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闭上眼睛，她的眼前闪过书生的脸，书生的怀里抱着小七。“如果他抱着的是我，如果今天是他这样和我在一起……”小果看了一眼软软地伏在她身上的四王子，眼角有泪，缓缓滑出，她很疼，很疼，她咬住了唇，用力推开了四王子，擦干眼泪：“四王子，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是王子，我是奴婢，如果让姥姥知道我和你已经……姥姥一定会杀了我，四王子，我不想像我的族人一样……”说着，小果穿好衣衫，慢慢抱住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流起了泪，将自己埋进了厚厚的草丛里。那样子，让四王子无比的心疼。他轻轻抱住了小果。小果的身体颤栗，猛地起身：“我要走了，我怕姥姥看见会……”
　　 四王子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又一次吻向她，嘴里发出支吾的声音：“你放心，我看见姥姥走了，她去青丘看大姐了，听说大姐就要生产了，姥姥要在青丘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小果听见四王子的话，刚才还显僵硬的身体，柔软了。就在她将要闭上眼睛时，一枚落叶，红色的落叶，从她眼前滑过，像红色的血，她带泪的眼睛里幽幽蓝光又闪动起来。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要用异性的血和情果同服，功力可增加一倍。”异性？四王子？她的眼睛里有一丝欣喜，她任由王子拥着，吻着，她的眼睛却盯着树上放射着绿色光芒的情果。她软软地倒在四王子身下，双臂如蛇缠住了四王子，身体像燃烧的火焰，口中发出阵阵呻吟声。四王子醉了，醉在小果的幻术下。小果的手里突然有寒光，一把匕首，一把无形的匕首，刺向王子的后背，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王子从小果身上滑下，躺在小果身旁，她只好隐去了手中的匕首。
　　 “小果……今天，疼吗？”四王子喘息声平复了，慢慢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吻了吻小果，也吻去了她脸上的泪。“小果，我发誓，我定会保护你，等姥姥回来了，我去跟姥姥说。”
　　 小果点了点头：“疼……四王子，我知道我是奴族，也知道我配不起你，以后，你只要记得小果，小果就心满意足了。”小果凄楚地看着王子，哭得梨花带雨。王子心疼地吻着她，将她搂在怀里。
　　 小果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说：“七公主……我刚才好像看见七公主偷吃了情果，跑出竹林了。”
　　 四王子一听，猛地坐了起来：“你……你怎么不早说，她一旦吃了情果，封印必会打开。她一定会想起前世救她之人，寻去报恩。快，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情果这样神奇吗？我听说食情果可增强功力。”小果转动着眼珠子说。
　　 “你懂什么，你以为吃了情果功力就会增加吗？没那么简单，那要以血供养才行。”四王子边穿衣服边说。
　　 “什么以血供养，这么可怕？”小果假装不解地张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四王子。
　　 “算了，告诉你也无防，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我告诉你吧，情果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要想增强功力，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须得异性血在体内供养七七四十九天，二是食果之人须有万年以上修为。如果取异性心头之血，功力可增加十倍。七妹体内虽有人类异性的血长达三千年，可她修为不够，故情果只可唤醒她的记忆，却无法增强功力，她这样冒失地走出百里竹林，我怕她遇见……”四王子说着，就往竹林外跑。
　　 一枚红叶又飘落了，落在了小果脚下，小果的眼睛里蓝光又现，她嘴里不停地念着：“心头血，十倍功力，心头血……”她的眼中蓝光慢慢变成了红色，她的手中出现了那把隐去的奇怪匕首，她轻轻呼唤着四王子。四王子在她柔情的呼唤下，看向她，一缕幽幽光泽射向四王子的瞳孔，四王子神情一滞，小果手中的匕首，寒光乍现……
　　
　　 五
　　 百里竹林外，有山涧小溪，几枚兰花，几丛青竹，几棵松柏。篱笆小院，果香菜绿，一阵风过，吹来了小院里朗朗的读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寻着读书声望去，三间草庐，掩映在青青幽竹后。草庐上，几只鸟雀叫得正欢。草庐旁的竹林里，有一只白色小狐，张望着窗前的白衣书生。那白衣书生，面如冠玉，俊目如星，长身玉立，捧书朗诵。小狐痴痴地看着，眼中有泪慢慢凝结。青竹摇曳，竹叶沙沙，小狐站立，竟然忘记了时间。夕阳西下，草庐披上了金色的光芒，小狐依然站立。
　　 夜色浓浓，一盏烛光下，书生烹茶煮茗。书生捧起茶盏，轻嗅，饮一口茶，立在窗前，望星空，忽尔闻一声鸟鸣，书生听鸟声轻吟：“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袅袅的茶香，让小白狐心中一动，她轻轻挥动衣袖，口中念念有词，化成一缕茶香浮在杯盏之上。书生再捧茶，茶已是芳香扑鼻，他轻轻地笑了，抿一口，放下茶盏，一把古琴在手，拨弄琴弦。化作茶雾的小白狐静静地听着。
　　 三日后的午时，书生听见了几声女子的呼救声。他忙随声寻找，几丛青竹后，一白衣女子坐在地上哭泣。他上前询问，方才知晓，女子是百里竹林里胡员外家的小姐，在家中无聊，一个人外出游玩，不想扭伤了脚。书生将白衣女子带进草庐。白衣女子告诉书生，她在家中排行老七，家人称她为小七；书生告诉白衣女子，他名唤琴莫，字草舍，在林间搭庐三年，只因他每日梦中与一白衣女子相遇，那女子告诉他，要他在此等候。小七惊讶地望着琴莫，原来他们的梦是相同的。小七轻轻地笑。
　　 是啊！琴莫就是那个前世轮回的书生，等在她生命的路上，与她相遇，与她结一段未了的尘缘。
　　 第二日，日头爬上竹梢，小七未提及回家之事，琴莫却似乎忘记小七说过她是胡员外家的女儿。两人在院里的小菜园里，侍弄瓜果蔬菜，趁琴莫低头锄草捉虫之际。小七悄悄挥挥衣袖，豆荚上架，绿叶爬藤，瓜果变大，蔬菜葱郁。琴莫笑着，小七也笑着。夜晚，小七磨墨，琴莫提笔轻书：“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日子转眼已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这一日，小七心神不宁。她昨晚趁琴莫睡着时，回了百里竹林，竹林里如死一般的沉寂。她看见了小果坐在情果树下，周身被红光包围，不知在修炼什么法术，眼睛里发出妖气，让她看着很害怕，她不敢靠近。她跑向狐狸洞，狐狸洞不知被谁下了符咒，不能靠近，隐约可见四哥哥躺在床塌上。小七远远地看着沉沉睡去的哥哥，正当她想施法，冲过符咒时，看见小果正往狐狸洞走来，她赶紧转身逃开。她怕小果看见她，她怕小果告诉姥姥，她怕姥姥捉她回到狐狸洞，她怕姥姥说“人妖殊途”。
　　 回到草庐后的小七，闷闷不乐，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一天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又到了夜晚。一盏清茶，一盏烛火，在草庐里闪烁时，小七看着捧书夜读的琴莫，他依然是前世的样子，那份俊朗，那份洒脱，那份温情，让她如此的眷恋。可是她是妖，他是人，有朝一日，他知她是白狐，会不会吓坏。她的泪轻轻滑下。
　　 “琴莫哥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同类，你会怎么想？”小七抬起泪眼看着琴莫。
　　 “看，又乱想了，你不是我的同类，又会是什么？难不成你是山中的白狐幻化而来，只为还前世的恩情，与我结一段尘缘？哈哈……小七，即便你是白狐，也是一只善良又美丽的白狐，我喜欢你。你我相遇，是上天的安排。你看，自从我遇见了你，就不再做那个梦了，你就是我梦里寻找的女子。今生注定与你痴缠，你是我琴莫认定的女子，如果今生不够，我许来生，来生不够，我许生生世世。”琴莫放下手中的书，小七投入他的怀抱，呜咽起来。
　　
　　 六
　　 窗外，有个黑影，看着拥抱在一起的小七和琴莫，眼里闪着嫉妒，轻轻挥动衣袖，烛火灭了。小七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再睁开眼睛，烛火依旧摇曳，只是少了琴莫。她跑出了草庐，嘴里哭喊着：“琴莫哥哥，琴莫哥哥……”远处有红色的光芒闪烁，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小果，为什么要抓走琴莫哥哥……”远处的红光停下了。
　　 “你还真聪明，知道是我抓走了你的心上人，哼！心里很痛吧！告诉你，当年我的族人被你姥姥驱逐出百里竹林时，我的心也很痛。”小果转身，冷冷地看着小七。“他爱你，是吗？哈哈……我一样会让他爱上我，你信吗？”小果笑着，笑着，变成了小七的模样。
　　 琴莫看着小果，傻傻地笑着：“小七……”琴莫紧紧地拥着小果，轻轻吻着小果。小七看着这一切，哭得肝肠寸断。
　　 “琴莫哥哥，我才是小七，她不是，她是小果，她不是小七。琴莫哥哥……”说着，她扑向了琴莫，琴莫将她推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小果看着这一切，邪恶地笑着，她回吻着琴莫，琴莫拉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抱着，万般温存。
　　 小七发怒了，她周身衣袖无风自动，白色光芒笼罩着她，随着光芒的逐渐扩大，猛地击向小果。小果轻笑一声，左手轻挥，便卸去了小七的法力。小七运用十成法力，与小果缠在一起，瞬间本一片黑暗的夜空，电光闪烁，竹叶晃动，竹枝劈裂，红光乍现，竹杆焚起。琴莫看着闪烁的越来越浓烈的红光，好像清醒了，他看着两人在空中打斗。此时，小果还是小果，小七还是小七。他看见小七被小果的掌风扫中，吐出一口鲜血，嘴角上挂着血迹，他慌忙上前抱起了小七：“小七……”
　　 小七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琴莫的脸：“琴莫哥哥，我是小七，刚才你认错了。”琴莫轻轻擦拭着小七嘴角的血，小七的血渗入他的血脉里，瞬间，他的胸中有澎湃之力，他的脑海里，那段前世的记忆在翻腾。那一世，他还是此时的样子，他怀里抱着白狐。
　　 他久久地望着小七：“小七，我懂了……”
　　 “琴莫哥哥，我是来寻你的。琴莫哥哥……谢谢你那一世的相救！”
　　 此时的小果，邪恶的笑脸微微变了，变成了小七的模样，她伸出手，楚楚可怜地说：“琴莫哥哥，她不是你的小七，我才是，她是狐妖，你看，她是狐妖啊！”小果挥挥手，琴莫怀里的小七，就要现出原形了。小七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琴莫在小七嘴角吻了吻，轻轻将她放在地上，他站起来盯着小果：“你不必变来变去了，我知道你不是小七，小七和我，是上天注定要结缘于此，不然我不会日日梦中有小七。小七是狐妖，我已知晓，就算她是狐妖又如何，她是我爱的狐妖。你呢？为什么打伤她，你最好告诉我实话，不然，就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琴莫语气冰冷。小果收回了法力，小七慢慢又变回了人形。
　　 小果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知道她是狐妖，难道你也是妖？哼，你是妖又能如何，我已得异性心头之血，供养七七四十九日，融入情果功力，就算姥姥来了，也奈何不了我，你一个区区凡人，能奈我何？”
　　 “什么，你得了异性心头之血，你不会说的是我的四哥哥吧？你好狠毒的心，小果，四哥哥那么爱你，你竟然向他下毒手，我和你拼了。”小七听完小果的话，使出最后的力气扑向了小果。
　　 小果冷笑一声，挥出一掌，小七的身体飞了出去：“你找死……不错，我知道利用你四哥哥不对，可我也付出了代价，至少我把清白之身给了他。是，我向他下手了，你放心，你的四哥哥还没死，我只是取了他一滴心头血，我给他服用了还魂丹，性命保住了，只是没有法力而已。哼！美丽的七公主，当年，你跑出竹林，我的族人因你受到牵连，被猎人所杀，我被削去法力，你知道我有多恨！而你，只是装装可怜，便被书生怜惜，为什么？你可以得到爱你和你爱的人，我却不能，书生，”她转头看向琴莫，“那一世，就一眼，我爱上了你，我多少次想去寻你，可我没有法力，走不出百里竹林。为什么，如今我有了无边的法力，你却爱着这个小贱人，我哪里不如她。”
　　 琴莫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笑着说：“你们同为狐族，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区别在于，你的心是恶的，小七的心是善的。”
　　
　　 七
　　 小果听着琴莫的话，她的眼睛红光乍现，她猛地挥出衣袖，琴莫的身体飞起，落在了小七身边，琴莫握住了小七的手，轻轻吻了吻：“小七，爱你，都说人妖殊途，我却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不能在人间同烟火，我也要和你共赴黄泉路。”
　　 “想做一对鬼夫妻？哈哈……我偏偏不允许。说吧，你们哪一个想活哪一个想死？”她冷笑着指着小七，又指着琴莫，“是你，还是你？只要求我，求我，我就会放了你们其中的一个。”
　　 小七和琴莫紧紧依偎着，不去理会小果的疯狂，琴莫轻轻捧起小七的脸，为她擦去泥土，擦拭泪水，轻轻吻着，柔情地说：“不许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就算要死，你也要做一只漂亮的小白狐。”
　　 看着这一对深情的人与妖，嫉妒让小果又一次挥出了手掌，她拍向小七，琴莫一把将小七推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哼，琴莫重重地挨了一掌，晕死过去。小七爬过来，抱起了琴莫，嘴里哭喊着：“琴莫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她看向小果，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小果已被小七杀死千百回了吧。
　　 小果捏住了小七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小贱人，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这叫自食恶果。当年如果不是你跑出去，我的族人怎么会尽数被猎人所杀。哼，书生，我那么爱他，他却愿意为你这个贱人死，好，我成全你们。”小果的眼睛里有凛冽的光闪动，她又一次举起了手掌。突然从小果口中传来一声惨呼，她的手臂软软地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