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观音与花瓷宝瓶(小说)
佛祖听了颔首称是。就把花瓷瓶重新判给了八戒。八戒本来想背个处分也值,宝瓶留在观音那里,早晚是个说话的由头儿。没想到这老处女竟然不要!一头叉光了,一头抹光了。他感到无比的沮丧。背过脸又骂起悟空来,“这遭瘟的猴子!”蓦然间,八戒像疯了似的,将宝瓶高高举过头顶,狠命朝地上摔去,随着“叭”的一声,宝瓶化作碎片四处乱飞。
“你这是为何?”佛祖惊问。
八戒哭丧着脸说:“爱情都没有了,还要这东西弄啥哩!”两行眼泪随之流下面颊。
观音也觉得后悔不已,好好的一个宝贝瓷瓶,就这么让他给糟蹋了。回到东土自己的祖庭香山寺,观音吃嘛嘛不香,失了魂似的。世上也不会有这样一宝贝瓷瓶了。花瓷瓶从出现到失去,整个过程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重现,重现的越多她越是烦燥不安。倏而,她眼前一亮。听这丑八怪说,这瓷瓶不是产自鲁山段店吗?何不亲自到那看看,是不是还有,也说不定。
次日,一位村妪,挎着一只绒线篮子,高叫着:“卖绒线!”出现在段店村口。她便是观音幻化而来的。
观音环顾四周,满目凄凉。陶瓷残片垒成的墙,大都成了断壁残垣。田园荒芜,一派萧索。只是不见她想象中的到处都是窑口,遍地都是瓷器的繁华。她凄惨地想,难道绝迹了?
出来一个老太太,头发白得像一蓬枯草。只买了二尺红头绳,给孙女的,孙女十五了,还没有扎过红头绳。
“咋这么穷?不是有瓷窑吗?”观音问。
老人耳背,说了几遍才听明白。
“连年灾荒,瓷器卖不出去,都不烧了,匠人也都改行了。只有一家姓曹的,还隔三差五的烧那么一窑。别的,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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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老太太指的路,穿一过道,拐弯磨角,找到了曹家。曹家父子正在拉坯,见来了一位卖绒线的妇女,大为迷茫。
观音说自己想买一个花瓷瓶的。曹大爷说,那都盛世光景才有的东西,这饥馑年成,烧那玩艺儿还不得饿死?如果是要个缸啊盆的,还能找来。观音说,别的不要,就要这个。
曹大爷皱了皱眉头,说了句,“稍等。”拎了把镢头到河边去了。
原来,历代的陶瓷残片还有焙烧的炉衬都堆积在村口石龙河的河沿儿上。听人说,经常有人在那刨出过小件瓷器。说不准能碰上好运气呢。
老头刨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什么。最后挖了好大一个坑,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有见到一个像样的完整物件儿。正当打算罢手的时候,奇迹出现了,残片的缝隙里放出几束金色的光来。老头儿丢掉镢头,蹲下身去,慢慢地用手扒开残片,但见那光越来越亮,一个和猪八戒那只瓶子一模一样的瓶子从一堆废墟中终于呈现了出来。“有了!”老人快步来到观音面前。观音接过宝瓶,仔细端详着,双目微眯,忘情地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卖吗?”
“不卖。”老头说,“送你了。”
观音说,那不行。你这瓶子,卖不卖,我都不能要。
“为啥?”老头瞪着眼问。
观音说,这么一件宝物,普天之下,只此一件,她怎么能够攫为己有呢?这是种子,要一代一代传下去。她再看老头儿时,老头面颊上两行泪水一直垂到了鼻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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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一切都明白了。
她攥着老头儿的手说:如果让方圆数百里内风调雨顺,年年都是丰年,你能不能保住这花瓷宝瓶,同时也保住这鲁山花瓷世代繁衍,永不消亡呢?老头儿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那当然好,可这不是说梦话吗?”
观音掏出满篮的绒线,奋力抛向空中,说了声“变!”
只见漫山遍野,树木葱笼,稻菽飘香,一改方才的凋蔽肃杀,到处是一派丰收景象。老人正惊异间,发现村妇已经不知去向。天上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谨遵承诺,不可相背。”老人抬头望去,却见观音端坐云头,向东飘去。众人见了,无不口念观音菩萨,伏地跪拜。
段店曹家是个大姓,曹大爷又是族家长者,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当晚即在曹家祠堂召集所有族人,跪拜观音,感谢观音的点化以及改歉为登的恩典。并在列祖列宗灵前鸣下宏誓大愿。只要曹家不绝,鲁山花瓷就不能绝。曹家倘有一脉,即以花瓷是系。
曹大爷又命各门各支,广开窑口,重兴旧业。并广收门徒,凡愿求此技艺者,三年之内,尽授秘笈,且分文不取。未几年功夫,段店四周,南至梁洼,北至清凉寺,一直到临汝,禹郏等,到处都可见到窑口。所烧制的瓷器,分水旱两路,销遍天涯海角。自兹,民间盛传:“清凉寺到段店,一天见万贯”。繁盛年复一年。
老大爷不忘观音恩德,在山中另给观音修了一座寺庙,名字就叫做“观音寺”。所不同的是,其他寺院的观音手中是天青瓷瓶,或是白玉瓶。唯有这里的观音,手中的宝瓶是花瓷宝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