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娇】长城(散文)
1402年7月,靖难之役胜利后燕王朱棣在南京称帝。
朱棣取得政权后立即在元大都的基础上重建北平,1421年迁都北平后改名北京,精锐的卫戍部队,天子的号召力,中央政府的动员能力,能使军队和物资快速有效的聚集,使得边防战略态势大为优化在面临入侵时快速做出反应,北京城成为长城最大的战略支撑点,从而开创了天子守边的历史。
1410年至1424年,朱棣先后五次远征蒙古,1424年这位戎马一生的皇帝最终病死于班师途中的榆木川。
且让我对这位以身殉国的皇帝送上发自内心的敬意吧,他原本可以坐在紫禁城中安享皇帝的无上荣耀,却偏偏亲赴险地甘冒矢石不避风霜只为为子孙后代为天下苍生消除边疆隐患。
开始于十四世纪处的地球寒冷期开启了中华文明最为漫长的小冰河期,加剧了游牧文明对农耕王朝的依赖。
1449年,蒙古首领也先指挥30万大军分三路进攻明朝,自己亲率中路军直扑大同。
明英宗朱祁镇在太监王振的怂恿下御驾亲征,朱祁镇缺乏先祖的勇气和谋略,他的军事指挥才能更是低得可笑。御驾亲征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鼓舞下士气,刷刷存在感。
走到半路就接到败报,马上调转马头往回走,到了土木堡居然停下来不走了,土木堡距离居庸关仅仅50公里,只要咬咬牙走完这最后的50公里进了居庸关,也先本事再大也只能徒唤奈何。
连也先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位明朝皇帝居然在土木堡过夜!小小的土木堡怎能抵挡蒙古大军的进攻?
最终朱祁镇在土木堡被俘,太监王振被杀,随军出征的大臣有55位被杀。也先带着朱祁镇到北京城下希望把皇帝作为筹码与明朝谈判,此时明朝主战派于谦已经另立新君朱祁钰,也先只好挟着朱祁镇北还。
土木堡之变后明朝被迫对蒙古高原的草原帝国采取守势。
1471年37岁的延绥巡抚余子俊给成化皇帝算了一笔帐,征讨河套的8万人马如果展开军事行动的话需要军费988万两银子,而修筑长城只需白银9万两,这笔账实在很好算。于是从1472年至1474年每年的三四月和八九月份,明政府征调士兵和农夫在沙漠地区用红柳枝摻杂泥沙,在戈壁上用芦苇和土坯,在黄土高原用黄土夯筑,在山间用石块或石条堆砌,历时两年延绥镇长城完工。
长城除了军事防御功能外,贸易控制的功能在这一时期更加突出。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和游牧经济的单一性,草原上“人不耕织,地无他产”,他们需要通过和明朝贸易的方式获得粮食布帛铁锅等等生活资料,明英宗之后草原部落经常越过长城南下劫掠,但是通过劫掠获得物资毕竟有限不能满足长期稳定的需求,而且每次劫掠都要付出生命代价。
明朝中后期的皇帝和他们的先祖朱元璋和朱棣相比,军事谋略与治国才干都不能相提并论。既然军事上不能征服草原帝国,那么通过在长城沿线开设互市通过贸易手段控制他们,使他们臣服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他们不明白!
1542年至1550年,俺答汗成为蒙古首领后,因为蒙古经济和商贸被长城扼制,多次派出使团请求恢复边关贸易,一旦遭到拒绝,就南下劫掠,然后再派出使者,遭拒后再劫掠,甚至在明朝杀了俺答汗使者后又多次派遣使者。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明朝杀俺答汗使者的做法实在卑鄙无耻!而且可以看出在处理对外关系上是多么愚蠢!
朝廷每年花二百多万两白银在边关养了几十万废物点心,打又打不过人家,现在人家主动示好,请求双方做生意互通有无,每年不但能省下大量的军费,做生意还能增加百姓和朝廷的收入,更重要的是长城沿线从此天下太平。
贸易请求得不到允许,俺答汗只好发动频繁劫掠获取所需的生活物资。
1550年9月俺答汗兵临北京城下用武力逼迫嘉靖皇帝开放互市,嘉靖皇帝万般无奈被迫同意在大同镇和绥远镇外设立马市,蒙古和中原物资沟通的渠道得以建立。但是蒙古富裕的家庭才拥有马匹,大部分家庭只有牛羊,蒙古人想用牛羊交换粮食,明朝不同意,6个月后战争再次爆发。
1570年冬,蒙古与明朝正式和谈。1571年3月,隆庆皇帝下诏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下令执行和鞑靼的通贡互市协议,明朝与蒙古两百年来的互相征战,终于在隆庆帝的治下告一段落,从此以后,草原上的硝烟少了很多,两个民族之间几乎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征伐事件。
1568年戚继光守卫长城防线,两年后戚继光请求重修从山海关到慕田峪长达600千米的东部长城。粘性极大的河泥在经过反复摔打后被送入800度高温的封闭空间,砖坯中的三价铁被还原成青色的低价铁,形成抗风化耐腐蚀的青砖,这种新型的建筑材料为长城带来至关重要的变化。
八
有明一代,270多年,构筑长城防线成为边疆政策的重中之重,外长城、内长城和内三关长城,形成多道城墙逐层掩护的立体的大纵深防御体系。
然而,皇帝昏庸、政府腐败、军队无能、百姓离心,长城再雄伟城池再坚固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我们来看看明朝中后期几位皇帝的德性吧,正德皇帝在位十年,三天两头出宫厮混,调戏良家妇女;嘉靖爷在位45年,三十多年不上朝不理朝政,身穿道袍一心炼丹;隆庆皇帝倒是一心图治,可惜在位时间只有六七年;万历皇帝在位48年,和嘉靖爷一个德性也是三十多年不上朝不理朝政;天启皇帝在位七年,不理朝政专干木工活;崇祯爷在位17年,宵衣旰食,可惜明王朝这艘大船已经千疮百孔腐朽不堪,再好的船长也不能阻止它沉没。
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两年后努尔哈赤颁布“七大恨”,宣布不再臣服明朝,正式举起反明大旗。
这位崛起于东北白山黑水的枭雄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用兵如神,1619年萨尔浒之战,面对明朝辽东经略杨镐的四路大军,他采取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一仗明军大败,45000名士兵阵亡,丧失2万匹军马,被缴获的辎重粮草无数。
努尔哈赤从此转守为攻,明王朝开始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1626年,67岁的努尔哈赤走完了一生。皇太极接过父亲的汗位,三年后皇太极避开关宁锦防线,突破喜峰口和古北口直扑北京。并成功地使用反间计,使崇祯杀掉了名将袁崇焕,为清军剪除了最大的劲敌。
此后直到1642年,满族八旗劲旅先后在皇太极、阿济格、多尔衮和阿巴泰的率领下多次越过长城,攻城掠地之后又班师回朝。
1644年,李自成攻陷北京之后,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身亡,李自成随即指挥大军进攻山海关。三方势力在山海关角逐,多尔衮受到明朝三海关守将吴三桂共同抗击李自成的邀请,昔日的死敌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山海关这座从未被攻破的城堡第一次向多尔衮敞开了大门。
顺利进入山海关后,多尔衮立即迁都北京。
1661年,8岁的爱新觉罗玄烨即位,年号康熙。
他的祖辈越过长城建立全国性政权的过程,康熙烂熟于心,长城对一个王朝的安危究竟有多大作用,康熙心知肚明。
当古北口守将请求修缮长城时,他拒绝了。他说: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唯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皆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
康熙二十年,皇帝下令在木兰围场举行秋狝,王公大臣与八旗劲旅在上万平方公里的地域进行狩猎,与其说狩猎不如说是军事演习,皇帝希望八旗子弟居安思危保持骁勇善战的本色,同时震慑蒙古各部使他们不生异心。狩猎结束后皇帝都会接见蒙古各部落首领,进一步巩固和发展满蒙关系,拉近彼此心理上的距离。
对于不服中央辖制的葛尓丹,康熙皇帝三次亲征,直到葛尓丹绝望自杀。
康熙四十二年,康熙皇帝下令在承德修建避暑山庄,承德距离北京300多公里,草原上各部落的首领首领不必跋山涉水进京也有与清廷彼此交谊的机会和场所。自此草原上的枭雄已经找不到和中央政权作对的理由。
谁说清朝没建长城?康熙皇帝用恩威并施将心换心修建的长城比前朝任何一个朝代更雄伟更坚固更坚不可摧。
康熙之后,雍正之与罗布臧丹曾叛乱,乾隆之与大小和卓叛乱,慈禧太后至于阿古柏全部采取剿灭政策,对于其他归顺朝廷的部落则优待礼遇。
九
1792年9月26日,马戛尔尼率领英国使团从朴次茅斯港出发在海上航行9个月后到达中国,在天津登岸后取陆路前往承德避暑山庄。使团此行以为乾隆皇帝祝寿为名真实的目的是与大清政府商谈确立正式的贸易关系。取消清政府在对外贸易中的种种限制和禁令,打开中国门户,开拓中国市场。
此时,大清从皇帝到官员都把中国当作世界的中心,除了大清其他的都是未开化的蛮夷,只配作为中国的附属,对西方世界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一概不知。
中方的无知和自大使通商谈判还没开始就已注定失败。
乾隆皇帝在致英国国王的信中说:“天朝物产丰富,无所不有,原不假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谈判失败后,马戛尔尼一行从北京出发,由军机大臣松筠伴送沿运河南下,几乎纵穿中国腹地到达广州,于1794年1月自广州回国。
在此之前,马戛尔尼受到的熏陶是中国是受孔孟儒家思想指导的天朝上邦,欧洲人理应向中国学习当中国的学生。
从热河到广州他走一路看一路,他心中原有的中国印象被彻底颠覆:大清原来只不过是一艘破旧不堪的头等战舰。
如果这个发明了印刷与造纸、指南针与舵、炸药与火器的国家,同那个驯服了蒸汽并即将驾驭电力的国家进行平等的贸易和文化交流,那后来的百年屈辱还会发生吗?
可惜中华帝国失去了和世界接轨的机会。
23年后,即嘉庆二十一年,英国国王第二次派遣了访华使团,以罗尔·阿美施德为正使、当年的副使斯当东的儿子托马·斯当东为副使,向中国再次提出确立贸易关系的要求。
这次因为英国使团拒绝向嘉庆皇帝行三跪九叩礼,而被驱逐出境。
中国再次和世界失之交臂!
1840年,托马斯·斯当东已经当上议会议员,他在议会举行是否与中国开战投票时毫不犹豫投了赞成票,他说:中国听不懂自由贸易的语言,他只能听懂舰炮的语言。
此后列强们凭借坚船利炮一次又一次敲开中国的大门,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1856年第二次鸦片战争,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方全部失败,被迫开放通商口岸,割地赔款。
这几场战争哪是什么军队和军队之间的战争,哪是什么政府和政府之间的战争,哪是什么土枪与大炮之间的较量,它是僵化的腐朽的封建主义社会制度与开放的先进的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较量,它是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与在全球范围内寻求资源和市场的资本主义之间的较量,它是农业手工业为代表的落后的生产力与企业化社会化用机器作为主要生产工具的先进生产力之间的较量
一个老迈的自以为是的封建帝国怎么可能是经过两次工业革命洗礼的西方列强的对手?
我们不但是西方列强的手下败将,就连他们的学生日本也把我们揍得别青脸肿。
敌人来自海上,长城成了摆设。
不!谁说长城成了摆设?古老的长城历经沧桑,它已不再仅仅是由粘土石块砖头堆砌而成的城墙,它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是魂,是精神!
我们落后了,我们挨打了,我们反省了,我们老老实实向西方学。
在慈禧太后支持下,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领导洋务运动向西方学习军事和民用技术。
甲午海战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朝野震动,单纯学习西方的技术还不足以救国,推行君主立宪制成了上至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下至地方百姓的共识,1901年,慈禧太后推行新政预备君主立宪,然而君主专制这条大船已经航行了2200年,现在人为地强迫它急转弯驶入君主立宪这条航道,翻船就在情理之中了。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共和制取代君主制,共和制之后的中国依然积贫积弱任人欺凌。1919年,巴黎和会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强行转让给日本,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国,中国居然不能从战败国手上收回领土主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北京大学学生冲上街头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五四运动爆发了!且很快波及全国,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中国无产阶级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与此同时陈独秀与李大钊领导的新文化运动高举科学和民主大旗,宣扬马克思主义。
中国在学习西方的技术和政治制度之后开始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占领东北,随后建立伪满洲国傀儡政府。1933年元旦,日本军队进攻山海关,古老的长城再一次点燃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