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前，他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喝水，将瓶装水递给我；一会儿又问我要不要吃东西，又递给我一包零食。他声音很浑厚，却又很磁性、很温柔，处处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体贴、细致和沉稳。
　　 车在天门山景区停驻。他仍然握着我的手，我们像一对恋人，向景区内慢慢走去。
　　 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游人寥寥，景色怡人，是个美丽浪漫之所。可当我的耳畔传来一浪接一浪的江潮声和船舶的汽笛声，当我的目光触及滔滔江水，我心震颤，一阵负罪感袭来，仿佛看见张军正驾驶着大船在江面上航行，我的脚步像被钉住，再也挪不开。
　　 他问我怎么了。我无法回应，只说不舒服，不想走了。他又带我回到车上。却将车窗紧闭，猝不及防地将我紧紧拥在怀里，狂吻住我的双唇。
　　 起初我极力躲闪，可在他的强势攻略下，我渐渐瘫软在他的怀里，像被点着的干柴，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与他激吻着。
　　
　　 （九）
　　 我们终于还是没有坚守住最后的底线，在豪华的酒店套房里，他一件件除下我的衣裳，我们赤裸着身体互相交织、缠绵着。他的吻是那么润湿、丰厚，他的手指在我每一寸肌肤上的轻抚游走，他身体的进入和每一次冲撞都让我跌宕起伏、欲仙欲死。即使没有明天，即使前方就是万丈悬崖，即使是飞蛾扑火，我都在所不惜，只想向他狂奔而去……
　　 我们从来没有主动说过太多双方的家庭，但是我们内心都很明了，我们的关系是不正当的，我们的约会不同于普通男女的正大光明，是幽会、是偷情。我的心里一面充满了内疚、自责、矛盾和忏悔，可是，却又禁不住一面贪婪地享受地下情的刺激和他泛滥的情爱，在酒店的大床上，或是在宝马车狭小的空间里，理智总是一次次被欲望击得粉碎，丢盔弃甲。
　　 很多次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将来又何去何从？我恨自己的堕落，却又戒不掉人性的贪婪，身心不停地受着折磨。
　　 除了肉体的欢愉，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和着迷。每一次激情过后他都会深情地搂着我在他的怀里芬芳甜美地睡一觉，他的温暖、体贴，他的温柔、缱绻，都让我陷入其中，欲罢不能。
　　 我问他，爱我吗？就这样继续下去吗？以后要怎么办？
　　 他说，是的，很爱很爱，但除了婚姻外，他什么都可以给我，包括所有所有的宠爱。
　　 乔雨，你相信吗？一个男人说爱一个女人，却不能给她婚姻，这还算是爱吗？
　　 记得曾经有一本书上说：爱她最好的方式，是给她婚姻。没有什么能比婚姻更让一个女人感到稳妥的了。
　　 我为他铤而走险，不顾家庭、名誉甚至决定离婚，可是他却不能给我婚姻，我只能是他的情人或小三吗？
　　 一阵痛苦挣扎后我第一次决定离开刘利伟。可是几天不联系不见面我又疯了一样地思念他，就像被毒瘾啃噬的肉体，痛不欲生。最终我又妥协了，泪流满面地扑倒在他的怀里。
　　 几次三番，我们分分合合，终是没能分手。而每一次分开后的复合又让我更加爱他一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犯了邪还是被他在我的身体里种了蛊，我爱他，竟再也没法和他分开了。我只好放弃所有无谓的挣扎，决定顺其自然。
　　
　　 （十）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我们的婚外情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张军一直被蒙在鼓里，当他知道一切的时候都崩溃了。我等着他对我的鞭笞和惩罚，他却像狮子一样地咆哮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疯了似的砸毁了家里的一切，冲出了家门。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问自己。难道我真的一点也不爱他了吗？不再爱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家？我们曾经幸福、美好的一切？
　　 不是的。可是事已至此，都是我的错，已无法挽回了。
　　 我的心在滴血！
　　 所有的亲朋都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动用了一切关系寻找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我，这个家我再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所有的后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被世人唾弃，被朋友们远离，我死不足惜，却又自私地苟活着。
　　 很多天后，张军回来了，样子吓了我一跳，他形容枯槁、憔悴，眼窝深陷，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神情却异乎寻常地平静、冰冷。他递给我一张离婚协议，我没有看上面的任何条款，就签了字。
　　 第一次离婚，我净身出户，连女儿都失去了。我知道，这都是我罪有应得。我成了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投入到刘利伟的怀抱。
　　 离婚后，张军却没有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酗酒、赌博，挥霍掉了所有的金钱，整天就是一副醉鬼和赌徒的模样，醉生梦死。工作中也不断地出状况，有一次差一点造成沉船重大事故，单位领导只好停了他的工作，让他长期休假在家。
　　 真正和刘利伟在一起之后，我不甘心做他的情人，要求他也离婚。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直用各种借口敷衍我。我们开始争吵，最初的激情瞬间降至冰点，曾经所有的多情、温柔、缱绻都成了过眼云烟。我没想到，一个男人的爱是这般的轻薄、肤浅，容易抽离。直到有一次争吵中他竟动手打了我的脸，在剧烈的疼痛中，我才仿佛清醒过来。
　　 这个世上，女人出轨大多是因为爱，为爱不顾一切，赴汤蹈火；而男人则是因为性。曾经以为，我们才是对方一生中一直最想要、最爱的那个人，相见恨晚，冲出蕃蓠，不顾一切地在一起。而当激情过后，如所有婚外情结局一样，我也不过是他曾经用过的一件床上用品，最后终被遗弃，如敝履。
　　
　　 （十一）
　　 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灰暗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对我落井下石，拍手称快。我的结局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被同情的。我走投无路，流干了所有的眼泪，无数次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没想到，张军竟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有多久没见？他竟变得那么的憔悴、形销骨立，白发参差。我的心更是一阵剧痛。
　　 至今我仍记得他当时含着泪对我说：“燕妮，你知道吗，我一直爱着你，无法不爱你，我以为你找到了比我更好、更爱你的人，你会更幸福，我才放手、放弃了我们的婚姻。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弄丢了，现在我们复婚吧，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我痛苦地转过身，眼泪又开始决堤，根本无颜再面对他这般深情。他扳过我的双肩，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对不起他，根本不配享有他的爱，可是为了栖身，为了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我竟答应了。
　　 复婚后，为了表示真心，张军又重新给我买了一枚婚戒，心形的钻粒虽然比第一枚丢失的更大、更耀眼夺目，可套在手指上再也不是当年的感觉了。
　　 一切真的还能回得去吗？
　　 张军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再也不要把它摘下来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无比伤感。
　　 我慢慢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不久，张军也恢复了工作。我们的生活貌似真的回到了从前。
　　 可是，每当他想与我肌肤相亲时，总有一种无形而又生硬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挥之不去。无论他怎样温柔细腻地亲吻抚摸我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勃起，更无法进入。他蒙头痛哭。我更感罪孽深重，痛苦难当。
　　 破镜真的很难重圆，即使重圆了，但裂痕仍在，触目惊心。我们的身体已经不再爱对方了。
　　 在一起强撑了半年，我们最终还是离了婚。分手时，我将婚戒摘下放在他面前，要求带走女儿，并告诉他，是我不配再被他所爱，是我对不起他，就让过去成为过去，希望他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好好生活。
　　 至于我，我只想将来一个人带着女儿安静地过平凡的生活，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踏踏实实地过完我的后半生，再也不会遇见任何一个人了。
　　 张军没有再犹豫，他同意将女儿给我，并给了我们一大套住房，自己住着很小的一套，每个月给女儿不菲的抚养费。
　　
　　 （十二）
　　 说完这些，燕妮将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啜泣着，半天我都没敢打扰她。
　　 天色已黑，华灯初上，来用晚餐的顾客已陆续上座。我早早付了帐，等燕妮缓过来整理好情绪以后，我们便披衣离去，并肩在滨江公园里慢慢踱着步。此时月光如水，细浪逐岸，衣香鬓影，我们细碎的高跟鞋敲击石板的“笃、笃”音洒落一地。
　　 “那后来呢？张军怎么样了？”我问燕妮。
　　 燕妮脸上露出了轻浅的微笑，说：“后来他又结婚了，妻子看上去很不错，很爱他，还生了一个儿子，大概跟你儿子差不多大。并且他的工作也调换了，还是开船当船长，是大副，但不再长久出差在外，只负责长江近水域的出航，大概出差两天休两天，或出差四天休四天，具体论情况而定。”
　　 她顿了一顿，又说：“他们一家很幸福。”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你呢？真的没什么打算了吗？毕竟你还年轻，要振作起来。”我想鼓励她，毕竟已事过境迁，她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能有什么打算呢？”燕妮说。“我是一个离了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名声在外，还有谁会真心对我呢？除了张军，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了。”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不久，我们已走出了公园，站在街边，相互道别。看着她挥手转身离去，纤弱的身影在昏黄街灯的氤氲下，是那么单薄、凄婉。我的心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