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刚麻麻亮，没有星星，天阴沉但不沉重。天气预报说有小到中雨，可是不冷不热的，在家等着雨下，也有点着急。上一次，听了天气预报就吃了亏，说有雨可是一整天都没下；第二天，说没雨，它居然下了一整天。不管怎么说，先到工地看看再说。
　　 魏楠骑着电瓶车，很快地遇上了他的老表老汪。本来可以在家乡四周打工的，可是老板没有活，只能换了老板。老汪种着十几亩农田，闲时也打打零工。这时，农活也没有了，就打老表的电话，来到这个工地。工地离家二十来里，要不是现在的活少，谁愿意起早贪黑跑这么远的路去打工？
　　 他们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列，赶着路，还能拉呱。毕竟这么早，路上极少遇到行人和车辆。快到工地时，突然，下起几滴大雨滴，魏楠加大速度，立刻超了老汪老远。这时，手机响了，放慢速度停下，关了电源，两脚落地，掏出手机。只听“砰”的一声，老汪的新三轮电瓶车，四轮朝天地压着他自己，他求救地说：“老表，快拉我起来……”
　　 魏楠感到莫名其妙，下了车，也不接电话，双手使劲把车推翻过来，拉起老表。老汪活动一下手脚，并没有多大的疼痛感，幸亏带了安全帽，要不然后果真难设想。
　　 这时，魏楠回头一看，马路上撒了很多塑料碎片，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自己的车后座被撞上了！他用旧电瓶车换新的，不过十来天，心痛是免不了的。只得生气地说：“马路这么宽，我车都靠马路边了，你的车是怎么骑的……”
　　 “你骑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停下？”
　　 “老板来电话，我不能不接！再说，马路这么宽，前面没有车，也没有人；也不是下坡也不是急转弯；你又是新车刹车很灵；要不然，方向随便打一下也不会撞上呀！这么宽的马路，你能撞上车，真是服了你了！你总不能埋怨马路边停车吧……”
　　 “车已经撞上了，”老汪难为情地说，“再说多话也没有用了！你去修车铺修理吧，多少钱我认了。”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谁叫自己帮忙给老表介绍的？老表今年七十有一了，辛辛苦苦挣两钱也不容易，要他赔，至少几天白干了。早知今天会撞车，我不来多好啊。万幸的是，老表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干了一天的活，也没有什么妨碍。这是自家人撞了自家人，好商量，要是别人还真是不好处理。前几天，这里的村支书也是骑电瓶三轮车，撞倒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送到乡医院还没有抢救就死了。因为是喝了酒，家属索要二十六万，不给就要坐牢啊！和这样的人相比，老表还是很幸运的。以后，不要给高龄的老人介绍活了，有时看上去是帮助他，弄不好就会变为害了他，魏楠心想。
　　 花几个钱不是大问题，关键是要吸收经验教训。在此之前，有次魏楠拔钥匙时，被老表从后撞一下。当时，是双支架，没有倒下。他质问老表，刹车是怎么刹的？他当时说不灵。新车怎会不灵？！他年纪大，也不好严厉地批评他。还有一次，在十字路口，开了红灯，车子都停下了，他居然敢开。更生气的是，远处的大货车都鸣响了汽笛，他还敢硬闯。魏楠停车看得清清楚楚，过后当着众多工友的面，质问道：“表哥，人家都鸣响了汽笛，你还硬闯，不要命啦！只要一两秒时间，你就会被撞飞……”
　　 “在马路上从来都是车让人，大车让小车，小车让电动车。他怎么敢撞人！”老汪理直气壮地说。
　　 假如，老汪能接受老表的批评，有点悔过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出了车祸。有时看起来是偶然事件，其实也是平时不检点种下的恶果。这样一想，修多少钱就要他赔多少，只有老表心疼钱了，下次开车才会当心点。只有叫他赔钱，坏事才有可能变成好事。
　　 赶到休息天，魏楠把车推到修车铺。车老板看后问：“是你撞了人家，还是别人撞了你？”魏楠说了撞车的前因后果，车老板说：“你们是直系亲戚，还是沾了点边皮的亲戚？”
　　 魏楠说是从来不走动的亲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江西老表。车老板说：“那我把价钱开得稍微高一点，这样你就能得到一点好处？”
　　 “该多少就是多少，我怎可能要他的钱？”魏楠痛心地说，“假如，不是为了行车安全，后面的灯我都不愿意换。车里的电线露出外面，我怕停车时碰到不懂事的孩子拽电线，弄得不能行车，不然的话大壳也不需要换。几年一过，又换新的，何必花那冤枉钱！你照最便宜的弄，能给老表节约点就节约点……”
　　 最后谈好四百元，修车老板和老表也认识，并说以后三人对面给钱，怕老表疑心魏楠黑了他的钱。
　　 转眼到了年底，先前的老板打电话给魏楠，叫他通知老表，一道去结工钱。不料，老表不等他，独自一人去了，也独自一人回来，看样子是有意躲着魏楠？
　　 其实，不要老表赔钱也可以，他们有点亲戚，就当是过年了提前送点年礼，谁叫我俩有缘相聚在一起？权当是下了两天雨，没出工吗？
　　 “不行！你不要他赔，是在害他！”魏楠心里另一个声音说，“撞了车后没几天，你在他后面看见他开车还是那么野！前面有辆三轮电瓶车（赶集的人，有时隔一天，有时隔二天开一露水集），行在路中间，多次按喇叭就是不让道。他从后面超车，行在逆向的车道上。后面的大客车也鸣响了汽笛，他依然在两车的夹缝里行走，终于超前了三轮电瓶车。事后，你批评表哥说，‘你行在逆向道上，大客车把你撞，你都没有理。你迟几分钟到工地，老板不会说你的。假如出了车祸，即使老板和保险公司出钱，罪还要你自己受啊，何苦呢？’为了你老表以后的行车安全，一分钱都不能少要！”
　　 假如，老表口头上答应，就是不给你。你总不能抢吧？为了区区四百块钱，闹翻脸一点意思也没有。再说到了年关，都希望有个好心情，迎接新年的到来。假如一分钱不要，看他那样子，早晚还是要出车祸的！假如有了那一天，魏楠后悔还来不及。看那样子就像不给，怎么办？魏楠心里很纠结。
　　 老表打来两次电话，问哪一天结工资。魏楠说：“大楷在腊月二十八九吧，以前是腊月二十九结的工钱。再急不就几天的时间？到时我打电话通知你。”
　　 唉，七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世故？怕见面，怕在电话里提到赔车的事。躲是躲不掉的，你痛痛快快给四百块，我也发不了财；你马虎帽一戴装癞皮狗不给，我也穷不到那里去。我最怕你以后又出车祸，我良心不好受。
　　 魏楠苦思冥想后，拔通了老板的电话，说出了赔车事的尴尬。希望老板瞒着老表扣他十元一天（因为路远，开的小工工资比近处的高十元），二十多工，可以直接从老板手里扣除二百多块。拿到手后，再当众人的面羞辱一下，使老表难看。叫他心庝钱，以后开车当心点。
　　 “表哥，腊月二十九上午到老板家结工资，”魏楠心事重重地说。
　　 “明天上午八点我到你家，我们一道去结工资。”
　　 看到老表到来，魏楠心里不好受，左思右想还是当面提一下，顺其自然，不勉强，平淡地说：“表哥，等会儿，我们三人对面，把撞车的事了结一下……”
　　 “还了结什么!”老表提高声调说，“那一次结工资我不等你，就是想早一点把修车的钱还给修车老板。”
　　 “那你早不说呢？”魏楠吃惊道。心想：“你良心还未坏，你还有救！”
　　 他们一道，魏楠在前，老汪在后。路上的车很多，魏楠或快或慢，特意留心观看老表的举动。老表开车不野了，也规矩多了！正像人们常说的花钱消灾。也许从此后，老表会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