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金瓶梅里的生日现象(作品赏析)
四、帮闲祝寿,意在谋利
《金瓶梅》里不仅权贵、富人过生日,就是平民百姓也过生日。只不过是过法不同而已。我们来看看帮闲应伯爵的生日。五月十五日,是应伯爵的生日,西门庆给了三钱银子人情。早晨他拿了五两银子与玳安,叫他买办置酒。晚夕与李瓶儿除服。晚上,应伯爵家来了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和新来的贲地传十个朋友,一个不少。叫了两个小优弹唱,西门庆首席,每人赏二钱银子。
应伯爵的生日,是为了拉一帮穷朋友抱团取暖,是为了向西门庆献衷心,表殷勤。可以说,这些难兄难弟也是奔西门庆来的。
宴席上,听说西门庆要娶李瓶儿,担心花子由闹事,应伯爵乘机在酒席上表衷心:“就是花大有些话说,哥只吩咐俺们一声,等俺们和他说,不怕他不依。他若敢道个不字,俺们就与他结下个大疙瘩!端的不知哥这亲事成了不曾?哥一一告诉俺们,比来交朋友,做什么?哥若有令处,兄弟情愿火里火去,水里水去……”可见应伯爵的生日只是一个由头,其实是一次闹剧,是一次难兄难弟的示威。还有常峙节、谢希大等人的生日,无不是在讨好西门庆,赚他一点银子花。
五、过生日,是窥视社会百态的万花筒
作者立足把西门庆这个典型的官商家族的人际关系、家族伦理等描写成为整个社会状况的缩影。因此过生日也就成为金瓶梅中重要情节,它用了大量的篇幅,通过各类人过生日的描写,深刻揭露了当时的社会现象和人与人的关系以及其活动的本质。为了更好的暴露过生日的背后的本质。在艺术上,作者在过生日的描写上,有详有略,有的重点描写,有的是一笔带过,如第二十三回,“须臾,过了潘金莲的生日”。甚至有的时候就不写,如第二十四回,“话说一日,天上元宵,人间灯夕。西门庆在厅上张挂花灯,铺陈绮席。正月十六,合家欢乐饮酒”。李瓶儿的生日一字没提,可见对生日的描写完全是根据情节的需要,体现了作者高超的艺术水平和叙述的驾驭能力。有时是淡写,有时是浓写,有时候是单独写生日,有时候是将几个事情联系在一起写,很好地反映出故事情节高潮和低谷。
通过过生日,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她)的生活圈,社交圈,以及生活的品味、格调、信仰和爱好。蔡太师的生日,来的都是高官巨贾,都是有钱有势,攀贵附势,寻求靠山的人。妓女出生的李娇儿生日来上寿的是鸨子、妓女之流。西门庆的生日,既有地方官员,又有合伙做生意的经纪人,更有那些妓女和小优,当然还有自己的妻妾。吴月娘的生日既有众妾和亲属,还有尼姑,当然少不了做法事,宣经听佛乐,突显她敬僧信佛的一面。对吴月娘的三次生日描写,把西门家族兴衰作了强烈对比,揭示人间冷暖,趋炎附势。当年王招宣府好不威武,如今人去楼空,贵夫人林太太的生日也只有好色的西门庆为她祝寿,再无别人了。妓女生日,嫖客祝寿。
六、过生日,昭示国家的兴衰
通过对《金瓶梅》(齐鲁书社1991年)的统计,全书描写过生日的景象不少于39次。其中西门庆生前描写过生日场景33次;西门庆死后描写过生日5次。按时间顺序统计,政和三年(1113年):七月二十八日,西门庆生日
政和四年(1114年):七月二十八日,西门庆生日;八月二十四日,吴银儿生日。
政和五年(1115年):一月九日,潘金莲生日;一月十五日,李瓶儿生日;五月十五日,应伯爵生日;五月二十日,周守备生日;八月初旬,夏提刑生日;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十一月二十七日,孟玉楼生日。
政和六年(1116年):一月九日,潘金莲生日;一月十五日,李瓶儿生日;四月十八日,李娇儿生日;六月十五日,蔡太师生日;七月二十八日,西门庆生日;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八月十七日后,潘金莲给潘姥姥过生日。
政和七年(1117年):一月九日,潘金莲生日;一月十五日,李瓶儿生日;四月十七日,李娇儿、王六儿生日;四月二十四日,潘姥姥生日(与政和六年八月十七日不一致);六月十五日,蔡太师生日;七月二十八日,西门庆生日;七月三十日,周守备补请西门庆生日;十月初冬,韩道国给鸨子王一码做生日;十一月一日,乔家长姐生日;十一月五日,谢希大生日;十一月十三日,花大舅生日;十一月二十五日,西门庆补林太太生日(十一月十五日);十一月二十七日,孟玉楼生日;十二月二日,夏提刑老婆生日。
重合元年(1118年):一月九日,潘金莲生日。十一月二十七日,孟玉楼生日。
宣和二年(1120年):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
宣和三年:一月二十一日,孝哥儿生日;四月二十五日,春梅生日。
宣和四年:五月二十五日,陈敬济生日。
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四月二十五日,春梅过生日。
其中详细描写蔡京生日2次,西门庆生日4次,吴月娘生日3次,李娇儿生日2次,孟玉楼生日3次,潘金莲生日4次,李瓶儿生日3次。春梅生日2次。
此外书中还有其他一些零星过生日描写,这里就不着介绍了。从过生日的描写看,最频繁是政和五年(七次)、政和六年(七次)、政和七年(十五次)。这三年正是西门庆走向顶峰的三年,也是书中情节高潮阶段。
通过过生日,我们不仅看出人们的生活状况,而且看出时代的变化。从重合元年(1118年)西门庆死去,到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九年间,只有五次过生日的描写。一次是重合元年(111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孟玉楼过生日,只是一笔带过。第二次是宣和二年(1120年)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吴大妗、二妗和三个姑子来给她做生日。中秋烧茶,吴月娘叫人不应,见小玉不烧茶和玳安在炕上云雨。可见家道已经衰败了何等程度。第三次是宣和三年(1121年),一月二十一日,春梅亲自上门,既是给孝哥儿过生日,也是祭祀西门庆忌日三周年,看到了她原来住的地方杂草丛生,门窗破败,心里酸酸的。四月二十五日,春梅生日。吴月娘让玳安送礼,并亲自登门祝寿。其余陈敬济等的生日都一笔带过。
从大环境看,从北宋重合元年(1118年)到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是北宋走向灭亡阶段,也是西门家族败落时期,惨淡生日是必然的现象。
过生日是一个极其普遍的社会现象,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很重视,也乐于参与。但这本是人生庆祝生命历程的日子,因为掺和了金钱、权利、名誉、情感等因素,就会变成百态,就会成为交易场、名利场,各方表演的舞台,作者正是看到了过生日这个家族生活现象的本质,而大加描写,来无情揭露人生状况、社会百态以及家族变迁和国家兴亡。
由此可见,过生日是作者借以描写故事情节的载体,借以家族的盛衰来反映官场、商场、情场内在的本质乃至家国的兴亡。把生日——家族——社会——国家紧密联系起来,并同方向发展,开创了家族小说的先河,反映了作者国家本位的主流意识和浓郁的家国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