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英魂(小说·旗帜)
这一炮,正中沃尔达号的舰桥,轰然的爆炸顿时让沃尔达的舰桥支离破碎,有五名法国士兵当场被炸死,法国舰队司令孤拔被弹片击中头部,受了重伤,沃尔达号仓皇撤出了战斗。
“走,我们去首炮。”两人又飞快地向舰首跑去,一边跑,陈成魁一边招呼陈受富:“快,右满舵,追击敌舰。”
陈受富立刻按照指挥,把军舰对准了沃尔达,准备追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艘法国鱼雷艇冲了过来,它向扬武舰发射了两枚鱼雷。陈受富眼疾手快,迅速驾驶军舰转向,躲避敌人的鱼雷,在巨大的倒车的力量下,军舰的速度慢了下来,一发鱼雷从舰首划过了一条白线。可是,第二发鱼雷,却击中了军舰的右后方的侧弦,“轰”的一声,巨大的震动,让陈受富的前胸猛地撞在了舵盘上,陈成魁和连金源一下子摔倒在了甲板上。
“我去找管带大人,军舰需要迅速修理。”连金源快速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就往舰桥跑去,可是,他寻遍了整个舰桥,也没有见到扬武舰管带张成。连金源有些气急败坏,他顺手抓起一个水勇,问道:“管带哪里去了?张成呢?他去了哪里?”那个水勇唯唯诺诺地说:“刚刚一开战,张管带就下舰离开了,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嘿!”连金源一拳打在舷窗上,舷窗上的玻璃“哗啦”一声碎了,碎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臂,连金源也顾不上这些,他甩开水勇,又飞快地向首炮跑去。
他和陈成魁两人企图再次把首炮对准法军旗舰沃尔达,可是,就在他们艰难的调转炮口的时候,扬武舰已经开始慢慢下沉了,与此同时,又一发炮弹落到了舰首处,陈成魁和连金源被巨大的爆炸给震得昏了过去。
这是一次致命的爆炸,加速了扬武舰的沉没,众多士兵落入了水中。在沉没的最后一刻,陈受富拼力爬上主桅杆,他把手里的一面黄龙旗展开,向法夷宣告了“舰虽亡、旗还在”的战斗精神,陈受富和他的黄龙旗渐渐地被海水淹没了。
一百三十五名水师官兵随同扬武舰以悲壮的方式共赴国难。
是役,由于福建水师未作任何军事准备,加上装备落后、火力处于劣势。海战不到30分钟,福建水师兵舰11艘(扬武、济安、飞云、福星、福胜、建胜、振威、永保、琛航9舰被击毁,另有伏波、艺新两舰自沉)以及运输船多艘沉没,官兵殉国760人,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战斗不到1个小时,福建水师几乎丧失了战斗力。而法军仅5人死亡,15人受伤,军艘伤3艘,还摧毁了马尾造船厂和两岸炮台。
…………
“醒了,醒了。”一片嘈杂的声音,让陈受富急切地想睁开眼,他怀疑自己已经来到了阴间,正处在一群小鬼的包围中。
终于,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原来都是一些附近的乡亲们。“哎呀呀,小伙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都十几天了。”一个老人面带微笑地说。
“这,这是哪里?”陈受富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他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劲儿。老人赶忙制止他:“别动别动,你现在的身子骨儿还虚得很呢,快别动,再好好调养一阵子,就不碍事儿了。”
然后老人又嘱咐自己的家人:“快快,把那只公鸡杀了,给这位小哥炖成鸡汤补补身子。”一个年轻人答应着就飞快地出去了,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公鸡被抓的“咯咯喳喳”的叫声。
陈受富再次向老人询问:“老伯,这里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
老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慈祥:“小伙子,这里是马尾军港下游三十里的陈家庄,前些天,法夷攻击福建水师的时候,从上游飘来了许多水师官兵的尸体,我等不甘让英雄就这样飘向大海,就号召乡亲们到河里打捞,不曾想,还有几位活着的,这之中就包括你呀,你是命不该绝呀。”
“对了,你安心疗养,明天啊,就会有人来看你的。”说完,老人神秘地笑了一笑,就起身离开了。
“这时候还能有谁来看我?”陈受富百思不得其解。
陈受富在屋里喝完了老人给他煎制的汤药,正闭目养神,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在那里?我受富兄弟在那里?”
陈受富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兴奋地坐了起来,这声音太熟悉了,他急切地喊道:“金源大哥,我在这里,快进屋里。”
“哐当”一声,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魁梧的汉子“登登”几脚就站到了当屋地上。“兄弟!你还活着啊!这太,太好了!”连金源走到床边两只手扳着陈受富的肩膀,晃着说。陈受富被他扳得一脸痛苦。
“你轻点,受富兄弟还没有恢复元气呢!”又一个声音在连金源身后响起。
“成魁大哥!你也活着?”陈受富兴奋地叫了起来。
兄弟三人激动得紧紧搂抱在一起。
三
话说三个人渐渐地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痕,他们笑着互相看着对方,劫后重生,让他们更加看重兄弟之间的情谊。
原来,他们三人落水以后,只是昏迷了过去,就顺水漂流到了陈家庄附近,被村民当成尸体给打捞上了岸。由于陈成魁和连金源二人身体较强壮,所以,没几天就恢复了元气,两人一醒来,就向村民们打听陈受富的下落。而陈受富却一直昏迷了近半个月才苏醒,为了让他恢复得更快一些,老人就暂且没有告诉另外的两人,一直到他差不多了,才让他们兄弟三人见面。
这些天来,陈成魁每天都出去打探消息,可是每次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他对陈受富说:“七月初三那一仗,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福建水师几乎就全军覆没,所有的军舰都被打沉了。连福州造船厂也被法夷摧毁了,军港附近的山上的炮台都被摧毁了。战后,那些临阵脱逃的水师将领都逃跑了,提督府的那些要员们随便找了几个替死鬼把自己的罪过就给遮掩过去了。现在的福建水师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陈成魁越说越悲愤:“朝廷不硬气,处处都避战求和,官员没骨气,临战都只知道自保,面对早有谋略的法夷,岂有不败之理啊?”
连金源“呼”地站了起来:“这样的朝廷,要它何用?”陈成魁连忙制止他:“金源兄弟不可乱讲话,你我都是大清的子民,又都受过先进的教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朝廷有朝廷的决断,官员有官员的私念,但我等断不可因此而背弃朝廷,背弃国家,背弃我华夏民族。”
陈受富说:“哥哥教训的是,可是眼下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陈成魁沉默了,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不知道他的这两位兄弟是不是赞成。他思忖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两位兄弟说:“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不能将英法等国拒之国门之外,福建水师此次大败,就是因为水师军舰落后,指挥落后,官员惧战,士气低落,才使得我大清颜面尽失啊!”陈成魁略微停了一下,接着说:“当下,朝廷里的李鸿章李中堂大人筹建的北洋海军,正在向欧洲各国购买更先进的军舰,也正招募有志之士加入北洋海军,我们几个可以北上去投奔李中堂,到北洋海军中谋得一职,以尽我报效朝廷之责。只是不知道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哥哥你说了就算!我们俩都听哥哥的!”连金源着急地说到。
陈成魁又说:“那好,我听说,原来在我们福建水师当管带的邓世昌邓大人,头几年被调到了北洋水师做管带,我们不妨去投奔他,也可说明情况,避免逃兵之嫌,像我们这样的人必能得到重用。况且,北洋水师的实力远在福建水师之上,我们哥几个过去之后也可以一展宏图,做一番大丈夫事业,好告慰我们的列祖列宗。”
陈受富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成魁说:“这里到北洋水师所在的威海卫有上千里之遥,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后天一早,从马尾顺水路北上,直抵威海卫。”
“好!好!”三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块。
两天以后,一艘客轮从马尾的码头开出,一路北上。一直到半月以后,这条船在胶东半岛的威海卫码头停靠,三个农民打扮的壮实后生从船上下来,一路打听着北洋水师的消息寻找着什么。
此时的邓世昌已经是北洋水师“扬威舰”的管带。这位出生在广东番禺的南方人,自小就接受西洋近代文化的熏陶和中国传统文化的陶冶,骨子里就有一种对中华民族由衷的热爱和那种企盼国强民盛的爱国心。1880年,李鸿章就开始为建设北洋水师而搜集人才,因邓世昌“熟悉管驾事宜,为水师中不易得之才”而将其调至北洋属下,先后担任“飞霆”、“镇南”蚊炮船管带。
1880年冬天,北洋水师在英国定购的“扬威”、“超勇”两艘巡洋舰完工,水师提督丁汝昌亲自率领水师官兵200余人赴英国接舰,这次邓世昌就被安排随军前往。直至1881年11月两艘崭新的军舰安然抵达天津大沽口码头。这是中国海军首次完成北大西洋——地中海——苏伊士运河——印度洋——西太平洋航线,大大增强了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而邓世昌则因驾舰有功被清廷授予“勃勇巴图鲁”的勇名,并从此开始被任命为“扬威”舰管带。
邓世昌从此在北洋水师中官至显位,名声显赫,对战事有不可替代的发言权,被李鸿章所倚重。
这天,邓世昌正在大堂上观察海图,就听士兵来报:“邓大人,门外有三个人,自称是大人的同乡,想要拜见大人。”
“哦?”邓世昌一愣,随即就说:“什么同乡,恐怕又是来打秋风的,不见的话,传回老家势必要被耻笑。请他们进来吧。”士兵得令而去。
不一会儿,陈成魁、陈受富和连金源三人就进入到了邓世昌的客厅里,三个人拘束地站在客厅当中,四下里观看着。
“又是哪位老乡前来看望我的呀?”邓世昌人还没有到,话已经到了,随着话音,他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客厅。但当他看到了眼前的三个人的时候,心中不免疑惑了:“这,这都不认识啊?”
陈成魁三人一看到邓世昌,立刻跪了下来,一边说着:“邓大人,晚辈给邓大人请安了。”邓世昌见状,赶忙上前:“快快请起,不知几位从何而来?寻找我又有何贵干?”
“大人,我们几个是福建福州船政学堂的学生,这次马尾海战,水师覆没,学堂解散,我等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报国无门,此番前来,也是看在有幸与邓大人同在船政学堂从师的份儿上,希望邓大人能看在同门的面子上,收留我们三个人,给我们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
邓世昌听明白了,马尾海战一战大败,大清朝水师颜面扫地,为数不多的一些心怀报国志愿的热血青年心灰意冷,纷纷留洋,远离这个让他们失望的朝廷,以图新的发展。现在,有这样几位年轻人主动找到自己要加入北洋海军,他岂能无动于衷?
“哦,原来是几位同门的师弟,世昌有礼了。只是,几位恐怕还要等上一等,好容我为几位办理一下一些相关的事宜,才能接受几位到我这里来啊。”邓世昌对陈成魁三人说道。
三人听到邓世昌此番言语,不禁喜出望外,赶忙单膝跪下:“多谢邓大人高抬,收留我兄弟,日后必当肝脑涂地,报效邓大人恩德。”
邓世昌连忙扶起三个人,就唤过家丁,为三个人准备饭菜,让他们先行住下。几天后,邓世昌安排他们到扬威舰上分别担任了职务,陈成魁和连金源做了炮手,陈受富做了舵手,还分别担任了小头目。
陈成魁三人如鱼得水般在邓世昌的麾下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陈成魁和连金源分别做到了大副和二副,陈受富也成了主舵手,三人如同邓世昌的左膀右臂,为邓世昌立下了巨大功劳。
1887年春节刚过,一天,有士兵来到扬威舰上,向陈成魁传达了一道命令:命他们三人即刻到邓世昌的府上,邓大人有事邀请。
三人快速向邓世昌的府邸走去,陈受富说:“成魁哥,你说,邓大人这次叫我们会有什么事?”陈成魁不说话,一直向前走,连金源见状,就对陈受富说:“不该问的别问,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一边还瞪了陈受富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讲话。
三人一路就来到了邓世昌的府上,邓世昌一看到他们到来,就迎了出来,一边还说:“很好,你们来得很及时,现在我正有一个事情想要安排你们同去呢。快坐,快坐。”然后,邓世昌又跟他们三个人说:“朝廷向英国订购的致远级巡洋舰很快就要建造完工了,我们北洋海军又要添新舰了,而且,都是三千多吨的大家伙啊!哈哈。”邓世昌抑制不住兴奋,在三个属下的面前来回地踱着大步。
陈成魁他们听了这个消息,也很兴奋,有了这几艘大舰,北洋海军就可以正式向世界宣告成军了。大清朝借利器扬国威,甚至威服天下的宏愿就要实现了,中国人,马上就不用再受欧美列强的欺负了。这怎么能不让这些怀揣报国心的士兵们激动呢?
“李大人指令我前去接舰,由我来挑选随同人员。”邓世昌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们三个人,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陈成魁马上意识到了一个事,他站起身,双手一抱拳:“属下愿随大人前往!”连金源和陈受富也慌忙站起身,抱拳说道:“属下愿随大人前往!”
“呵呵呵。”邓世昌笑着说:“我叫你们过来,就正有此意,有你们几个跟随,我也放心啊!只是……”邓世昌停住了,陈成魁说:“大人,请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