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外来妹(小说)
翠花一边哭着,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话筒里“嘟嘟”几声后就被接起:“喂,是哪位啊?”电话那端传来伊梅的声音。
明帆猝不及防,急忙伸手过来抢手机,翠花躲闪着,一边回应着:“伊梅,我是翠花……”
翠花还想再往下说,明帆已经抢过电话挂断了。翠花气鼓鼓地还想与明帆理论,却感觉明帆的身子虚弱地靠向自己,一抹殷红的血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翠花扶住明帆心疼地说:“看你,又出鼻血了!如今,说什么我也不再听你的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十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伊梅与韩雪正在一个川菜馆里对饮畅饮,桌子上摆着一大盘回锅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麻婆豆腐,一碟花生米。韩雪是湖南人,一样喜欢吃辣,她对川菜情有独钟。
厂里的几个订单赶完后,厂里今天正好放假一天,劳累过度的工人们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伊梅趁这个时候,就请韩雪搓一顿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师徒两个人已经成了好朋友了。
伊梅想不到韩雪虽然娇小羸弱,但是酒量惊人,半斤白酒下肚,还叫老板拿来了几瓶啤酒。两个人边喝边聊十分尽兴。
平时话语不多的韩雪,此时却絮絮叨叨不停了。从韩雪的讲述中,伊梅才知道韩雪也生活不幸,她的娘家一直很穷,上有一个哥哥没有钱讨老婆,父母就把韩雪许配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建筑包工头,韩雪起初坚决不答应,后来在父母的又哭又跪下,无奈地答应了。包工头给了韩雪父母一笔丰厚的彩礼,父母将这笔钱修了一幢漂亮的房子,给哥哥娶了媳妇。
韩雪婚后不久生了一个儿子,如果丈夫对自己好,她也就安心那样过日子了。可是慢慢地,丈夫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他嫖赌成性不说,还经常对韩雪拳打脚踢,甚至有时候,他还用烟头在韩雪的身子上烫。
韩雪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裤子,撩开衣服,大腿和腹部的烙印触目惊心,让伊梅不敢直视,她不敢想象,韩雪这样一个羸弱的女子,以前竟然遭受到了多么多的家庭暴力。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折磨,才从老家跑出来,在一位同学的帮助下来到了广东。”
“韩雪,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可以起诉离婚啊!”
韩雪叹了叹气:“现在他的生意亏了,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账!他更是破罐子破摔,扬言如果我要离婚,他就杀了我全家……”
“哎,就这样拖着呗,过一天算一天……”韩雪的语气顿了顿,充满了凄凉与无奈。
两个人一时间沉默了,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
“其实来广东后,我就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她就是陈主管。当初我刚刚进厂也是在包装组,我工作上踏实认真负责得到了她的认可,后来陈主管就把我调到了针车组……”
“原来是这样!陈主管真是一个好人啊!”伊梅感叹着。
“是啊,所以,伊梅,你不要对我感激什么,我教你技术是在报答陈主管的那份恩情!你要感谢就感谢陈主管吧,把这份美好的感恩好好的用在工作上,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
两个人边吃边聊的时候,翠花突然打来的电话让伊梅有些莫名其妙。伊梅苦笑了,翠花作为一个胜利者,莫不是想要在自己前面炫耀一番,打击打击我伊梅吧?我,伊梅,那么容易被击垮吗?想到这些,伊梅心里不是滋味啊,你们好了就好了,我眼不见心不烦,你翠花为何还要来刺激我呢?哎!伊梅摇摇头,拿起酒瓶灌满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韩雪在一旁连连竖大拇指:“好酒量好酒量!我们继续喝,不醉不归!”
吃完饭,两个受伤的女人踉踉跄跄地出了馆子,摇摇晃晃地又进了旁边的一家卡拉OK厅吼上了,伤感之处,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又哭又闹,一直折腾到半夜。
十一
白落梅说过,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但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时间永远是旁观者,所有的过程和结果,都需要我们自己承担。
又一个清晨来临了,整个爱莎皮具厂被五光十色的霞光笼罩在如梦如幻中,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无论昨天是欢笑还是泪水,新一天开始的时候,必须抖擞精神整装前行,这就是生活。
快到上班的时候,厂区门口的工人们又开始打上班卡涌向车间,人群里面有小丫,有包装组的组长矮胖女人,有韩雪,有伊梅……
不过今天上班出现了特殊情况,大家刚刚进车间不久,各个组就临时接到了陈主管的通知,全体员工开一个短会。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充满了好奇与疑惑。因为在平时,有点什么事情都由各班组的组长传达,很少出现全车间开会的情况,看来,今天有什么重要事情了。
各个组长招呼好了自己的组员安静后,整个车间里鸦雀无声。这时候,车间里的喇叭响起来了,是陈主管的声音:“同事们,大家早上好!在平时呢,我作为一名领导,与大家接触都是谈工作上的事情。但是今天呢,我们说一点题外话,带有人情味的一个故事。
我们车间针车组有一名员工叫伊梅,他的老公叫明帆,与伊梅是同学,他们相恋相爱到结婚,恩恩爱爱情深意重,后来有了一个女儿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可是不幸的是,明帆如今得了白血病。明帆为了不连累妻女,装作移情别恋出轨了,与伊梅离了婚……”
伊梅听到陈主管的话,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只有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狗血的剧情,难道竟然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不自觉地用手使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感觉得到疼。
“我们都知道白血病即使能治愈也要花费巨额的费用。同事们,都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都是伊梅的好姐妹啊!医生说了这种病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还是有希望治愈的,所以,我号召希望同事们捐献你们的一份爱心,拯救一下这个家庭吧!我作为车间主管,先带头捐款500元,其余要捐款的同事到自己的组长那里,做统一登记……”
陈主管后面的话伊梅已经没有再仔细听了,她马上起身,激动地奔向陈主管的办公室。
“你来了,坐吧!”陈主管对于伊梅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别激动,我慢慢给你说。”
“你和翠花是好朋友,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伊梅疑惑不解地望着陈主管。
“我……其实是翠花的小姨!”
伊梅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以前,翠花曾对伊梅提过,她有一个小姨十多岁就去广东打工了,只是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当时伊梅也没有留意。从陈主管后面的讲述中,伊梅才知道自己的工作原来也是翠儿委托同学从中斡旋的,伊梅才能一步步来到爱莎皮具厂受到了陈主管的照顾进入针车组。
陈主管语气幽幽:“伊梅啊,昨晚翠花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告诉你明帆得了病的事情,她觉得再也不能隐瞒你了……”
伊梅泪流满面,她走出陈主任的办公室出了厂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晴空万里,一片蓝天白云。
伊梅定了定神,让心情平复了一下,才慢慢地摸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端是母亲的声音:“喂!喂……”
“妈……”
“啊,是梅儿啊!你这丫头,好久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妈妈很想你啊……”
“妈……对不起!”伊梅的声音哽咽着,“妈……我想跟您说件事情,现在我遇到困难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坎,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
“丫头,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大事情了?需要钱啊,我和你爸还有几万块养老钱,你要用就拿去吧!”
“不够,不够……”伊梅哭泣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把明帆得了病的前因后果全说了。
母亲一声长叹:“哎!明帆不容易啊,难为他了,多好的一个好孩子啊……”
“妈,我想要卖掉你们的房子救明帆,您支持吗?”
“卖,卖,卖!我们一定得医治好明帆!大不了我和你爸再回到解放前,我们老家还有几间茅草屋,还可以遮风避雨!只要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能在一起就好……”
伊梅的声音哽咽了:“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谢谢您!”
与母亲通完话后,伊梅又拨通了翠花的电话:“翠花,我们是很好的闺蜜啊!明帆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与她合谋起来欺骗我,瞒得我好苦啊……”
翠花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地回应:“梅儿,是我错了,我错了……”
尾声
那天,东莞市沙田镇的傍晚,彩霞满天。伊梅坐着陈主管的轿车,飞奔向火车站。
“本来小丫和韩雪都说来送送你的,你知道他们都在上班脱不了身……”陈主管一边开车一边解释,“回去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再联系我吧,能帮上忙的我会尽力的……”
伊梅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同事们的捐款。伊梅翻开一长串的捐款人员名单,很多她都不认识。但是里面陈主管、包装组组长、小丫、韩雪的名单赫然在目,她的眼眶再一次模糊了……
陈主管把伊梅送到火车站后离开了,伊梅拖着行李准备排队进候车室的时候,她看见小张下了一辆出租车跑向自己。
“小张,怎么你来了?”
“伊梅,总算追上你了!”小张气喘吁吁着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一个裹紧的黑色塑料袋塞给她,“伊梅,是小丫给我说了你家里的情况,我这里有两万块钱,你拿去救你的明帆吧!”
伊梅接连忙推搡:“你卖点小吃风里来雨里去的,挣钱也不容易,我怎么忍心呢?”
但是伊梅的手被小张强有力地摁住了。
“伊梅,不要跟我客气!我们是老乡,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这点钱不算什么,钱用完了可以再挣,人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小张的话朴实而真诚。
伊梅不好再推辞,执意问清楚了小张老家的住址后,又从挎包里拿出纸和笔,打了一张欠条递给小张:“谢谢你小张,这钱总有一天我会还你的!”
告别小张,伊梅开始进站检票,她娇小的身材,淹没在了人山人海里。
不久,火车缓缓地启动了,伊梅通过车窗望着外面,这座城市的夜晚华灯璀璨,让人如此迷离。而伊梅的心仿佛长了翅膀,早已经飞向了家乡,她的眼前闪过家乡的山山水水,感觉如此亲切,如此动情!
“我的爸爸,妈妈,我的欣儿,我回来了!还有我最爱的人明帆,我最要好的朋友翠花,我回来了,我要与你们共进退。”
火车的车轮一声声地“哐当,哐当”着,像一首悠扬的歌,仿佛在深情地诉说着在东莞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恭喜老弟作品获精。
那一年,我错过春晚、错过年夜饭,留下的只有那份疲劳与落寞,但我依旧心存感激。毕业后,我开始我的行政生涯,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车间里,但我感激这份经历,让我成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