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鸣激动得差点吵到隔壁的父母，毕竟在那个年代，那个学校，能有一个女朋友就够让人羡慕的，更别说是有一个“师专”的女朋友。
　　 当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耿源时，耿源却是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那种女孩子，玩玩就好了。”
　　 当时的屈鸣觉得，耿源大概是因为追求赵阿晴失败，才说这种风凉话，他这是一种嫉妒的表现。
　　 能让学校的著名问题学生耿源感到嫉妒，屈鸣更得意了。
　　 屈鸣很快就和赵阿晴如胶似漆，甚至经常旷课去和赵阿晴约会，成绩自然一落千丈，当父母被校领导叫到学校，当着屈鸣的面训话的时候，屈鸣脑袋一热，谎言是脱口而出：“我旷课是去广播电台偷听了，我想改艺术生，我想当一个播音员。”
　　 屈鸣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本来就是学校广播站的一员，有经验，也有天赋。成为艺术生，学业压力小，学校也基本不会有什么束缚，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上课，这不是挺好的吗？
　　 屈鸣是倔强的，当天回到家里，挨了父母的“混合双打”以后，仍是没有屈服，也没有供出赵阿晴的名字，他心中甚至还感激赵阿晴，如果不是自己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或许自己还是庸庸碌碌地考上一所普通大学，然后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
　　 因为赵阿晴，自己在无意间，确定了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也因为这种感激，屈鸣对赵阿晴更加体贴入微了，时不时给赵阿晴买各种礼物，教她穿衣打扮，教她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知识。甚至屈鸣觉得，自己就像是赵阿晴的老师，自己教她的，绝对比她在师专学的所有知识都要多。
　　 到了高三下半学期，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在那个恋爱保质期极短的年纪，两人的朋友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屈鸣或许早就意识到到了赵阿晴的缺点，太过于的粘人，太过于听自己的话，太过于敏感。但那个时候的屈鸣，只觉得这些是赵阿晴的优点，将这样一个“日式女人”娶回家中，生活一定很省心吧。
　　 直到那年夏天，屈鸣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广播大学，成为了该校06级播音与主持专业的大学生。而赵阿晴，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去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告诉我。”
　　 疯狂云雨之后，赵阿晴一面给屈鸣盖上被子，一面说道。
　　 屈鸣一愣，勾了勾嘴角：“你如果遇到喜欢的男孩，告诉我。”
　　 “我不会！”赵阿晴有些生气。
　　 屈鸣笑着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你不会，我就不会，别说傻话了，休息吧。”
　　 杨城比起首都来说太小了，杨城师专比起中国广播大学来说，太小了。
　　 所以屈鸣的誓言比起花花世界的夸夸其谈来说，太渺小了。
　　 半个学期，他便成为了中国广播大学的耀眼新星，许多校领导路上见到他，都会与他亲切地打招呼，攀谈两句。
　　 更别说是学生了。
　　 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虽然在杨城一中，自己也是有过一时风光，但多少都因为有父母的庇护，而这半学期就可以证明，自己其实不需要父母的庇护就可以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寒假我不回去了，在这边和学长兼职，争取明年学费都不要我爸妈的。”赵阿晴接通电话以后，屈鸣说道。
　　 电话那头的赵阿晴沉默半响：“你不是说好要回来吗？我们都半年没……”
　　 “你烦不烦啊！”屈鸣打断了赵阿晴的话，好像意识到自己前半句话说得有些重，屈鸣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都二十岁了吧，别总跟个小孩子一样行不行？！几个月过去了，一点成熟都没有，真不明白以后你进入社会怎么办。”
　　 电话那头，隐隐有赵阿晴的抽泣声传来。
　　 “你看看你，又来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又哭起来了。”屈鸣觉得很是头大。
　　 “我……没哭，就是……有些感冒。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赵阿晴哽咽地说。
　　 “感冒就多穿点，多喝点热水。”屈鸣硬着头皮说出了关心的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自己竟然那么体贴一个家乡的土丫头，“我自然是没有喜欢的女孩，你如果不信，可以来首都，反正我真是回不去了。”
　　 “好，那我就去首都，我们一起过年，过情人节。”说着，赵阿晴似乎是害怕屈鸣再找机会拒绝一般，直接挂掉了电话。
　　 屈鸣有些错愕，旋即有些后悔，赵阿晴如果真的来了，自己可怎么办，怎么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同学？
　　 算了，来就来吧，专情于一个土丫头，人格魅力上或许能有加分吧。
　　 毕竟，屈鸣的确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虽然广播电视大学的漂亮女孩真的很多。
　　 直到赵阿晴来的前一天，事情有了变化。
　　 同班的那个身材很好，叫喻莫莫的女生，在傍晚约屈鸣到了学校的竹林，然后主动地吻上了屈鸣。
　　 屈鸣第一次感到不同女人的唇，然后……是身体。
　　 赵阿晴来了。
　　 屈鸣觉得，和赵阿晴说什么话都像是会露馅，任何对她的体贴都感到虚伪，索性故作高深，只要在夜里尽情发泄，赵阿晴应该就看不出什么。
　　 云雨时，屈鸣总是不禁拿赵阿晴和喻莫莫做对比，赵阿晴在自己的“培养下”特别听话，也特别会配合自己，相比起来，喻莫莫显得要笨拙许多。
　　 但，比起喻莫莫，赵阿晴就像是个还未发育的小女孩。
　　 挣扎，选择，迷茫，让屈鸣这几天过得无比混乱，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白天和赵阿晴去过哪里，说过什么。
　　 终于，在2月13日那天夜里，在屈鸣尽情发泄过以后，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那个……我说，我们分手吧。”
　　 屈鸣感觉得到，赵阿晴呼吸的变幻，旋即就是赵阿晴颤抖地问：“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啊。”屈鸣故作玩世不恭的笑了笑，“你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你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告诉你就好了。”
　　 身旁，不再有赵阿晴任何声音。
　　 屈鸣转过头去，看着她似乎强忍着不哭出声却满脸泪水的模样，心中一阵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和赵阿晴这样的女孩子谈恋爱太累了。自己其实早该听耿源的，在高中毕业时就分手。自己就是太过心软，才变得那么麻烦。
　　 想到这里，屈鸣一狠心，坐起身来，穿上衣服：“我还要给人家准备情人节惊喜，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屈鸣的肚子便被一个纤细的胳膊围住，身后传来赵阿晴失声地痛哭：“不要走，我不管，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无论如何都不离开我，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好不好？”
　　 屈鸣没想到赵阿晴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种完全放弃自尊的“贱话”，对方都要抛弃你了，你还挽留，图什么呢？
　　 “无论什么事都答应我？呵呵，说的轻巧啊。”屈鸣冷笑。
　　 “我说的……是真的！求你……别离开我！”赵阿晴哭着说。
　　 真是没见过这么“贱”的女人了，屈鸣心想，看来不得不说些狠话了。
　　 “什么都答应我，做我的地下女朋友都愿意？我交别的女朋友，你不管不问，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随叫随到？”这样无理的要求，在屈鸣看来，就是让赵阿晴清醒的冷水。
　　 但赵阿晴却想都没想，就说：“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我会听话的！”
　　 这年的情人节，赵阿晴以这样一股劲让屈鸣再度心软，他实在不忍心就这样负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喻莫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所以她有些气急败坏，她之后的行为，也让屈鸣认定了，喻莫莫并不是他所愿意相处的女孩子。
　　 竟然从屈鸣的手机里偷记了赵阿晴的电话，然后出言威胁赵阿晴，如果不是自己恰巧听到的话。
　　 试探性地问赵阿晴，赵阿晴却说没有这回事。
　　 足以见得，喻莫莫心胸太过狭隘，根本无法和赵阿晴相比。
　　 断绝了喻莫莫，两人的关系有了一定的回温，可惜好景不长，毕竟在中国广播大学里，比喻莫莫优秀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了。
　　 或许是那一夜，赵阿晴的无条件挽留进入了屈鸣的潜意识，渐渐的，屈鸣越来越多地对赵阿晴提出无理要求，甚至对外公布自己已经单身，删除了任何与赵阿晴的合照……
　　 赵阿晴竟然都依了。
　　 虽然赵阿晴依了，但是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的由情侣，转变成了一种类似“主仆”这样的概念。
　　 但是屈鸣并非乐在其中，没有与赵阿晴彻底断绝关系，自己就无法完全自由，无法完全放开地去和其他女孩子谈恋爱。
　　 这真是一件荒唐无比的事，好不容易摆脱了父母的看护，这一不小心有被赵阿晴给缠上了，自己毕业可是很有可能走进国家级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如果有一个地下女朋友，那可真是一件麻烦无比的事情啊。
　　 可惜，想归这么想，但赵阿晴还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自己再无理的要求她都答应了，自己如果还说要分开，就是不仁不义了。
　　 于是，两人便继续维持着这种一年见不到两三次，见面就去宾馆的奇怪关系，三年、五年、七年、十年。
　　 屈鸣在各种人际关系中变得成熟，而赵阿晴有没有变化，他并不了解。
　　 直到前年年底……
　　 因为题词版出错，屈鸣在主持国家级的重要晚会时接连出错，被台长勒令辞职。
　　 收拾铺盖，手忙脚乱，屈鸣这才意识到，当初的整个房间，都是赵阿晴请假从杨城赶来帮他收拾的，这个时候，如果她在，该有多好。
　　 赵阿晴来了，其实看到电视上屈鸣屡屡失误以后，她就直接飞到了首都，一直等着屈鸣的电话。
　　 看着赵阿晴忙碌的背影，屈鸣几次张口，却又很快闭上。
　　 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分手吧。”将最后一个行李放回行李箱，赵阿晴说。
　　 “为什么？”这一次，发问的是屈鸣。
　　 “我爸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很不错，我打算结婚了。”她语气平淡。
　　 “所以……”
　　 “所以这次换我甩你。”她笑了笑，屈鸣却感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当屈鸣以为，是因为自己事业上的失败，赵阿晴才提出这样要求的时候，赵阿晴问：“要不要……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比哪一次时间都久。
　　 ……
　　 或许在那个时候，赵阿晴就开始蜕变了吧。
　　 只是，她怎么会是阿京呢？
　　 这样的疑问，起始让屈鸣失眠，此时却又让他沉沉睡去。
　　
　　 三
　　 好消息并没有传来。
　　 赵伟的新微博，让屈鸣坐立难安。
　　 “阿京从师专时期到目前，一共谈过三任男朋友，我们工作室正在锁定目标进行调查，更多详情即将揭晓。”
　　 他所说的三个人中，一定包含自己吧，估计也就属自己嫌疑最大吧？
　　 虽然看起来她刚刚怀孕，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但毕竟赵伟做事喜欢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他真查到自己对她的种种恶劣行径，那自己……
　　 虽然自己已经不是著名的国家电视台新生代主持人了，但再被挖出来，那一定会被全国所痛骂，虽然会火，但是臭名昭著。
　　 就算人们忘记自己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透彻，自己现在却也是一个婚庆主持人，婚庆主持人搞出这种事情，这个饭碗也别想保住。
　　 赵伟的调查结果，可是能把自己打进永久不能翻身的万丈深渊啊！
　　 似乎在此时，他才想到赵阿晴，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焦急呢？她或许也无所谓吧，大不了公布恋情，但她是这样无情的人吗？
　　 不知不觉，屈鸣竟然想要和赵阿晴站在一条船上。
　　 周日这天，赵伟再次更新微博，这个时候，公司正在准备一场西式婚礼。屈鸣和璐璐微博提示音同时响起，璐璐诧异地看向赵伟，赵伟有些不自在走出会场。
　　 看到赵伟更新的微博，屈鸣松了一口气：“孩子的父亲基本已经确定，结果绝对出乎意料，我们明天见。”
　　 已经确定了吗？
　　 屈鸣想，既然已经是电竞女神这个层次了，又用了“出乎意料”这四个字，那就应该是个明星吧？这样就不关自己什么事情了吧？
　　 这个赵伟，原来昨天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似乎并没有对自己展开什么调查。
　　 或者，自己根本不在三人名单之中，也就是说，或许自己把她定为地下女友时，她也将自己列入了地下男友的名单。
　　 没看出来啊，这丫头那个时候已经那么有心机了？
　　 难怪会成为电竞女神啊。
　　 就在屈鸣以这样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想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是一组陌生的手机号码，标注的属地是首都。
　　
　　 四
　　 “屈鸣先生您好，我是赵伟工作室的记者刘东震，不知道方不方便与您了解一些关于电竞主播阿京的事情。”
　　 都已经确定孩子父亲是谁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这样想着，屈鸣心中窜出了一股无名怒火。
　　 盛怒之下，他也是突然心生一计。
　　 “关于阿京，我有猛料，但不是给你，如果想要，让赵伟先生亲自来见我，一个人。”
　　 “好的，我这就打电话问问老板。”
　　 一分钟不到，电话再次打来。
　　 “屈鸣先生，我们老板很乐意与您沟通，他今天下午就能赶过去，请问您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屈鸣勾起嘴角，狗仔果然是狗仔，一听到有猛料，就这么义无反顾。或者，他不知道什么是地头蛇吧？
　　 杨城，是全国最早的一批工业化的城市，其中大多都是建国时期建立的国营工厂，甚至可以说，杨城至今的几十万本地人口，九成都是工人家庭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