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下，说：“要我同意也行，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房子归我。”心语认为提出这个要求可以让丈夫稍稍感到难过一点。
　　 “可以，所有的东西都归你，车子也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沈森回答地干脆利落。
　　 这大大的出乎心语的预料，在丈夫的回答中她看不到一丝犹豫、难过、不舍。有的只是决绝，快刀斩乱麻般地急切。心语心里升起阵阵厌恶。
　　 “那你现在就把钥匙给我留下！”心语刁难道。
　　 “啪！”一串钥匙重重地扔在玻璃茶几上。随后是沈森离开时重重的脚步以及大门被他用力关上时发出的巨响。
　　 人走后，心语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她的眼框里涌出。她将头稍稍向后仰，希望眼泪可以止住，或者少淌一些。可是，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不管是她的婚姻，还是她的眼泪。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或许她就从未真正的控制过。只是在今天，才发现这个事实。
　　
　　 四
　　 离婚后的心语一有空就缠着吴志浩。她从过去的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变得无所顾忌，这让吴志浩感到有一些为难。
　　 他起初认为，心语这反常的举动是受了离婚的刺激所致。过一段时间，等她心情平复，自会恢复过去的模样。可是，事情并没有向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在单位或公共场合，不管有事没事，旁边有人无人，心语都会主动热情地与他聊天说笑。有一次，心语甚至当着局长的面，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志浩觉得与心语的关系必须有所控制，不然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疯颠的事来。
　　 周三的秘密午餐约会依旧在餐厅的角落里上演。
　　 “心语，都过了那么久了，心情好些了吧？”吴志浩抓住时机想好好与心语谈一谈。
　　 “我心情一向很好。”心语边吃边笑着说。
　　 “你现在是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而我可不行呀。”
　　 “什么意思？”
　　 “领导有意提拔我。”
　　 “那先恭喜你了。”
　　 “领导会从各个方面进行考察，这种事情你明白的，首先就不能有作风问题。”吴志浩觉得这样的暗示，心语应该听得很明白。
　　 “明白，考察你吗，又不考察我。”
　　 吴志浩一听这话，差点噎住。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严肃地瞪着她，想表示自己无心拿这事开玩笑。
　　 “你瞪我干吗？”
　　 “你会支持我的吧？”
　　 “那还用说。”
　　 “那我们……暂时别见面了。”吴志浩小心地说出心里话。
　　 心语愣住。她突然觉得所有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需要你时就甜言蜜语，不需要你时就一脚踹开。与沈森离婚后，她曾一度后悔，觉得自己当时答应的太爽快，便宜了那个男人。自己应该折磨他一阵子，不应该让他走得那么便当，那么轻松。现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想重蹈覆辙。
　　 “那以后在单位里，我注意就是了。”心语放低姿态地说。
　　 “这？我觉得……”
　　 心语立即抢白，不想让他把话给说绝了，“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吧，你看我们过去隐藏得多好。这阵子我都是给那坏家伙气的。好了，我保证不影响你高升。”
　　 吴志浩见心语说得很诚恳，只能作罢。
　　
　　 五
　　 司妈妈觉得女儿自从离婚后跟变得了一个人似的。言谈举止也显得过于随便和漫不经心。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尽管她也明白现在年青人的婚姻观念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不管怎么变，她都不想看到女儿婚姻不幸福，更或者，从此在感情上变得玩世不恭。她不反对女儿重新寻找新的爱情，成立新的家庭。可是司心语的反应让她很诧异。
　　 “妈，你别老提‘结婚’好吗？婚是我结过一次了，也就这么回事吧。我现在不想再进‘围城’了。”
　　 “妈妈不是催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曲。但是，人总应该向前看不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新开始不好吗？”
　　 司妈妈明白这事不能强求，生活是她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可是让司妈妈不管不问，她又做不到，天下的母亲又有几个能做到呢？母女在婚恋观念上的分歧使她们渐渐地很难沟通，甚至偶尔说话时也带着对怒的情绪。
　　 心然为了调和她们的关系，在中间说尽了好话。司妈妈那边还好，觉得心然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心里系着姐姐和妈妈，这让她非常安慰。可是司心语不这么想，她认为弟弟是存心与她过不去，没事给她添堵，所以对弟弟的态度也变得不冷不热。
　　 心语的单位来了一位新同事，叫赵越。人不仅长得英俊潇洒，而且还非常风趣幽默。心语对他的印象极好，只可惜他已结婚。这使心语刚刚燃起的爱慕之情瞬间蒙上了一层冷霜。
　　 可是让心语没有想到的是，赵越却非常热情，甚至主动请她吃饭喝茶。两人一来二往已非常要好。吴志浩见状，便提醒心语与那赵越保持适当的距离。可心语却嘲笑他吃‘干醋’。
　　 有赵越在身旁，心语慢慢地已无心关注谨小慎微的吴志浩。她对婚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更准确地是在赵越身上燃起了希望。
　　 “赵越，你与你妻子……感情怎么样？”心语小心地探问。
　　 “还可以。”赵越看了一眼心语，又改口说：“一般般。”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心语趁势追问。
　　 “你？你吗，很漂亮，很可爱，很……”赵越边说越笑。
　　 “那我跟你妻子比呢？”
　　 赵越沉默了片刻，笑着说：“你更好看。”
　　 “只是好看吗？”
　　 赵越只笑不答。
　　 心语知道，赵越结婚七年，还没有孩子，而且听说他们也不打算要孩子。她认为丈夫不想要孩子的原因是因为妻子不够出色，虽然她从没看过赵越的妻子，直觉使她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一定比赵越的妻子出色。她甚至幻想她与英俊的赵越结婚，生下一对漂亮无比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生孩子？”心语问。
　　 “暂时没考虑。”赵越说得很敷衍。
　　 “那有这个打算吗？”
　　 “你今天怎么问起这个？”
　　 “其实我觉得吧，生孩子这事吧，可以看出夫妻的关系。”
　　 “别瞎猜了吧。”
　　 “真的。”
　　 “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一定为你生孩子。”心语的话刚出口，便羞得脸通红。
　　 赵越听后，只是哈哈大笑了一阵，并没接话。
　　
　　 六
　　 心语发现近来弟弟心然总是有事无事的跟着自己。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心语瞪着他。
　　 “哪有跟着你呀？想多了吧！”心然辩驳道。
　　 心语用手拧着心然的一只耳朵：“还狡辩！你以为我瞎啦？还是以为自己会‘隐形’？长这么大个个子，跟在后面，谁会看不见！”
　　 “你心里没鬼，怕人跟干吗？”心然扭动着身子，想把耳朵从姐姐的手中解救出来。无奈自己越挣扎姐姐拧得越紧，痛得他整只耳朵火烧火燎的。
　　 “我有什么鬼？我坦荡的很。是你疑神疑鬼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心然扯着嗓子叫着。
　　 “我干什么了？我‘为’什么了？你这个小杂种给我说清楚？”心语对着心然一阵连打带挠。
　　 心然趁机挣脱，捂着耳朵叫道：“你结婚时不守妇道，离婚后朝三暮四，现在更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心然边说边防着姐姐扑过来的拳头，“你丢尽司家人的脸，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干？现在还想‘杀人灭口’，我要告诉妈妈去。”
　　 “你少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坏我名声。”
　　 “你自己不检点，还想怪别人，妈妈要是知道了，非骂死你不可。”
　　 “你少在那放屁。我不检点？也比你的老子、娘检点，还不知怎么就生下一个孩子，自己都不敢养，直接给扔了。”
　　 “啪！”一个重重的响亮耳光打在心语的脸颊上。
　　 心语和心然顿时呆住了。
　　 心语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木愣愣地看着妈妈。心然也被妈妈的突然出现及姐姐被挨的这一耳光吓得脸色苍白。
　　 片刻，心语抱头呜呜咽咽起来。
　　 司妈妈也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她用手挡在嘴上，似乎是在强忍着哭泣。
　　 “心语，心然是你的亲弟弟。”司妈妈一字一句像是从一个沉重的老木箱里翻出那压在最底下的老物件。
　　
　　 七
　　 “妈，你刚才说什么？心然，他……”心语逐渐恢复了平静。
　　 司妈妈望着这一双儿女，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她摸了摸心语被打的脸颊，又摸了摸心然的脸颊。心然已是个大小伙子了，在妈妈这般轻柔的爱抚下，有一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心语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弟弟：“你干吗这幅表情？挨打的人是我好吗？”
　　 心然被姐姐这般一说，更不好意思了，立即叫道：“妈妈，姐姐又踢我！你看她，还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心语假装生气地瞪起眼睛：“你告状，告出瘾来了是吧？”说完举起拳头做出恫吓状。
　　 司妈妈拉住心语的小拳头，说：“好了，好了，别闹了。你还是先交待一下你的事情。”
　　 “妈，你怎么这么说呀，什么‘交待’，说得我好像犯了法似的。”
　　 “我老了，但不糊涂，别想糊弄我。”
　　 “我哪有？再说你老人家哪里老了？”
　　 “都叫我‘老人家’了，还不老？”
　　 “哎哟，妈妈，你可真能拈‘字眼’。”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
　　 心语发现妈妈越说越严肃，便不敢再强辩下去。
　　 “心语呀，我问你，你有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司妈妈问。
　　 心语低头不语。
　　 司妈妈见她不说话，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她轻叹了一声，继续说：“女儿呀，你之前的婚姻不顺，妈妈心里也很难过。我何尝不想看到你幸福呢？可是，你不能因此变得自私自利，一味为了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我……”心语刚想开口便被司妈妈拦住。
　　 “你伤心难过，大家明白，也能理解。沈森是对不起你，但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你是受了委曲，但并不是说你可以报复天下的人。你想过吗，如果一个女人因你而婚姻不幸，那明日的她不就成了今日的你吗？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们两情相悦’，也不要跟我说‘人家情同陌路’。这都是你们年轻人自私自利下的托词和借口。别人的婚姻不论好坏与否，都不是你介入的注脚。”
　　 心语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她小声的抽泣着。司妈妈将她揽进了怀里。
　　 这次，心语哭了很久。
　　
　　 八
　　 经历了之前姐弟俩的争吵，尤其在心语骂心然是没有人要的弃子后，司妈妈觉得关于他们的事世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
　　 司妈妈将心语和心然叫到身边：“你们俩都坐下。”
　　 姐弟俩一一坐下，见妈妈的神情忧伤而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司妈妈微锁眉头，眼神虚空，凝视一处，不发言语。
　　 大家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心语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司妈妈恍过神来，又分别拉起心语和心然的手，将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
　　 “心语，之前我说心然是你的亲弟弟，是不是吓着你了。”司妈妈又看向心然，接着说：“还有你心然，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在你的心里，心语一直就是你的亲姐姐。我突然强调，一定让你心生疑惑吧？”
　　 姐弟俩急忙连连点头。
　　 “心语，心然抱来时，你也不过才五岁，你是怎么知道心然不是我生的。”
　　 心语勉强一笑：“虽然那时我很小，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别人的妈妈要生弟弟妹妹肚子都会大，我就没见妈妈你肚子大过。而且爸爸抱心然回来的那个晚上，正下着那年头一场雪，印象太深刻了。”
　　 心然坐一旁，哭了起来。
　　 “哭什么，你多大了？”心语拉了把心然。
　　 “不怪他难过。”司妈妈说。
　　 心语忧郁地说：“妈，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不是你生的，也是抱来的？”
　　 “哎……你们很在意是吗？从我开始养育你们的那天起，我已当你们是我亲生的了。你们的亲生父母跟我和老司是大学同学。他们结婚不久生下心语后决定去可可西里做志愿者。他们应该算是第一批去可可西里的自愿者。那时我与老司没有孩子，所以他们将心语寄养在我们这。那年心语也才三岁。谁知不幸发生，两年后，你们的亲生父亲在可可西里遇难，留下怀孕的妻子。”
　　 “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就是我吧？”心然急问。
　　 司妈妈点头称是。“后来好不容易将她送回来，可是她生下心然后，很快就过世了。”
　　 “我与老司想着虽然起初只是暂时代育心语，但现在他们的父母都已去世，不如将两个孩子一起领养，好歹可以使他们亲姐弟还在一处，不用分开。”
　　 “妈……幸而有你和爸爸收养我和心然，不然我要到哪里去找我的弟弟呀！”心语激动地拉着心然的手。
　　 “是呀，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姐弟俩人一起养，你们就可免遭分离之苦。”
　　 “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因为养了我们两人，所以就没有再生个自己的孩子。”心语问。
　　 “就知道你聪明，我们要是再生一个，不怕你们现在笑话，我和老司还真养不起呢。”司妈妈说着用手掩住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妈妈，你们自己不生，光养别人的孩子，不怕别人议论？”心语又问。
　　 “当然有，那些议论的人就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不是怀疑我和老司其中一个人有外遇了，就是怀疑我们不能生养，再或者就是说我们为了钱财之类的。”
　　 “妈妈，我有这么坏吗，整天瞎猜度别人的生活。”
　　 司妈妈和心然不约而同地望向她，抿嘴暗笑不语。
　　
　　 九
　　 心语主动与赵越断绝了来往。没过多久，便听到赵越妻子怀孕的消息。
　　 吴志浩也作为储备干部派出去进修两年。
　　 心语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