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八大王联手？你认为能行吗？昔年闯王单骑进谷城，差点死于八大王的刀下，后来，闯王势力坐大，八大王与我们数次交手都落于下风，因而他才剑走偏锋，进入了四川成为偏安一隅的土皇上。他内心里一直对我们不满，为了权势，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如今假如我们与他联手，以他这个人狡诈多疑的性格，根本不会给予我们独立的番号，而且他还会找茬，然后逐步把我们一个个地铲除，到时候只怕我们在坐的所有人，都会含冤而死，谁能够保证我们数十万将士的安危？”田建秀一脸正色。
　　 “如果与南明朝廷联手的话，那我们大顺国不就完了？”郝摇旗嘟囔着。
　　 “大顺国？现在还提大顺国？到了如此地步，都城西安也丢了，咱们已经成了流窜作战的一直部队而已，再提大顺国岂不是让人笑话？实际上，咱们之所以失败的原因，就是建国太早了。唉，想起昔年刘伯温给予朱元璋的建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就十分痛心，假如咱们不早早建立大顺国，而是经营好自己的六省晋、冀、豫、甘、鄂、湘等地盘，待到时机成熟，再出兵北京，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失败了，我现在老是思索咱们失败的原因，直到这几天我一下子便想通了，原来咱们失败的最大原因，那就是没有一个稳固可靠的根据地。正是因为没有稳固的根据地，才使得我们四处流窜，落难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们在座诸人难道不想失败的缘由吗？说句不好听的话，早称王其实是把自己放在了火上烤，成了出头鸟而已，而自古的作法是枪打出头鸟，不失败，那才怪了！”田建秀的这一番话，若然放在闯王在世，他肯定就死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竟敢说出来，他不是疯了就是脑袋被驴踢了，而这时候他既不是疯了，也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而他说出来后众人竟然没有一个进行反驳，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个浅显的道理，值得在座的每个人都在暗中仔细回味。
　　 失败的时候能够检讨自己的错误，这其实是闯军的一个习惯，只不过近年来随着李自成的独断听不进去谏言而已。
　　 “如若这样的话，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呢？”高夫人对于田建秀的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没有呵斥，也没有恼怒，反而是非常诚恳地虚心问道。
　　 “如今，我们驻扎与江西的兴国县，向东则是福建省，那里的地势贫瘠、野蛮荒凉，不利于大军的长期驻扎，向南则是两广一带，这里的风土人情与我们北方人大不一样，特别是广西人，他们嫉恶如仇爱打斗，对于外来人天生的就有一种排斥之感，再加上此地乃是五毒教的地盘，贸然进去，必须要小心翼翼，因为你会不知不觉地就中毒而亡，因此这个地方我们也不能去，故此只剩下向西这条路。西边是湖南，他是何腾蛟的地盘，这里的物产丰富，人们又没有经历过战事，一旦我们前去攻打，很快便能多的几个州县，这时候我们便可以以此来要挟弘光帝而逼着他承认我们的地位，一旦他们服软了，我们便可以申请让他们给我们划拨粮草发放军饷，这样一来厉兵秣马地休整一段时间后便可以重新起兵北上，与满清鞑子决战，一雪前耻！”田建秀说到这里，四顾而言道：“各位将军，你们认为如何？”
　　 “好是好，但是假如清兵不进攻南明的话，那么我们岂不是还要与南明决一生死？一旦清兵像以往一样烧杀抢劫一番后便撤出中原，那么到头来我们还是会成为敌人的！”党守素进行了反驳。
　　 “唉，到如今你还是像南明的那些东林党一样，对清兵抱有希望，其实都是短视之士，妇人之见而已。假如你是多尔衮，你放着花花绿绿的的世界而不占领，非要回那白山黑水寒冷之地受罪，你不觉得这太好笑吗？”田建秀对党守素有些嘲笑道。
　　 “既然如你所说，那么你认为清兵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我们又是帮与不帮？”党守素一下子脸红了，于是他问道。
　　 “依老夫之判断，清兵的下一步剑指的就是一个地方——扬州城。”田建秀的语气相当坚决。
　　 “扬州城？你为啥如此断定？”党守素问道。
　　 “南明政权的权力中心在金陵，而扬州城则是金陵的第一个门户，而且是南北通航的水利中心，对于满清而言粮草军需都可以方便从水路运输跟进，这样的话只要拿下扬州城，那么通往金陵的大门就打开了，而且一旦打开这扇门的话，就相当于金陵不保了，南京城就指日可下。我想满清这十多年来，招降了无数汉族官员，有些能人志士，屈膝投降于他们，稍微懂一些战略的汉族将领，都会看出来扬州城的重要性，他们一旦向满清政府建言，那么都会想到这里的，故而我绝对可以断定，清兵下一步一定会攻打扬州。至于我们帮不帮，这个事情还须众人再议，因为一旦我们决定帮助的话，那么第一该如何帮，第二谁去帮？这件事情很难说明白的，那就需要大伙再议了。”田建秀说到这里，笑着坐了下去。
　　 “好像听说大学士史可法去了扬州城，看来他是很难得的一个人才，能够一眼就看到清兵进攻的方向和地点，只可惜如此忠臣良将，竟然受到马士英的打击和排挤，就连江北四镇的总兵官都不听他的调遣，真是孤掌难鸣啊，依我看，假如满清真的去进犯扬州城，那么就靠扬州城那区区八千士兵，根本就难以抵挡，若然如此的话，史可法这位大明忠臣、铮铮铁血男儿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满清铁骑，扬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情。可是我们该如何帮助呢？若然我们派兵前去，只恐怕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诡计，因此我们只能眼看着他们灭亡，实在是心有不甘啊！”刘体存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失时机地点明了目前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我看只能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士去了，至少在关键的时候咱们还能保护史可法，使他能够全身而退，这样的话也许南明朝还有救，不然的话，整个中华大地就要生灵涂炭了！”李过到了此时终于说了话。
　　 “对，咱们马上派唐门四勇士以及北方流云杀手集团的人物前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史可法全身而退，回到金陵！”刘芳亮是掌管“军机营”的头脑人物，这些武功高强的人物都属于他的管辖之列，他不说话，别人是无权调动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高夫人斩钉截铁地说着，然后她对着诸将下了命令：“诸位，刚才田建秀说的计策，大伙也听到了，那么咱们从明日开始便向西出发，进入遂川县、桂东县以后，目标直指湖南永兴县。到那时，咱们与驻守在郴州的何腾蛟部来一场大战，以战求和，让南明朝廷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然后再做计议。另外，神机营马上派出唐门四大杀手以及流云的几位当家星夜赶去扬州城，能多杀几个满清鞑子就多杀几个，若然不行的话，就竭尽全力保护史可法史大人的安全，只要史可法在，南明朝就有救，汉人就不会失败，千万要让他们留心！”
　　 “是！”众将起身听令，然后陆续退了出去。
　　
　　 七
　　  南京又叫做金陵、建康，它与北京、洛阳、西安共称为中国的四大古都，它在中国的历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价值，而弘光帝建立政权的时候，它不叫南京而是叫做应天府。
　　 秦淮河是流经南京城内的一条脂粉河，一到晚间，画廊凌波，琴声悠悠，浆声灯影，歌声阵阵，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江南学子应试的“贡院”竟然与秦淮名妓荟萃的“旧院”隔河相望，一到乡试之年，这里就会聚集众多的来自江南的应试学子，他们往往会沉醉于这恰似人间天堂的景色之中，于是才子佳人目送心挑，不免演绎出一曲曲缠绵凄美让人销魂忘归的露水姻缘来。
　　 公元1645年，应天府全城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表达的喜悦之中，只见家家张灯结彩处处欢歌起舞，不亚如逢年过节一般的欢乐气氛。
　　 是啥原因让人们如此兴奋呢？当然是李自成被杀了消息了。当大魔头闯王李自成被杀死的消息从皇城内传出来的时候，当满大街四处都在粘贴告示宣布李自成被消灭的时候，整个应天府刹那间便便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所有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
　　 是呀，横行大江南北的土匪头子今天终于被杀死了，人们从此就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如此令人振奋的消息，能不弹冠相庆吗？
　　 当然是应该庆贺了。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生活中充满战乱，这无非就是人的本性而已。
　　 但是，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还是有人在唉声叹气，而且这个人竟然是在南明政权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内阁大学士、督师史可法。
　　 自从崇祯皇帝爷吊死于煤山，史可法那可是望江痛哭，几乎要悲伤自尽以表忠心，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下，史可法才振作精神，他力挽狂澜与乱世，以国家大义为己任四处奔波，硬是把一个群龙无首是乱摊子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他先是扶植弘光帝登基即位，然后委曲求全地联络各地豪强与军阀，共同扶植南明皇上，把个混乱不堪的江南大地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整合得有模有样，因而被江南的老百姓称其为“儒家称之圣人，佛家之菩萨。”
　　 如今，这个圣人菩萨却在秦淮河上的一叶小舟内叹息着，而与他一起叹息的人竟然是江湖上白道顶尖代表人物“九曲半堂”的堂主诸葛昱。
　　 “大人，常言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北方虽然气候恶劣，但是人们却强悍无比、心地坦荡，南方虽然气候怡人，但是人们却相对柔弱，贪图安逸心眼多，因而除了太祖一反常规，由南方起义而逐步统一全国外，从古至今都是北方占据主动侵略南方。就像是如今满清鞑子一样，进入中原来，如入无人之境，不是说咱们汉人不行，而是咱汉人心眼多，为了眼前个人利益而不顾国家安危，对自己同胞相互倾轧斗得你死我活，而一旦面对外族侵略则卑躬屈膝、望风而逃，如今大好河山眼看要支离破碎，而那些军阀、官僚、贵族、乡绅等等既得利益者们却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不顾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只看到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之利益，还在内斗得你死我活，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都会被满清鞑子各个击破，眼前这大好河山终将落入外族之手，我们老百姓不免会做牛做马做奴隶任人宰割了，唉……”诸葛昱说到这里长谈了一口气。
　　 “诸葛堂主说的对，当年太祖定下规矩：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这三条组训一直是我大明朝的支柱法宝，使我大明朝延续了二百七十年，可是，这世上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万事万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形势的转化都会变化的，正因如此，到了先帝时竟然让这三条祖训弄的把江山也丢了，唉，假如当初先帝听从李自成的建议，接受李自成的议和条件，那么即使划出陕甘之地给李自成，则江山不会丢，鞑子也肯定进入不了中原，或许在先帝的支持下，李自成的那些虎狼之师能够奋勇出关，一举击败满清，从而收复关外的白山黑水，使我大明朝得到中兴也未尝不可！”史可法说到这里，也是感慨万千。
　　 “史大人，其实您也不必感慨，从古至今的王朝更替，说白了几乎都不是毁于外部的强大，而是每每都毁于奸臣小人之手，现如今之南明，比之于数百年前的南宋，何其的相像，南宋有奸臣秦桧卖国，现如今却有逆臣马士英专权，他只顾着与那些书呆子东林党人争权夺利，根本看不到亡国的危险已经来临，实际上自从弘光建朝，朝廷内部就一天也没有稳定过，内有马士英独揽专权，外有贺人龙听调不听宣，就拿咱江南四镇来讲，也是各有各的打算，都怀有异心，为了权益而相互倾轧。史大人您面对如此情形，能怎么办？您一介书生，虽有无上报国之志，但是没有实权，只有虚名，能维持这样的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然谈其他的想法，岂不是妄想？”诸葛昱喝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就拿这次督师北上，谁人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圈套，无非是要把史大人往火坑里推罢了，人家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之流，谁能听你的话？都在相互保存实力，您又能指挥动谁？我们老百姓心知肚明，但是位卑不敢妄言只能沿路欢呼，心内可是为您老人家担心啊！”
　　 史可法听到诸葛昱如此话语，内心中充满了无奈之情，作为一个帝国政府的首脑，面对内部的这些利益集团，他即使是再有通天的本事，又能怎样？这些利益集团不顾强敌虎视，专门热衷于内耗、内斗、内战，而一旦强敌进攻他们就要望风而降，尽管自己极尽所能地去笼络、安抚，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却发现这些利益集团根本不听他的指挥，都在表面上恭维而暗地里推诿、拖延。
　　 对此，真是毫无办法。
　　 本来，以现在这个庞大的帝国来讲，它拥有湖北、安徽、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九省的地盘，大军数十万，人口数千万，名将众多，后备兵源充足，在此大好的形势下，只要团结一心一定能够收复中原恢复大明帝国的版图。
　　 可是，现在的他从内心来讲已经失望了，而且是相当的失望。他下决心要重整朝纲军纪，以便大展宏图，只可惜一介文弱书生最终也斗不过这些豪强势力集团。
　　 特别是弘光帝，在权臣马士英的愚弄下，把“连清剿闯”当做了头等战略措施，而一旦李自成被杀，整个朝廷便无有了主见，甚至于有了“占据江南，与清廷隔江而治”的偏安一隅的短视之想法。这让史可法很是失望，他竭尽全力地一次次上疏，表明观点，陈诉厉害，可是一次次地被嘲弄以至于被诽谤诬陷。最后，也许弘光帝嫌弃他多言了，因而听了马士英的谗言，直接下旨让他过江督师北上收复失地，可是却没有给他派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