厚厚的钞票掏了出来。
话说这时,在酒店外面与他们仅隔一层的透明玻璃,有一个人可将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她以为那两叠厚厚的钞票是孟春在外面嫖娼而向女人支付巨额嫖资呢,由此她恼羞成怒,发疯似的冲进了酒店中。
她直接冲到了孟春和秋姐面前,用手指着桌上的钞票说:“哎呀,你们真是做得一笔好交易啊!我就想不通了,女人贵贱不同,有的做一回婊子都能卖个好价,而有的服侍男人一辈子,恐怕也从没见到他给她掏这么多钱啊!”
她转身又指着孟春的鼻梁说:“还有像你这样昧了良心的男人,狗眼看人低,亏了我做你的妻子,可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诚心服侍你,可你曾大方地给过我一回钱吗?我从你那儿得到的全是苛刻、吝啬和无情啊!”
这时,秋姐莫名其妙说:“也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女人来,更不知她在胡说些什么呀!大概你是眼馋你丈夫给了我许多钱吧,可这都是他自愿的,现在钱还在桌上,不同意仍可让他拿回去呀!”
梁妹见如此说,委实也看那些钱眼红了,不由地伸手真想拿回来,“我就想不通你做婊子反能这么顶钱吗?”
她话音未落,可谁知孟春突然抓住她的手旋即扇了她一个耳刮子,喝道:“你都说些什么呀!是谁让你拿钱回去的?你这女人真是无聊,跟踪我来到这里且不说,可险些就坏了我一桩大事,给我放下钱,立即滚蛋!”
梁妹见孟春竟当着别的女人的面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已经绝情绝义了,她还能争辩什么呢?此时,她捂了捂疼痛的脸愣了一回神,然后将钱丢到地上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来的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摆出不屑的神情,一个却毕恭毕敬的。坐着的显然是秋姐,而站着的孟春躬身将那两叠钞票拾起,重新又交给了她。她有一个红皮夹子,于是拉开了一条线,只等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动地将钱放了进去。
八
话说梁妹遭孟春猛扇一巴掌,肯定是打痛了,但也被打醒了。长期以来她嫁给这个男人,已算是受尽了屈辱,可因为自己的软弱和妥协,她且一直都那么忍着,但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试想当初,她也有过美好的向往,虽然自身家庭条件不好,但女孩总寄望嫁个好丈夫以求能改变难堪的处境,甚至能改变命运。这既是梦想,也很图现实,然而巧的是她正好与孟春相识,论物质条件孟春可远比自己优越,于是她认他做了白马王子,也几乎把他当做了救星,然而梦想多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对梁妹来说简直是希望愈大而失望愈大。
婚姻没好的开始,中途便矛盾重重,最终危机凸显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梁妹的状况堪悲可想而知了。梁妹该忍的又得忍了,不过此时她可没有从前那么的忍了,她开始想到了一些应对的办法了。
九
话说这一天,梁妹照常上街买菜,如今她也不管孟春爱吃红烧肉,当然也不知他给没给她买肉的钱,但她早打定主意,菜可是要挑最便宜的买了。
这时她正行走于菜市场,从东到西、从南往北地来回走了好几圈,可中途有一个男人曾与她二度擦肩。这个男人在市场上转悠的目的与她不同,那时她是在市场上寻菜便宜,而男人却因为不懂菜而徘徊观望,他只想挑又嫩又新鲜的菜买,而并不嫌贵。
正好这一回他们又停留在同一菜摊边,只听那男人自艾自怨道:“唉呀,要说这没有女人的日子还真不好过。首先这菜就不好买,上次我买个韭菜回去炒,那菜农口口声声说韭菜嫩得很,结果我炒了来吃,那可老得几乎把我满口的牙齿拔下来啊!”
“咯咯!”梁妹闻听不由地扑噗一笑,想抿嘴都抿不住了。
“笑什么?”男人转而面向她说,“我可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梁妹便说:“我也没笑你说的是假话呀!不过男人光会吃不会买,笨透了,我来告诉你吧,眼前这摊位上有几摞蔬菜,而你面前那摞黄韭花就是细嫩新鲜的,而像我面前这一摞芹菜梗便是偏老的哟!”
男人说:“这么说我可相信你,便挑这嫩的韭黄买一些。”
于是,他开始叫菜农拣菜上秤,也不问价,称完只待付钱,他回首见梁妹仍站在那所谓老芹菜梗前,并专拣那老的放上秤,又一再和菜贩讨价还价,这可让他颇为费解了。
良久,男人才问道:“喂,你不是说这边菜嫩而那边菜老吗?而你干嘛反专拣老的菜买呢?”
梁妹直快地说:“我可不比你,我图便宜呗!”
男人说:“明知道那菜老难下咽还图便宜买,这怎么行?喂,那个老芹菜别要了,而这嫩的韭黄由我再称一份送给你吃吧!”
梁妹推辞说:“不,不要,我便吃你送的一回嫩菜,也是填口不填心。算了,我还是专挑一些老的烂的便宜的菜叶子或菜梗子买去煮着吃哟!”
男人的同情心上涌了,关心地问:“怎么会这样?哎呀,我猜想你一定有苦衷,是不是生活上过得很拮据?可有困难也不至于这样糟贱自己,得想办法解决呀!假如你在生活上有什么不顺心或困难,请告诉我,我或可伸出援手帮你一把!”
如此情真意切,如此关怀备至,这可是让梁妹从来都没感受过的。她悲喜交集,联想到自己的确处境堪忧,突然一种悲戚涌上心头,难以自抑了,不由地眼泪就往外涌。
恰是因这一面之缘和稍有好感,也足以让她身心感到愉悦了,并最终促成了她与这个男人的相交相识。
后来,在交往的过程中,男人逐步了解她的实际情况,知道她在家里受丈夫的冷遇和轻视,就同情她并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