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我的生活故事”征文】 二胡故事〔小说〕
“局长,具体任务是干什么,还有谁去啊?”童迪不明就里地问。
“诺,把三宽老师带上——”何局斜视着正犯愣怔的三宽对童迪说,“今天这趟公差是专门给三宽老师买二胡玩儿!”这话,是让童迪听,更是让楼下场院里打扫卫生的局机关同志们都听的。
三宽不论k局长专门大声派车有什么弦外之音,一听是专门派遣他的专车去市里为三宽他买二胡,当下就如打麻将自摸了大和一样高兴,连忙跟着转身上三楼办公室的k局长,意欲去询问购买二胡的具体细节问题,诸如买什么品牌的,哪里生产的,价位到底是五千元左,还是五千元右的,是在局财务上拿钱,还是k局长已经把钱拿了,好当面交给他三宽……
“k局,你们是说定了买五千元左右的二胡吧?”局长办公室里,三宽打着笑脸询问正把嘴唇撮如鸡屁眼状抿着口杯里绞股蓝茶水的何局长。
“三宽老师啊,难当官,难做人啊。”k局又不免掏出一支满天星香烟来,斜插入嘴角,点燃了,猛吸一口,说,“同志们都是我的部下啊,工作都积极啊,凭什么要对你格外奖励?实话实说,是我在部长、书记面前反映你的创作热情;是我这个你当年的业余作者知道你喜欢拉二胡,想一把好二胡,我才转弯绕圈说是县里奖励你二胡啊。我还得再大家面前讲究平衡不是?”
“谢谢k局好意。不忘当年感情。”听见k局叫难,三宽还得跟k局说热乎话,:“老了,全凭你关照呢——既然这样----局长有难处,你看今天去市里该买什么价位的二胡呢?”
k局长抖了抖烟灰,面部的铁灰色泛起了一点灰白色,说:“想买五千元的——不可能!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钱啊?我就是厚着脸到财政上要一点,好处也不能让你独占了不是?虽然我俩认识很早,与别人关系不一样,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我得考虑同志之间的平衡啊。手掌手背都是肉啊,我当局长得一碗水端平不是?”
三宽越听k局那话的来头,心里就像k局面前开盖的口碑里的水,热气散得很快,也只能退一步说话:“既然是这样,k局你说个快性,到底给买什么价位的二胡?”
“我考虑这个事情啊,真是左右为难。”k局长又续上一支满天星,说,“我说过你是文体局国宝啊,给你买二胡,价位总比你的徒弟那一把贵一点才好嘛。”
k局这句话,让三宽听到完全是冰棍在化水,沁凉。
k局长所说的三宽的徒弟,是局里从剧团新调进来的一位跟三宽一起学习文艺创作的姓秦的年轻女演员,苦于在文艺创作上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和长进,见局长喜欢拉二胡,就也购置了一把新二胡,上下班都背着,让局长抽空教她学二胡。听说她那把二是980元买的。
所以,三宽听何局长说比所谓的徒弟的二胡价位要贵一点,心里就热乎不起来了,但现在也只能将就着k局长给他三宽购买价位稍稍贵一点的。三宽是个砍到倒树捉八哥的人,就试探着追问:“何局,你说我买二胡要比小秦贵一点,那一点到底是什么价位的呢?你得说个标准啊——”
k局长狂吸了两口满天星,脸色黑了下来,说:“就买一千五六百元一把的吧。”
三宽却不顾何局脸色的变黑,打破沙罐问到底:“到底是一千五啊还是一千六六呢——”
“你烦不烦啊?宽老师?”局长拧开口杯饮了一口茶水,却没有吞下,扑哧一声吐进了痰盂,说,“还要我咋说明白呢?”
三宽问道了购买二胡的较为准确的价位,考虑再争取高价位已经毫无意义,就说:“那还是要请k局你给财务上讲一声,我好领钱——”
“你要拉二胡啊,宽老,自己先垫上有什么不可以?”k局长说,“二胡买回来再说。我还要去县政府开个会-----就这样吧。你和童迪马上走,去市里。明天一定要回来。”k局长说完,拎起公文包就咚咚下楼了。三宽也只好替他哐咚一声关上局长办公室的门。现在不能再论二胡价位高低了,就是再便宜一点,也是机不可失了。
三宽只好搭乘麻木车,赶紧回家找老伴先拿钱。
三宽回到家,把一来二往要买二胡的经过给老伴做了汇报,老伴认为总归是捡了便宜,麻利凑钱,凑来凑去恰好凑够了一千元钱。三宽只好转身去找文化馆长借个千把元钱,得保证买了二胡还得在市里零花不是?谁知道事不遂愿,文化馆出纳屉子里只有六百元现金。三宽也只好拿上再说。
童迪把轿车开到了文化馆,催促三宽抓紧时间,吆喝快上车。
三宽已经很习惯的拉开轿车前门,探头一看,很意外前排座位上已经坐的是局长夫人。
“啊,小余啊!”三宽惊诧了一声,“你也去市里啊?”搭讪着不无窘色的退到轿车后门,钻进,坐下,正好接上局长夫人小余的回答:“我们女儿东东学校今天下午一点开家长会啊,东东昨天夜晚电话说,学校交代不论冰霜雪雨天气家长无论住家远近都必须准时参加——”小余干笑起来,“宽老师啊,如今连学校都不讲道理了。”
“啊啊,是啊是啊。”三宽嘴巴上应付道,“不讲理不讲理呢。”心里面却说,这哪里是专车为我购买二胡呢?明明是局长夫人要用车去市里,却要打他三宽的旗号,听起来很顺耳的呢。心说局长真是用心良苦。三宽虽然明白了不是专门为他派车嘛二胡,只好认了。退一步说,就算是搭个便车吧,也还是很方便的吧。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受了局长的愚弄。但是嘴巴上也说不出,人家当局长的,就是明着给夫人派车,你三宽有什么闲话说呢?没有闲话说,就靠着后排座上闭着眼睛,心里无声哼哼着最苦楚、辛酸的二胡曲子《江河水》的前奏:
“毒辣毒热迷所所迷热迷热迷,毒辣毒热所迷哪……”
由于在文化馆凑钱时间的耽误,车到市区已经是快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局长专门派的买二胡的小车却没有在任何一家乐器店门前停车,而是径直开到了市南郊局长的宝贝女儿东东就读的学校。
小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穿戴很时尚完全城市化衣着的东东已经恭候在大门内侧。
局长夫人小余见到女儿,连忙拉开前面的右边车门,一腿跨出去,快步向前,一把拉着东东的手亲热起来。
司机童迪也很快从驾驶座开门下车,凑到她们母女面前站着,麻利从怀兜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币递给东东,说:“东东啊,是临时出车,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带____这两张钱你拿着,课余时间卖点水果吃啊。”
东东并没有推辞不收,很随意的接过钱,说:“谢谢童叔叔。”
三宽当然从车玻璃后也瞧见了东东,瞧见了童迪的礼数,心里一激灵,看来,他不想下车也不可以了,也就连忙从后排座钻出去。
东东很聪明,见三宽前来,连忙上前一步,与三宽打招呼:“奥哟,宽伯伯也来了?宽伯伯,你好!”
“东东好。东东好!”三宽嘴巴上应着话,急速作出了东东问好的反应,心里面打着回合,在远离局机关几百里外的学校与局长女儿见面,咋说也得给东东掏出个三几百元钱来啊,何况司机童迪已经有礼在先啊。可是三宽心说在家和在文化馆时候偏偏不知道是专车来看东东的,确实没有什么准备,比照童迪,至少也应该给东东表示两百元钱的。目前虽然买二胡的钱本来就不够,现在也只有狠心从买二胡的钱数里面抽出了一张百元票递给了东东,很不好意思地说:“东东莫嫌少啊。宽伯伯确实真没有准备,这张钱——你课余时候买瓶饮料喝啊。”
还好,东东也不嫌一张钱少,也爽快接过,说:“谢谢宽伯伯!”算给了三宽面子。如果不收,会让他三宽很难为情的。这年头,拿出一张钱送礼,确实是染匠送礼——还真拿不出手呢。但是俗言有道文钱憋死英雄汉啊,顾了这边的脸面,买二胡就很成问题不是?
局长夫人小余和东东说了一阵话,东东让一起去学生食堂吃中饭,司机童迪说:“哪里有让学生管饭的道理,走,我们到餐馆里去吃,我做东买单。”
这当然很好,三宽今天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不敢充大头,只能附和着童迪说到餐馆去吃好好好。
如今家乡来人到学校,请有点亲情或者领导关系的学生出去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在理中的事情。东东母女也不推辞,同时挪动步子上车。
童迪把车子开到了他似乎很熟悉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字叫作“好再来”的餐馆。
童迪拿着菜牌子,征求了东东的意见,点了三荤三素一鳖汤。
东东母女吃的很高兴。
童迪说做东真的做了东,三宽和东东母女还在吃着,他就去吧台买单,扔过了三张百元币。不过,三宽瞧见她要了能报销的票据。三宽忽然想起,局长出公差私差,都是童迪这么做东的。到了月底,k局长在一大沓票据上呼啦啦一气签名了,就在财务上报销了。童迪这东里子面子都有了。
童迪的东作罢了,依然把东东母女送回学校。等待下午学校的师生、家长见面会议。
现在,三宽和童迪放才安心打转市区中心地带,去乐器店打探二胡行情。
假装教授
当天下午,童迪很是专心的开着车子把市区东西南北中的乐器店几乎都跑遍了,横直是高不成低不就。三宽身上就是1500元钱,1500元以下价位的二胡,三宽相不中;1500元以上的,三宽咋也拿不出一分多余的钱来;三宽相得中的,给人家1500元店家就是不卖。
第二天早饭罢,三宽决定再看一家琴行,碰碰运气。这事得在局长夫人从学校转身之前办妥当,如果她来电话要用车,童迪一定是先依从她,在很方便时候才会对三宽作顺水人情。
三宽对童迪陪着笑脸,终于来到了市中心区大广场对面的一家六合琴行。
六合琴行才开门店,店内一位少妇在做清洁。
三宽与童迪进入店里打量二胡。
三宽一眼就相中了那把标价2800元的二胡。便取下来,拉了几弓,觉得音色还可以。就向店妇打商量说:“你这把琴能按照标价少一些吗?”
店妇说:“一清早才开门的生意啊,我给你说个一口价——2500元。”
“可不可以再少一些呢?”三宽追问。
“一口价你不懂啊?”店妇有点不耐烦了,自顾用鸡毛毯子拂其它琴上的灰尘。
童迪一把把三宽推出店门,小声嘀咕道:“是真看中了?”
“看中了,可是横直是钱不够的问题啊,就身上1500元啊。”
“真看中了你就站在外边不要再进店里去说话。”童迪说,“看我1500元给你搞定!”说着就车身进去了。
童迪说得满有把握似地,三宽不相信他真能用1500元把标价2800元的胡琴弄到手。但内心却是希望奇迹出现。
“大姐啊,”童迪把店妇甜甜地的叫着大姐,很有点神秘地说,“你知道门外边站的是什么人吧?”
“什么人啊?是个很胖很胖的人。”店妇调侃道。
“他啊,是我们市艺校从北京专门请来的民乐教授!”童迪编着谎话说,“你这店里的胡琴他还都看不中呢。”
“那他为什么要和我讲二胡的价钱啊?”
“你听我给你说仔细啊,这位教授来了,要求我们艺校民乐专业班的学生,统一要更换比较高档的乐器。但是有个学习二胡专业的贫困生,却一直还买不起二胡,别说更新了。”童迪说谎不心慌,“教授同情那娃子,想用自己的零花钱给那娃子买把二胡用。你要是把他看中的那把二胡便宜卖给他,他马上回学校号召一声都到你这里来买乐器,你不是赚钱多多啊?”
“我和你们学校的校长认识啊。还有几个老师也熟悉的,这位教授兴许是才请来的。不熟悉呢。”店妇说,似乎是有点试探童迪是否有冒充市艺校人员之嫌。
其实呢,全市文化部门的人大体上互相都是知道的,童迪觉察到了店妇的心中疑惑,就很随便点出了艺校校长、会计、学生科长,办公室主任一大串名字。
这一招很管用,店妇信以为真,说:“既然大家都很熟悉,北京教授能够来支持我们这里的贫困生,我也献出点爱心——教授刚才看中的那把二胡,就按照成本价1500元拿走。师傅你可是给教授说,回去号召一声都到我这里来买乐器啊。”
“一定一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童迪朝门外喊道,“三宽教授,付钱。”
三宽喜滋滋进门,顺着童迪的谎言说:“谢谢贵店对贫困生的支持。”顺手把1500元钱递给了店妇。
店妇接过钱,一清点,够数。连忙又找出了一个皮革琴盒子,把二胡装好,还送了一盒松香。这会儿她在对教授献着殷勤,内心希望有她对眼前这位“教授”的慷慨,教授回去真的会号召艺校的学生都到她这里来购买乐器。于是,双手捧着二胡盒子递给教授。
童迪却接过手道:“哪能让教授提着呢?我来。我来。”
童迪把二胡提溜在手,对店妇说了声再见,就挑眼对三宽说:“走啊,还想给哪个贫困生买啊?”说着,一步跨下店门前台阶,打开小车后门,把二胡连盒子推到后排座上,自己钻进驾驶座。正好三宽胖歪歪的走拢,待钻进车里,童迪高兴地一踩离合,径直到艺校去接局长夫人。那会儿,三宽简直把肚子里的好话都个诶搜索出来了感谢童迪。
报销问题
三宽从市里归来一路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下午回到局里,请局长在二胡票据上签署核销的时候,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