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就在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里的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也想了一夜，期间，陈立、女儿都没出来给她盖哪怕一件薄被。
　　 打离婚，就这样开始了。
　　 五
　　 那个暴风雨夜之前，刘丽和吴波还是要好的同事关系，黏糊的姐弟关系，因为吴波离婚的自由身，因为陈立的工作忙，所以刘丽对吴波是真的情意绵绵的。按说对刘丽这样的女人，丈夫陈立再忙，可也有回家上床的时候，和没有女的吴波相比，是聊胜于无的，吴波是回家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有月亮的晚上坐在阳台上发呆对影成三人，身体是难熬的，欲望是强烈的，特别是白天有了与刘丽的眼神，稍纵即逝的肌肤相触更是感觉饥渴。刘丽与陈立对比，感觉吴波年轻，帅气，吴波呢，这时还谈啥对比呢，几乎是露宿街头饥寒交加了，别说刘丽还是有些许姿色的女人，就是给一个老母猪，吴波夜里都是神往的。
　　 但那情爱不是丈夫与妻子的情爱，他们生活中都不是太另类的人，所以只想长长远远地能有个相好，在需要时拿来。但经过那夜恩爱的刘丽，在慢慢地回忆品味里，开始无比的思念吴波给予她的无限温柔体贴，陈立军人出身，对那事儿上，也是莽撞粗鲁，而吴波，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人，把刘丽当做一本书来读，细心呵护，小心翼翼，百般珍惜。以前真是白活了，那是青菜豆腐的滋味，清水寡淡；而现在则是麻辣鱼、红烧肉的感觉，让吃素多年的刘丽死心塌地听命于她的胃肠。
　　 但吴波不，吴波自享受那真实的温柔一夜后，就有点疏远了刘丽，有好几天在小样室里蜻蜓点水似的那么一站，自上学时家中老父亲就叮嘱他要夹着尾巴做人，因此他做啥事时都有点瞻前顾后的，在人前克制，克制得久了又向往不已，就这样在矛盾中维系着和刘丽极复杂的关系，总感觉还是要避嫌的好。但刘丽就有点不顾这个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现在是真切地感觉到了，感觉到的刘丽脸上呈现出桃花一样的灿烂，吴波的手指成了那个古筝曲子，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回还往复，一唱三叹。
　　 想了一夜的刘丽，第二天感觉头重脚轻，腿肿了，屁股被陈立那双大脚踹的还在隐隐作痛。于是就给领导袁华请假，女儿上学，陈立上班，家中只剩下她一人了，空落落的房间里仿佛每个角落都有吴波的影子，陈立不是要离婚吗，那就离！我怕谁！正好吴波也是离婚的，天作地合，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啦！这样想着，她心里快活起来，很愉悦地给吴波打电话：“波，想你！”
　　 “恩，丽姐，想你！”
　　 缠绵了会儿，吴波说“怎么感冒啦，吃药了啦，心疼死我啦！”
　　 刘丽听了差点没掉下泪来，她抱着手机，象抱着吴波似的紧紧的放在耳边，“我想离婚，咱结婚吧！”
　　 “什么！刘丽姐，你们怎么会离婚呢，我怎么会破坏你的家庭呢？”吴波的声音很冷静。
　　 “波，我现在只有你啦，”刘丽抽泣着，把昨晚陈立怎么发现的，发现后怎么处理的，现在她的伤势以及她今后的打算都做了非常详细地解说。
　　 刘丽终于喋喋不休地说完，沉默了会儿，又对着话筒喊“波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可是，话机那端的吴波，一声不吭，哭泣的刘丽仿佛感觉一堵墙黑压压地遮过来，她恐慌不已。
　　 在刘丽再次地发起波你说话的指令，吴波淡淡地说“刘丽姐，我有点累了，我怎么会和你结婚呢，你闺女都上高中啦！”说罢轻轻挂了电话。
　　 那边，刘丽痛哭失声。
　　 哭了一会儿，她又给陈立打电话，“中午早回来吃饭吧，我错了。”陈立那边应该有同事不方便说话，啥也没说，啪地挂断电话。
　　 中午陈立没回，晚上也没回，到了晚上10点多，打过电话来，女儿接的，说在奶奶家，不回了。
　　 第二天，刘丽上班再遇到吴波，吴波开始躲闪，小样室里一天地是刘丽自己操作，打了无数次的电话都被告知“你好，你所拨打的机主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请稍候再拨。”
　　 一天，一天，又一天，刘丽度日如年。
　　 大家都猜到她家发生事情，都小心翼翼地绕着话说，刘丽很少说话。
　　 哭过之后的刘丽想，吴波说的是对的，还是不能与陈立离婚，好歹同床共枕十几年了，恩情总比怨恨多，女人出次轨不是正常吗？只要以后不出就行了呗。再说还有女儿呢。哪能说离就离呢，又不是作娼妓，又没染病，男男女女的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哪能这么认真呢，当装米的罐子里蒙了灰尘，用布擦掉不就行了，到底刘丽也是过日子的朴素女人。
　　 可是无论她用什么样的米罐子理论，也动摇不了陈立破釜沉舟的决心，离婚，很快地浮出水面，房子是夫妻共有财产，归刘丽居住，刘丽应付给陈立一半房产钱，女儿跟着刘丽，在家住了十七年的陈立只拿了自己的全部衣服怒气冲冲地走出家门。
　　 心灰意冷的刘丽，再致电吴波，打不能，被加入黑名单。
　　 刘丽自此开始以泪洗面。
　　 而吴波在刘丽离婚之后的第三个月，开始喜气洋洋地举办婚礼，新娘是个另一单位的二十八岁的姑娘，他们深情凝望，喝下交杯酒。
　　 六
　　 吴波成了刘丽的过去式。
　　 技术部对整天眼睛红肿的刘丽网开一面，每天安排她很少的活，这样，小春在小样室帮着不刘丽试样时，刘丽就呆呆地坐着，脸上涌出源源不断的泪水。
　　 慢慢地刘丽开始对吴芳说了心中的痛，吴芳安慰她，后来领导袁华也安慰刘丽，吴波一直躲得远远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大家都知道吴波的事情，包括其他部门的人也知道了，就有好奇的人悄悄打听小春，小春笑笑，啥也没说，还反问，“你知道再问我干嘛啊，我哪知道啊？”
　　 暗地里，吴芳看到刘丽那样子，是心疼的，毕竟多年的同事。刘丽傻啊，吴波年轻，又没拖累，他怎么会与你刘丽结婚呢！离婚的男人，是身边炸弹呢，好多人躲都避之不及，你刘丽却欣欣然前往硬是向前凑，不炸你炸谁呢！他在街上找小姐吧，一是要破费花钱，二是还怕传上丢人的病；刘丽这个呢，正好应了他的要求，不用花钱，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在里面，良家妇女还干净净的放心！
　　 这些话都是吴芳在枕上对先生大伟说的，大伟与陈立是战友，曾想促成他们复合，但陈立这小子是铁了心地离，而且现在正在相亲呢。
　　 独居的男人想极了女人的时候，就象起性的公猪，哪里顾得上分辨母猪的美丑呢，只要你是女的，哪怕你丑的矮的瘸的瞎的，都不在乎，你想饿极了的叫化儿，几天不吃饭了，看到个窝窝头也象看到燕窝啦！不说咱普通人，朱元璋还皇帝呢，不是喝了乞丐的白菜豆腐汤念念不忘吗？时间长了，男的对你了解了，你还想让他宝贝你？要说这陈立也挺狠心的，给你生了女儿，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么地想不开，不原谅刘丽呢？吴芳又对大伟说，“若是我这样，你会丢下我吗？”
　　 大伟大笑起来，“这哪有假设的，刘丽那是作，”又顿了下说，有心机的女人若是在外面乱搞，她一定能搞定这小子，就象我单位的小李，人家一个临时工，硬是让局长给她安排成了副科，啧啧，什么手段？象刘丽既不妩媚也不泼辣，到时只会自己吃亏！
　　 吴芳叹息着，刘丽只会实在，没心眼儿，结了婚的女人已是很掉身价了，生孩子的女人更是寸草不值，她一想到流过产做过引产、生育过女儿怀孕三次的刘丽那层层叠叠的软囊囊的肚皮，心里就难过，刘丽，真是傻啊！
　　 他们离婚一个月后，陈立就结婚了，大伟和吴芳都去喝喜酒了，姑娘长得皮肤挺白的，还算受看，社会真是不公平啊，男人四十一支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这样的总结真是具体到陈立与刘丽的婚姻上，真是恰如其分！
　　 谁知，没多久，公司建了个分厂，吴波报名去那里了，那儿在乡镇，离总厂有二十多里路，吴波就在刘丽眼前消失了，刘丽的眼泪再也不在眼前晃了！
　　 七
　　 没多久，刘丽又结婚了。男人是离异多年的，有个女人归前妻，在具体哪个单位刘丽也不知道，赚的钱和刘丽差不多，也没房，结婚后还是住在刘丽现在住那套房子里。
　　 婚宴上，刘丽倒是蛮高兴的，笑意盈盈的，据说他比刘丽大八岁，吴芳欣慰，大了也好，大了知道疼人！
　　 新婚后的刘丽看来是很美满，她似乎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带给她的痛苦，整天笑眯眯的，而且也每天打扮起来，穿着打扮花红柳绿，描眉画眼的芳香四溢。刘丽新一轮的丈夫，让刘丽整体上焕发了青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刘丽又和之前一样喋喋不休地说家里吃得喝的，说老肖（第二任先生名）愿吃自己蒸的花卷，愿吃自己蒸的包子，每天熬红枣莲子粥，养人的！
　　 刘丽一说起老肖，就充满了感恩，他仿佛及时雨一样把应付前夫的账替她还了，而且还重新装修的房间，买的大电视，买的大床，实木的！好沉的！女儿也喜欢他，整天大伯大伯地叫呢，女儿不愿管此任丈夫喊爹，刘丽就由了闺女，顺其自然呗，也许过几年，感化了，主动叫爹呢。
　　 可是没等到女儿主动叫爹，第二任又离婚了！吴芳气不过，那个老肖那么大年纪的老男人啦，头发象个地中海，驼背弯腰的，浑身没几两肉，瘦得象个竹竿！按夸张里说，一阵大风吹来就会“我欲乘风归去”的样子，哼！
　　 但同样这个以前很宽容的老男人还是伤了刘丽的心，让刘丽每天又重新以泪洗面。
　　 为什么？为什么？这回刘丽没偷人养汉，不懒不馋，凭什么？大伟也生气，若是刘丽用他帮忙，他可以为战友的前妻，妻的同事出面的！
　　 没用。
　　 还是刘丽笼不住他。婚后，这样的豆芽菜一样的男人，有一个优点――爱干净，乍一说是比邋遢男要好的多，但是呢，太爱干净了！简直洁癖啦！刘丽下班早，炒的菜不愿吃，宁愿倒掉重炒；老小子常穿白衬衫，有时急着到时间上班，把衣服泡上，刘丽给他洗了，晾在阳台上，他冰着脸子再取下重打肥皂重洗；洗脸一张老褶子脸还要象个女人似的用洁面乳、爽肤水、面霜呢。一回两回的呢，刘丽忍了，时间长了，这叫啥啊，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嫌弃的！
　　 到后来甚至分居，他住书房，开始刘丽晚上自荐了两次，人家身如柳下惠坐怀不乱，后来怕刘丽再扰，居然晚上就在内销死，莫非真是想练真功，必先自宫地想成东方不败？这样的男人如何过日子？
　　 心情每天极其伤感的刘丽近来就一直感觉身体不适，去省城一查，天哪，子宫肌瘤！她身体的瘤子数不清！无奈医生建议切除了宫，刘丽把娘家嫂子叫去照顾她，刘丽没多少钱，法律上还是夫妻不是？最后那个老男人不情愿地拿医药费，不过呢，丑话说前头，等刘丽报销后还他。
　　 刘丽出院后，老肖干脆住在单位不回家了，他要求与刘丽协议离婚，刘丽呢，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拖着不离，老肖懂法，他说不急也可，反正法律上规定夫妻分居多长时间以上，婚姻关系自动解除！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过的？刘丽哭丧着脸又离婚了！
　　 八
　　 离婚后的刘丽还是带着女儿一起过，每天灰头土脸的。
　　 没想到的是，陈立和刘丽离婚后又生了个儿子，而且在单位居然得到升迁，被提升为销售副总啦！职场得意的他每天回家抱抱胖小子，看着肤白的娇妻心满意足。真是的！
　　 刘丽自己拖着孩子过，孩子读高三了，自己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紧巴巴的，于是向前夫索要女儿的抚养费，拨通电话刚一开口，陈立冰冷声音就传来，不要骚扰我！
　　 又通过女儿的姑姑给陈立传话，索要抚养费，但中国的法律执行起来，哪有那么针是针，刀是刀的！不给，强制执行，怎么强制！而且刘丽也缺乏再一次对簿公堂的勇气，这法律义务的执行就象耕了一天地的老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疲惫了。
　　 给点就是赚的，本着这个心态，女儿总算把高中念完了。可想而知，刘丽婚姻的急剧动荡三级跳对女儿的学业产生的负面作用，有天遇到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与刚满十八岁的女儿在小区绿化带里接吻，刘丽心里一沉，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女儿高考分数极低，连专科都不过线，也就是说三年的学业，女儿几乎没学东西。
　　 只得再重读。
　　 九
　　 终于，又有人给刘丽再次介绍对象，这任的丈夫，依然是年长的老男人，比刘丽大一旬，是个胖乎乎老头儿，机关单位一般职员，都说刘丽命不错，机关单位呢。
　　 这个男人很快就任，刘丽称他老李。
　　 与第二任相比，老李除了年龄与老肖相若，都比刘丽大外，其他的那是大相径庭，1、体形：老肖瘦体重刚过百斤，老李胖差不多有百公斤；2、习惯：老肖洁癖，爱干净，老李邋遢，衣服穿个十天半月的感觉不到脏；3、财产：老肖无房产，老李在水乡花园有房产一套；
　　 4、孩子归属：老肖有女归女方，老李有男归他管。
　　 再次结婚，老李大方，娶的媳妇，哪能去女方住，要求刘丽去他家过。第一次去老李家，刘丽惊呆，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啊！地上、床上、沙发摆放着数不清的大小衣服、袜子，地上也摆着折角各异的书、横七竖八地鞋子，茶几上散乱地摆放着不同方向的筷子、碗里有部分不明物凝聚，呈不规则几何形的几只茶杯里装载着不同时期的茶水。总之处处彰显了一个缺乏女主人的肮脏和冷落。
　　 刘丽是个多贤惠的人啊，几天的功夫，窗帘上厚厚的尘土被洗衣机咕噜着卷到污水道，鞋子被放在闲置好久的鞋架上，袜子干干净净地洗好晾晒，衣服齐整地收拾好放进衣柜，茶几上闪着光泽，杯子透明，两只茶杯对望着盛满滚烫芳香的茶水。
　　 厨房里，刘丽两手沾满面，在蒸老李爱吃的羊肉包子，高压锅里炖着老李爱吃的排骨，老李在书房里戴着耳机玩电脑，屏幕上有个美眉冲他坐鬼脸，渴了，只需要招呼一声，“刘丽，茶沏好了吗？”一会儿刘丽端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过来，“刚沏的，西湖龙井！”这样的日子惬意极了！看着身边的女人马不停蹄地忙活着，心里就想起死去的前妻，在床上躺了三年，老李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年，一直到她离世好久，老李都忘不了身上的臭味，前妻一直有病，做饭都是他笨手笨脚地做，儿子读大学了，自己在个空荡荡的三居室里，感觉还是有个女人说话的好，屏幕网上说的再好听，再诱人，也不如身边有个这么活生生的女人来得实在。想想可笑，刘丽一开始还怕他嫌弃她名声呢，这个算啥？自己又不是没经过事儿的小伙子！
　　 老李年龄大了，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还有糖尿病，每天要吃好多药片，刘丽都是给他准备好，这个二丸，那个三片，一次就一小把，有个女人就是好啊！
　　 女人是当地的，又是亲戚介绍的，应该不会象前些年农村拐卖的四川女子似伺机逃跑，懒得操心的老李干脆把工资卡全部交给刘丽，单位发的福利让刘丽也开车去拿（刘丽跟了老李后，学会了开车），老李到时上班下班，吃饭往沙发上一躺，“渴了喝茶吃水果，饿了有人做饭，出有车，食有鱼，神仙也不过如此吧，哈哈哈！”有天老李给老同学老赵打电话，笑得很响。同样感觉幸福的还有刘丽，钱掌握在她手里，随便她花，她办了个保养年卡，在大楼上花了六千多元要了个大衣，小心地给老李说，老李也没表现出不悦。
　　 “不错！过得挺开心地！”刘丽在班上给吴芳说。
　　 “时间都去哪儿啦，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啦……”如水的音乐响起，刘丽笑着听着，听着听着，眼睛就有点潮了，时间都去哪儿啦，刘丽小声地哼唱着，从少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