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奖金”征文】重拳整顿(小说)
文华惶恐地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举手向钟志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他字句清楚地说:“我明白了,市长,立即执行!”
说完,文华这才发现自己在匆忙中忘了带大檐帽,低头看自己的穿着,虽是警服加武装带,却没扣第一颗纽扣和风纪扣,显然不规整。他尴尬地无颜再看钟市长一眼,转身向经警们大声地命令道:“撤!立即撤!”
看到文华带走了经警,钟志成再次握着陆成威的手真诚地说:“谢谢你!”说完他转向人群提高了声音说:“同志们,我代表市委市府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监督揭发那些违法乱纪的干部,谢谢你们退休工人的纠风行动!我们市委市府工作组这次来江钢公司搞整顿,就是坚决依靠工人群众,依靠大家出谋划策使江钢公司走出困境!欢迎大家向工作组反映情况,欢迎大家来工作组检举揭发江钢公司一切违法乱纪行为和违法违纪干部!相信我们会在你们的支持下使我们工作组把整顿工作搞好!谢谢大家!”
钟志成以为自己的这一番肺腑之言会获得在场群众的欢呼和鼓掌,谁知等他讲完后群众只是让开一条通道,默默地看着他们。
钟志成猛地明白群众不是要听他的报告,而是要看他和他所带领的工作组的行动。钟志成朝蹲在一旁的叶山红和另一个机械厂的副厂长看了看,对公安局长黄河说:“把他两个带走,这事你要尽快查明和处理!”
看到叶山红二人被市公安局长押走了,人群也开始散去。老陆以信任的目光看了看钟志成,默默地点了点头走了。
工作组全体成员在钟志成的率领下向江钢公司大楼院门里走去,面包车装着他们的行李在后面慢慢地前行着。
刚走到公司大楼前的台阶下,只见公司办公室主任王玉龙笑着疾步迎了下来。尽管他是笑容满面的,上官云山却发现钟志成的脸上非常严峻。他设身处地的替钟志成感到难过,你们江钢公司的头儿们难道就没看到离大楼才一百米外的院门口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莫非,他们怕见群众?莫非,他们想让工作组也见识见识江钢的事是多么难处,因此等我们收这份“见面礼”?
四、欲平凡,树欲静而风不止
钟志成在离公司大楼不远处就看到大楼上有的窗口有人在向下面张望,他知道楼里的人一定看到了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尽管在楼上作壁上观感到气愤。他走到大楼台阶下,见办公室主任王玉龙笑盈盈地赶来想握手时,他冷冷的没伸手让他握。
王玉龙脸上先红后白地变化过后,搭讪着说:“哎呀,我一直在忙着办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来了!欢迎!欢迎!”
他见钟志成要上台阶进大楼,忙拦住他殷勤地说:“请市长和工作组的各位领导随我到生活区的云河饭店去,公司的领导们全部在那边等候你们。先给首长和领导们接风洗尘,然后去云湖山庄住歇,晚上安排娱乐节目联欢!”
钟志成知道云河饭店是江钢公司和云河镇地区最豪华、档次最高的饭店,云湖山庄则是娱乐项目最齐的宾馆式休闲地,原来他来视察时就曾在这两个地方吃过、住宿过,但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把工作组安排到那里去,无疑会会使工作组陷入被动。由此,钟志成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但钟志成看到王玉龙那副忐忑而又尴尬的神态,想到这事肯定不是他王玉龙决定的,便压住不满,严肃地对王玉龙说:“公司发生了这么多事没解决,还有心情去吃喝玩乐?难怪工人群众有怨恨啊!”
钟志成见王玉龙被他说得愣住了,脑子里闪过往回来江钢公司视察时对他们的这套接待方式从没拒绝过,反而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尊重而心安理得。现在想来不由得也感到惭愧,就换成较为和气的口吻对王玉龙说:“我们这次是来搞整顿的,过去那套接待方式一律免了。从现在起,一切从简!”
钟志成见王玉龙苦笑地直点头,就以商量的口气对他说:“还是先领我们去公司招待所吃零餐客饭,一律不搞特殊!”
钟志成说完就招呼工作组全体成员带头向公司大楼后面不远的江钢公司招待所走去。
王玉龙陪着工作组到招待所安排好住宿后,按钟志成的吩咐向全体成员宣布了招待所的早中晚三餐的进餐时间和买餐票的规格单价后,钟志成插话说:“谁误了进餐时间,谁就只有在外面吃小吃了。当然,价格肯定要贵一些!”
钟志成见大家都笑着说明白了,便又说:“这里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工作组成员包括我在内一律不准吃请!至于我们工作组内部哪个要办招待,私人出钱不开票,我不反对!”
他然后向在一旁发愣的王玉龙说:“请你通知公司党委全体委员和行政管委会全体成员,明天早上八点正开会!”
钟志成在招待所餐厅吃晚饭时,见一份客饭四元钱,除了有约四两米的饭之外,还有三样荤菜一样素菜。他以为这是专门优待工作组才这么搞的,但见到除了工作组之外的其他客人都是这样,才放了心。
当钟志成吃完饭回到宿舍时,见江钢公司副总经理聂富民和王玉龙已在屋里等候他了。
钟志成没容他二人多说,就以不满的口气说:“有事明天谈,我先休息下。”
聂富民笑容满面地说:“我是来看看老首长您吃住满意不?”钟志成缓了口气说:“平日来江钢公司的客人都是这样吃住的,你关心过他们吗?老聂呀,我们这次来江钢,不是一两天就走了,而是来整顿江钢公司的!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你的本职工作上吧,我们的吃住你就别花费精力了。另外,一律不要对工作组搞特殊,不要再跟企业增加负担。好了,你们也回去休息了吧,我就不送了!”
钟志成见他二人的表情复杂,眼里流露出惶恐、疑虑的目光,联想到自己往回来江钢公司时按省市级贵宾对待而从未拒绝的情景,心里再次产生内疚,但他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情况,所以不便多说,就无声地躺上床。
聂富民和王玉龙见状,只好识趣地离开了。秘书小伍是和钟志成住一个房间的,他见钟志成躺下了,来的人也走了,便拿出带来的材料和一些文件,准备清理好明天开会时用。
屋里出现片刻的宁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开始钟志成没有在意,后来听到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外面的说话声中,他听出有人是来找他的,便翻身从床上起来。他见小伍在看材料,便叫他收拾好。
小伍收拾好了东西,就上前去开门,他开了门正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见一群人已来到门口,他刚要问他们找谁,那群人竟一下就涌了进来……
五、保市长,虚惊一场竟无恙
上官云山和黄河同住一个房间,吃了晚饭后,他和黄河回到屋里后就关上了门,把带来的洗漱工具放好后,就开始清理各自带来的材料。他们一边清理,一边聊天,没扯几句就谈到了这次的江钢之行。
上官云山笑着问:“黄河,你这个公安局长来就开了张,估计你担子不轻哟!”黄河说:“我估计叫我来是来清理江钢公司的周边环境的。要不,咋会叫我只带治安处的人来呢?上官云山不明白什么叫周边环境,黄河告诉他这是上面才发的文件中的新名词。也就是这几年企业不但在经济上受到困扰,还在企业周围的治安环境上受到了侵扰。比如,企业周围的小偷、做投机生意的和那些想发横财的人都把目光盯向企业,有内外勾结偷盗企业财产、设备的,也有直接钻企业缝隙非法转卖企业物资的,使企业防不胜防,蒙受了巨大损失。为了净化企业的周围的环境,公安部今年行文要我们为企业的改革开放保驾护航,彻底打击清理企业周边犯罪活动,使企业有个安宁的周边环境。”
上官云山听了笑着说:“这么说来你是外科大夫兼防疫大夫,我就是内科大夫了。”
黄河笑了笑说:“我的任务虽然目标明确,实施困难,但比起你的任务来就容易得多了。怎么?你已经发现有癌细胞和蛀虫啦?要不然,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上官青天会来这里凑热闹?”
上官云山凝眉想了想说:“看来这次市里是下了大决心了,你看看我们这工作组的成员可不是一般单位的人哟!”
说到这里,他扳着手指数着说:“有主管部门工业局,有主管企业头头任免的工交政治部和市委组织部的,至于我们这个口岸的除了你们公安局以外,还有我们反贪局、监察部、纪委。由此看来,这回市委要对江钢公司动大手术了!”
黄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几年国营企业也不知是咋个搞的,真像是日落西山、辉煌不起了!你看别个农业、商业、军事、旅游业、第三产业行行都如久旱的土地遇上了雨露,兴旺发达,如日中天,只有这国企,成了丁丁猫进蜘蛛网——越扳越难过了!”
上官云山很有信心地说:“我认为国企这几年之所以不景气甚至倒闭破产,主要是企业领导成员贪污贿赂腐败严重!只要挖掉蛀虫,换好领导班子,紧紧依靠工人群众,充分发挥他们主人翁精神,企业就能冲出困境重振雄风!”
黄河说:“从理论上讲,企业内部机制健全,领导班子勤政廉洁,外部又无周边环境之忧,应该是有希望的。但是,实际情况是不是如此呢?这还得要实践和时间来证明。”
正当他俩在议论时,就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了人群喧哗声,他俩开门一看,只见有十来个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听他们讲话的内容是来找钟志成市长的。黄河想到市长今天也太疲惫了,就上前挡住他们,要他们有事明天再说,可能由于上官云山和黄河都穿的便衣,这群人把他二人当成了一般的工作组成员了,对他俩的劝阻根本听不进去,纷纷拥挤着朝住着钟志成和秘书小伍的房间走去。
黄河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硬性阻挡,但他想到今天下午钟志成对江钢公司保卫处长文华的态度,不敢重蹈覆辙,只好挡在前面往后退。他想只要自己在场,这群人真有什么不轨行为,他也足可以抵挡一下。
上官云山虽然也在劝阻,由于考虑到不能激化矛盾,只好也裹在人群中被涌进了钟志成的房间。
人群挤进房间后虽然七嘴八舌地说话,但毕竟声音已没有刚才大了。这时人们听到小伍惊慌失措的在喊:“你们把市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回过神来开始找市长。正当大家在着急时,却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地说:“别着急,我在这里!”这下大家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竟把市长钟志成挤坐在沙发上被人挡住了。
钟志成从沙发站起来见大家很不安,便笑着说:“没关系,还没被挤扁呢!”
大家见市长无恙,又见他乐呵呵地在笑,不由得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也笑了起来。
六、发余热,老亦未减企业情
钟志成一下从来人中认出自己以前的老领导、前江钢冶炼分厂总书记汪贵平,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说:“老领导这么急着要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呵,请大家随便坐,小伍,倒开水!”
他招呼大家有的坐沙发、有的坐床上,自己却站在了屋子中间,大家见市长这么随和,落座后就静了下来。
汪贵平见状对钟志成说:“没想到吧,昨晚上保卫处第一个铐的就是我。听说你一来就喊放人,要不然,这事他们还不知咋个下楼呢!”
他见钟志成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缘由和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昨晚听说公司头头们要开加快修建干部楼的专题会,汪贵平等三十多个十年以前离、退休的老干部们赶到公司就不管不顾地涌进公司会议室把刚开了个头的会议一下就搅乱了。
汪贵平他们来找总经理詹祖荫的目的,就是要求他立即下令停建干部楼。
现在全公司正处在低谷困境中,一线职工的工资已拖欠三个月,二线和退休职工的工资已拖欠四个月,欠国家贷款五个多亿的情况下,却从相当紧张的资金中抽出五千多万元来修建干部楼。这样做,势必扩大干群裂痕,加深干群对立,使广大工人心理不平衡,直接影响生产。
面积达一百二十平米的干部房给多数子女在外地工作和安了家,而在江钢却只剩下老俩口的干部们住,无疑是极大的浪费。再说,江钢公司分房这不是按工龄长短、人口多少来分配,而是按工人、科长(包括有中级职称的)、处长、高工(百分之七十是公司副书记、副总经理以上的)四个级别来建筑和分配。对此方案,别说工人群众意见大,就是在职很多干部中也觉得不妥。现在干群之间的裂痕已经够大的了,再这样人为地挖一道鸿沟,无疑等于把干部群众分成了两个阵营。
这事对于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运动和冲击的老干部们更为其后果感到忧心忡忡。
由于他们来时没有统一由谁先讲、谁补充,所以当时就出现七嘴八舌甚至热嘲冷讽的场面。詹祖荫见会议被冲散了,又遭到了讽刺,加上他平时就很讨厌这群拿钱不多、管事不少,现虽无权、资格却老的老头们按捺不住就拍了一下桌子还猛地推开了椅子,口里很专横地说:现在是厂长经理负责制,我决定了的事我负责!
詹祖荫的横蛮言语和动作无疑给怨气十足的老干部们点了一把火,大家便你能拍桌我也拍,你能甩椅子我也甩,现场开始混乱起来。
但是,这时并没有人动手打伤詹祖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