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娇】心若莲花(散文)
莲花,打小就一块儿长大。
后来,听说她做了演员,只是听说。记得在某个影片中,曾看过一个背影像莲花,不敢确定。节假日,偶尔也见莲花回。妖娆似牡丹,从没敢多问。
一天,巧遇莲花回村。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却不知从哪句讲起。原本青梅,如今仿佛陌生。莲花看我,一如往昔,笑里仍藏着生动。见我不甚言语,且目光游离,老远便回头告我:我还是那朵莲花。
想做演员,是莲花从小就一直有梦。梦之强烈,怕是我们那个村子无人能比。为能达成这一美好夙愿,小学五年级起,莲花就刻意地雕琢自己。虽没有好衣服穿,每件都必穿得整洁得体。为能保持苗条体型,就连吃饭也都在小心翼翼里。那时莲花,真的就像一朵莲花。清秀且单纯,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美。
莲花住的厢房,小时候常去。屋子里的墙壁上都糊满了明星头像。就连她的日记本子里,也几乎都是满满的明星大头贴。那时,她的梦一如盛开的莲花,单纯而繁华。
许多人认为,莲花这个梦太遥远,远得触不可及。而莲花并不觉得,她总一根筋地认为人活着就该有个梦。为梦而活是幸福的,连梦都没得做的人,怕活得也是很没滋没味。
也许那些年,造星的片子看得多了,譬如超女、快男之类的。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明星的,她不只是要付出太多的代价,更重要的是还要有机会。莲花不怕吃苦,更不怕努力。农村出来的孩子,有几个会嫌苦怕累的。莲花很自信,论身材论长相凭气质,莲花觉得哪一点都不比明星差多少。
学生时代的莲花,单纯的就像一朵莲。
千里马再好,没有伯乐也是枉然。一个山村出来的女孩,到哪里去找伯乐这样的人呢?韩愈早说过,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也曾私下里劝过她,放下梦想,落地生根。或许,她一直在做着魏敏芝一样的梦。梦想有一天,有一位像张艺谋这样的导演一不留神就选中了她。
初三毕业时,南方某中专艺校来招生。莲花觉得机会来了,欣欣然报了名。人家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报名缴费,身材长相过得硬,面试一下就可以录取。是不是能成为明星,那要看将来她们自个儿的造化。那几年,中专学校生源吃紧,有的学校甚至连生存都艰难。不得已,这些学校竟不惜血本四处招兵买马。不管通过怎样一种方式被录取,莲花就是高兴。因为这个梦,似乎已经有了最初的美好。
莲花考取艺校的消息,着实让落后的村子荣光了好一阵子。父母高兴,亲戚邻里也高兴。大家都说莲花这个丫上艺校,绝对是块好料子。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关键是有一副好模样。
上艺校那天,我躲在车站前那棵老槐树下,远远地目送她。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知她能不能看得到我。那天隔着车窗,好像见她一直在对我挥着手?!
三年艺校,莲花学习很用心,更能吃苦。因为母亲打工挣的那点钱,来得实在不容易。每逢学校有业余演出活动,她必第一个报名参加。不论是车展、走台,还是随校巡演。三年很快,说话间的工夫。毕业了,莲花不知道未来该往哪儿去?三年,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白上了吗?莲花有一百个不甘心。
毕业那天,大家都各自散去,莲花哭了整整一宿。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似乎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偏僻的山村去。她不知道学这些说说唱唱的东西,回去究竟会有多大用。带着对未来的不可预知,她背着行囊一个人开始独自漂泊。茫然里,她开始给那些编剧导演们一个个写信或发邮件。帖子是发出去了,一条条仿佛都石沉大海,永远不见回音。许是因为大家都很忙,许是因为做这样梦的人太多,那些编剧导演们还没来得及腾出时间光顾到自己。莲花心仍存幻想,等那个美好的机会出现。
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导演的人给莲花发来一封邮件,约她去京城七棵树谈谈。莲花去了,在一个不太豪华的咖啡店里。几个头发乱卷的年轻人,约见了她。给她五千元一月的实习工资,让她做平面模特。走投无路的莲花,欣然接受了这份薪酬不算太低的工作。说是平面模特,实际上是拍一些性感内衣广告。起初遮遮掩掩,后来是一点点露。莲花不答应。老板呲着黄板牙说,只拍局部,绝不涉及到脸蛋。最终因不配合,老板辞了她。
这并不是她要的梦,她的梦是要做一名星样的演员。她无数次的设想将来某一天,她也会像章子怡、巩俐一样,能占到奥斯卡的红地毯上。
开始她学着王宝强最初的样子,每天坐在北影门前等。她想演戏,她不想拍这些不敢露头脸的片片,可机会一直不来。无奈,她又折回头去找原先那个公司老板,恳请让她试试镜。那人同意了,一脸的得意洋洋。坐着一辆没有窗户的吉普车,她被带进郊外一条胡同。胡同很长,直通到黑暗里。隔着一堵墙,是一个院子,院子有东西厢房。厢房最里边确有个摄影棚,人不多,显得很安静。进去,发现两个赤身男女正在演戏。莲花慌忙把头缩了回来,赶忙后退几步,然后匆忙跑开。那人连忙派人将其追回,先威胁后又好言相劝。要做明星,都得从这低处做起,你见几个明星不是经风历雨的。莲花极力反抗,她不愿一辈子抬不起头遭人唾骂。被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她最终逃了出来。
梦在哪儿,不知道。一个偌大的京城,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实现自己梦想的地方。只要不出卖灵魂,再苦再累,莲花似乎都愿意做。从小她就想做一朵莲,周敦一样的一朵莲。作为一个女人,既想做莲,又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啊。
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莲花收到一条信息,问她愿不愿给明星做裸替。思忖了半天,她心动了。她觉得给明星做裸体,其实只与明星差一步之遥。她欣然应允了,第二天便匆忙去赴约。
为能拍一场戏,一等就是好多天,莲花愿意这样等。帮明星做裸替,不只是能见到名导演,更主要的还能与明星在一起搭戏。那一刻的自己,俨然就是一位明星了。尽管,那只是一个裸露的背影。每次回想起这样的场景,心里总是甜蜜蜜的,仿佛有一种成就感,何况价格也不菲。
一个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孤独。每次站到镜头前,回望自己优美的裸姿,心里不免生出阵阵感叹。
做裸替这件事,很少有人知。不抛头不露面,只给人一个想象的背影。虽然荧屏上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那都无所谓。只要能天天和明星们在一处,便也心满意足了。做裸替这些年,其中甘苦有谁能知?
许是因为做得好,莲花接的戏份似乎越来越多。不是每一个导演都是那么中规中矩,也不是每一个明星都那么品端貌正。其间,有不少导演想占莲花的便意。连那些自己最敬仰的明星,有时不免也要动手动脚。导演说,这是影视界潜规则,要做演员,要成大腕,就要经历这一道道坎。莲花做梦都没想到,曾经一度崇拜的所谓名星所谓导演,有的真地竟如贾平凹先生说的烂草莓一筐。看着光鲜,闻着恶心。
一道道坎坷,一次次见闻,一场场经历。仿佛浑浑噩噩大梦一场,清醒之后,莲花开始重新审视了自己:我还是莲花吗?我还能做莲花吗?
好多年没有莲花的消息,好多年。大家似乎都将她忘。
家乡近年搞开发,要把小时候的山水建设成风景区。
听说莲花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山村。在那里,她栽了满坡果树,养了一河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