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看图文】钉子户(小说)
“算了,反正我也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找她团聚,我现在签合同,明天就搬,不给政府添堵,不给领导添乱……”桑德拉姆抚摸着缝纫机作出决定,拿起笔在刘志刚递过来的合同书上颤抖地签下“桑德拉姆”。
七
桑德拉姆从印度带回了未婚证明和户口信息。他们再次回到秦香梅家,秦香梅把他的未婚证明和户口信息递到父亲秦仁城面前说:“爸,他答应入赘咱老秦家做你的女婿,你看看,这些是他回印度带回来的。”秦仁城接过本子,看看满脸真诚的桑德拉姆,他再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
秦仁城本来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可以吓退这小子,没想到这愣小子真跑回印度拿材料过来,这是铁了心要娶自己女儿啊。哎算了,只要他对女儿好就行,虽然他心里还有一千个不情愿,但还是拿出户口本,又去计生办开了未婚证明交给他们,让他们去省城民政局登记结婚。
结婚后的桑德拉姆和秦香梅辞去了在上海的工作回到乌城,他们在临街的地方租下一间铺子,买来一台缝纫机,乌城“秦桑裁缝铺”就正式开张营业了,夫唱妇随,辛辛苦苦经营着这间铺子。
夫妻两人勤勤恳恳,诚信经营再加上他们的精湛的缝纫技术,在乌城当地声名大噪。许多当地名流、社会团体等都来找他们定制衣服,两人忙而充实着,也攒下了不少钱。
只是两人有个心病,结婚多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在当时他们谁都不好意思提出来去看医生。没有孩子,桑德拉姆对秦香梅的爱并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他视她为掌上明珠,她视他为生命的全部。
秦香梅的父母一直念叨着要抱孙子,可是左等没有,右等没有。佘晓君多次悄悄问女儿,是不是拉姆那方面不行,还悄悄炖了补肾汤给女婿喝,直到两位老人相继带着遗憾离世,孙子连影都没有。
父母死后,桑德拉姆和秦香梅一门心思地扑在生意上,让自己忙着就会忘记去想孩子的事情。桑德拉姆申请加入了中国国籍,成为一名名符其实的中国人。
八
随着社会高速发展变化,裁缝店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客人们更愿意去商场专卖店里购买那些款式更好看,做工更高档的衣服,毕竟桑德拉姆和秦香梅的审美标准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秦桑裁缝铺”只能接到一些老熟客老邻居们的衣服订单,赚来的钱仅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
秦香梅的身体也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桑德尽心尽责地为她端屎端尿,擦身洗脚,尽一个丈夫最大的责任照顾妻子最后的时光。店里不忙的时候,他就守在病床边,给妻子读唐诗宋词,秦香梅读过书,对唐诗宋词也较为爱好,每当听到他读诗时,心情便会好很多。
老天最终还是未眷念这对患难夫妻。秦香梅带着对桑德拉姆深深不舍撒手人寰。桑德拉姆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妻子走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安葬完妻子,他便关了裁缝铺,只留下妻子用过的这台缝纫机作纪念。他暏物思人,每天都要和缝纫机说上好一阵话,看到缝纫机就仿佛看到妻子还活在自己身边。
九
时间来到了五年前,桑德拉姆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乌城市政府重新进行市政规划,燕子窝小区被列进征拆范围。社区贴出补偿通告,公布补偿标准,要求所有居住在一年之内必须全部签合同领补偿款搬家。
只有桑德拉姆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搬走,面对这个印度中国人,工作组也深感无奈,他们组织多轮谈判,都失败了。桑德拉姆说他在等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回来,他立马搬家。社区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现在在中国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肯定是疯了,这件事一拖再拖,拖了四年还没有解决。新任社区主任刘志刚上任第一天就拍胸脯向上级领导打包票,一定拿下桑德拉姆这个刺头,让挖掘机早日开进燕子窝。
十
墙影斑驳,诉说着岁月如轮,往日一幕幕浮现在桑德拉姆的脑海里。
明天,桑德拉姆就要搬家离开燕子窝,社区已经给他安排好新的住处。这间他和妻子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将会夷为平地。“我走了,妻子回来还能找到自己吗?算了,不去想这些难过的事情,她也不会再回来了。今晚在梦里我会将一切告诉她,让她在那边等着我,等着我。”桑德拉姆用手一点一点地抚摸着缝纫机,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