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后会无期(小说)
这件事情后,有次吃饭时孟琪琪当笑话讲给罗汐,罗汐一本正经地说,琪琪,你要是跟了那男的,得改名,改为气气。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相伴成长,而现在孟琪琪竟然怀孕了,要面对烟火了。
两人各自望天,沉默了好久。夕阳已完全沉入地下。喻晓打破了沉默,她问:“罗汐知道吗?”
“重要吗,他又不和我结婚。”少顷,她低声吐出几个字:“别告诉罗汐!”
四
孟琪琪固执地不肯把孩子打掉,喻晓的头几乎爆炸。喻晓想和罗汐谈谈,说服她早点和琪琪结婚,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
喻晓掩上门回到客房。这一晚,她住在孟琪琪家。魏克俭打了两个电话,她没接,发短信问她在哪,她没回。刷朋友圈,看到魏克俭更新了动态,写了一句话,很像歌词: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像喝了一杯苦涩的酒,今夜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喻晓讨厌这种假意的矫情,她关掉了手机。
“喻晓你睡了吗?”孟琪琪在门口轻声问,并探出一张笑脸。“就知道你没睡,我也睡不着了,聊聊吧。”
喻晓注视着孟琪琪:“聊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无话可说。”
孟琪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手机,说:“不是聊我,聊聊你。魏克俭刚才打来电话问你,我告诉他你在这里。怎么,吵架了?”
“比吵架严重。”
“那是什么?总不会是分了吧。”孟琪琪笑嘻嘻地说。
“是分了,彻底分了。”喻晓声音有些颤抖,眼泪立即盈满了眼眶。她把头转向窗外,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孟琪琪显然是被惊吓到了,她蓦然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喻晓,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起身搂着喻晓的肩膀,递上纸巾,喻晓擦去眼泪。要从哪里说起呢。那个晚上的争吵只是导火索,两人的婚姻早在半年前就亮起了红灯,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自欺欺人罢了。
魏克俭是北京人,喻晓则是北漂,是北方农村走出来的,清秀,单纯。京城少爷与村妞一见钟情,双方家人极力反对。然而他们爱得执着浪漫,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喻晓野心不大,小富即安,相信天道酬勤。魏克俭则相反,想迅速改变现状,不甘于朝九晚五,梦想一夜暴富,而现实让他屡屡碰壁,辞职创业,倾尽所有却一无所获。他整天埋头于台球等运动排遣苦闷,像埋头的鸵鸟。
生活的艰难考验着他们的爱情,相悖的人生观让两人渐渐疏离。然而,她还是爱着魏克俭这个曾经要给她一片海洋的男人。她看得到魏克俭的颓废与无力的挣扎,对他充满了同情。她却没有点石成金的手,也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来唤醒这个男人,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相对无言就是吵架。他不停地花钱,她不停地挣钱。生活在无休止的生活与工作的重压下,她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不堪一击,一触即破。
魏克俭又是凌晨一点多回来的,喻晓被惊醒后就很难再入睡,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上班时间早过了,她下楼时头晕脑涨,心神恍惚,胸口闷得顺不过气来。外面冷雨霏霏,她没有时间上楼拿伞,路过车棚的时候看到魏克俭的摩托车。她记得车后备厢里有一把备用的太阳伞。喻晓打开摩托车后备厢,却发现了有女人的丝巾和口红,还有一封情书。情书是写给一个女人的,开头称呼为“亲爱的”,暧昧的话如刺刀深深刺入她的心脏。当喻晓把这些东西甩到他面前,他的脸扭曲到变形,曾经明朗俊美的男人像是被魔鬼附体。那是两人在结婚后吵得最严重的一次,喻晓压抑已久。她摔了魏克俭的手机,魏克俭则拿起烟灰缸朝她砸去,烟灰缸擦着她的脸砸到了身后的墙上,结婚照清脆地碎落一地。
喻晓呆若木鸡,魏克俭也怔在了那里,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或者已经不需要解释。
冷漠的僵持,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
她拉开衣柜,收拾了行李,翻出结婚证丢在桌子上,只说了三个字:离婚吧。
他摔门而出,也扔了三个字:离就离!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都是朝三暮四的动物,没什么好伤心的,他除了长得正点,有什么呀,工作都没有。看我见到他怎么训他,要不,让罗汐找人修理他,给你出出气。”孟琪琪狠狠地说。
“不用。我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喻晓淡淡地说。
“你确定那是别的女人的东西,不是他买给你的礼物?如果是你误会他了呢?”孟琪琪追问道。
“怎么可能,”喻晓说:“女人的直觉,让我对他早就有了怀疑。那封信是他写给别人的。”
“直觉也会骗人的。不过是一封信,能说明什么。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孟琪琪颇替喻晓感到惋惜。
孟琪琪或许会陷入闺蜜与“专职台球老师”之间选择的尴尬境地。魏克俭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尤其是丢了工作之后,他变得敏感,很少与朋友们聚会。而当喻晓请她唯一的小闺蜜到家中做客时,魏克俭没有拒绝,还给足了面子,去超市买了螃蟹、贝壳、海带,在厨房里慢慢地熬了一锅鲜美的海鲜粥。晚饭后,三个人去了台球室,魏克俭还耐心地陪孟琪琪打了几局台球。孟琪琪对喻晓耳语,姐夫打台球的动作好优雅,像个绅士,根本不像你说的书呆子,你真有福气。
五
喻晓决意与过去告别,开始规划新生活。
她去了南京路,在那里欣赏那些漂亮的裙子、鞋、包和化妆品,把自己埋入这些物质之中,虽然空洞,却能暂时忘记生命中的缺失。她买下了那条一个月前就看中的浅蓝色毛衣裙,上面有白色的花朵,颜色如同在云上的感觉,看上去清爽明朗,像是嬉笑的小姑娘打破了冬日的沉寂,把一份美好与纯真留给了时光。衣服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云遥。她想起一个电视剧的主题曲:梦未央,怎能独自去云遥,谁今后再与我谈风笑?
纵然无人欣赏,也要活得精彩。喻晓衣着新装,化了淡妆,对镜看着好久没打理的长发,比划出剪短后的发型。
喻晓不是刻意去找罗汐的。
罗汐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脸色有些憔悴,但依旧幽默:“女人剪去长头发有两个原因,一是美女什么发型都美,二是感情遭遇危机,想要从头开始。姐,你肯定是第一种。”
喻晓笑笑不回应,拿起发型设计册,看着几款短发造型,问:“小罗,你看我适合哪种发型,这个怎么样,会不会显老?”
罗汐坐在转椅上,手指挑着剪刀娴熟地转动着,打量着喻晓的脸型,又摸摸她的发质。
“《我的前半生》里罗子君的发型适合你。试试,你比她漂亮。”
喻晓合上画册:“听你的,剪吧。”
罗汐细致地设计着发型,随意地闲聊着。“我有一哥们去杭州培训一年,这家伙挺会算计,想把房子租出去。姐,你公司有没有新入职需要租房子的?”
喻晓心中一动。她正在找房子,但怎么说好呢。
“还真有个同事正找房子。这样,我先看看,回去告诉她。”喻晓撒了谎,没必要把自己的伤口向全世界展示。疼痛谁也替不了,包括朋友。罗汐打个响指:“爽快,问对人了。”
发丝一缕缕落在地板上,如同旧时光洒落一地。喻晓看到镜中短发的另一个自已,熟悉又陌生。
跟着罗汐去看房子,房子在西区,罗汐的摩托车骑得像闪电。
温暖而寂静的阳光如水一样倾泻而下,洒在那幢略显年代感的一幢欧式的建筑上。电梯维修中,楼梯是木式的,走上去高根鞋的声音清脆响亮。两居室的套房,装修古典,素净。站在玻璃窗前,可以眺望远处矗立的高楼。露台上有白色的铁艺栏杆,还有蔓延的绿色而浓郁的爬藤植物,开着淡紫色的小花。
喻晓转过头看罗汐。罗汐正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她。
“怎么样,还可以吧。你可以带朋友随时来看。”
“这房子不错,我都想搬来住了。”喻晓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目光注视着头顶的蓝天。风把天空吹得清澈异常,云朵以优美的姿势大片大片地从头顶飘过,追寻最合适的停靠点。
“都可以。我不管谁住,只管把房子租出去收银子。”罗汐靠在门框上,依然是无所谓的语调。喻晓的背影单薄而孤独,他怜惜地望着出神。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音打破了安静。
电话是喻晓的堂哥打来的,他说父亲的冠心病又加重了,看来这次得住院动手术了。堂哥说话结结巴巴,喻晓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住院需要钱。她说,先安排住院吧,钱,我想办法。
父亲的突然发病住院,让喻晓没有时间去掩饰窘境,也没心情问问罗汐与孟琪琪之间的事。她直截了当地说,小罗,我今天就搬过来住,房租你和你朋友说一下,看能否先缓几天,我不会欠很久的。
“见外了吧姐,早一天晚一天,这都不是事儿。”罗汐回答得很干脆。把钥匙放在喻晓手中时,目光闪烁:“我现在有时间,免费搬运工,要不?”
喻晓搬进去的第一个夜晚,楼下花园里的蛐蛐清脆地鸣叫。那晚,是喻晓两个月来睡得最沉的一次,她没有预料到会在梦里见到父亲。
父亲在一处河堤盘腿而坐,她慢慢走近。父亲的后背上嶙峋的骨头像是山谷中的怪石,石头密布在干枯的皮肤之下,贴着年岁的沧桑。父亲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和你娘去找你了。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喻晓用尽全力终于喊出了声,从梦中醒来。
她再也难以入眠。思绪浮沉、跳跃。这个城市,还有多少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呢?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条狭长幽深的峡谷,峡谷上的一线天空给了她不可预知的渺茫希望。离婚的事也没有想好如何跟乡下的父亲交待。
婚前,父亲劝她:“晓晓,咱们两家门庭不对等,你会吃苦的。”
她不屑地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门当户对。”
父亲思想传统,觉得魏克俭不是踏踏实实的人,言语中总想一步登天。而既然喻晓选择了嫁人,他也就默认了,不再说什么,况且村里人都说他女儿有福气,竟然嫁给了北京人。在村民眼中,北京是皇城,高高在上。
如果村里人听说他的女儿离婚了,一定会背地里嘲笑。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加上年前中风初愈,喻晓怕父亲因为自己的任性再有个好歹。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与牵挂。魏克俭常说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生得一个女人身,内心比男人更强。她忽然觉得这些话全是狗屎。
六
房子离公司不远,她不再急着赶公交坐地铁,每天提前半小时出门,步行即可。她一点点整理心情,投入工作,尽量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但想起时,还是很痛。
魏克俭有过短信留言,问到父亲的病,破天荒地说缺钱可以转些给她。喻晓需要钱,父亲住院后花费很大,不能让堂哥为难。她唯一可以借钱的人就是孟琪琪,喻晓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周末,喻晓正在做早餐,孟琪琪突然出现。喻晓虽感惊讶,继而想,或许是罗汐告诉她地址的吧。
“刚回来的?见过罗汐了吗?”喻晓问。
孟琪琪切开一个橘子,吃了一口就吐了,说太酸。
“就是为他来的。你得帮帮我。”孟琪琪可怜巴巴地说。
“怎么?商量好结婚,要给孩子一个家了?”喻晓看看孟琪琪的肚子,也许是她太瘦衣服又宽松,看不出是个孕妇。
“结什么婚啊,我和他提出分手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可以啊,但你得借我十万元钱,我急用。还一直以为他有多自立呢,不过也是个吃软饭的。这不明摆着是要分手费吗?要就直说,还打着借的旗号,气死我了。”孟琪琪用水果刀把一个橘子切得四分五裂,仿佛这样就解气了。
喻晓听到分手费三个字时笑了:“你想哪去了,罗汐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你们在一起时人家也没花过你的钱吧。现在说不准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资金一时挪不开手吧。”
“他能有什么事,爹妈不需要他管,他挣的钱就是天天大吃大喝都足够。我问他借钱做什么,他不说,死都不说。真是臭腻得很。”
喻晓不知道怎么安慰孟琪琪,罗汐是什么人她看得非常清楚,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虽然不喜欢罗汐怪异另类的装扮,但他的为人处事喻晓其实并不厌烦,只是有时候见孟琪琪等他那么久,整天玩世不恭的样子,喻晓替琪琪感到不值。孟琪琪口口声声说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罗汐,喻晓想笑不敢笑,因为朋友圈里都知道罗汐有多少个美丽的女友,那天罗汐替她搬东西,不止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电话中打情骂俏连喻晓都觉得脸红。
孟琪琪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纤细的手指苍显得白,骨节上凸出了青白色。喻晓难过起来,她拉住孟琪琪的手,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她甘愿替孟琪琪承担。
路上,孟琪琪说起认识罗汐之前的岁月,她说自己十六岁之前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她家有规模不小的公司,一家人聚少离多,她开始喝酒,学会喝酒是十六岁的生日那天。她和一个男孩恋爱,酒后她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了那个男孩,两人誓言相伴终生。孟琪琪说,我需要有人陪伴,他对我言听计从。
后来,那个男孩失踪了,纵然孟琪琪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和人脉去找,依然一无所获。
遇见罗汐改变了她的生活。罗汐的父母都是生意人,家境也还不错。罗汐初中毕业后不想读书,想锻炼自己,到餐馆、酒吧打工,最后学了喜欢的美发设计,梦想是开一家发型工作室。
小说给我印象最深的人物是孟琪琪,可真是不简单。结尾的那个发短信的人也是她吧,内心真是很强大啊!
生活中有太多关于蜜的故事,有的心心相知为了彼此成长进步,这自然是莫大的幸运。而有些所谓的闺蜜无不是建立在利益与利用之上,两人都培况相同固然一好百好,若一方稍优于另一方,女人之间的妒忌就生了根,发了芽。
借这样一个虚构的小说,写出生活中的另一面,虽然还很稚浅,但我在尝试。
感谢同在时光之城,感谢我的拙文有你读过!
经历了,就成熟了。
生命被抽丝剥茧后,仍怀赤子之心,清气傲骨过生活。
一如喻晓。
欣赏一朵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保持傲骨,清醒生活。喻晓是这样的。
倾心对待朋友固然没错,但前提是,这个人也把你当做了朋友。小说虽然为虚构,而生活中又何尝没有上演过这样的故事。
令人扼腕。
愿我们好好爱自己,愿时光不染尘,季节清新如初。
总觉得,朋友或者闺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单纯点,简单点,只是朋友,就好。
谢谢慕寒阅读并改正错误,时光城里有你这双慧眼,是莫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