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大哥(散文)
今早九点半,打开手机,看到好友微信发来一句话:“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着生活。”这句话使我突然联想起应该写篇文,祭奠远去的大哥,我心目中的英雄。
一
1962年那年,大哥才十一岁。父亲,一位在甘肃河西走廊某监狱农场的政委,在一次夜间追捕越狱逃犯时从飞驰的马上跌落下来,后续的马匹在暗夜中从他的身上重重地踩过,一个英年的生命随之凋谢了。
那时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的阴影尚未散去,突如其来的家难几乎摧垮了母亲。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二哥八岁,三哥四岁不到。讨生活,已经是当下最紧迫的大事了。辍学,是大哥唯一的选择。
十二岁,懂事的大哥自己设法跟随几个羊贩子往返于渭河两岸挣点钱贴补家用。那时的渭河水大的出奇,特别是在夏季,汹涌而湍急。大哥每次怀抱一只羊,和羊贩子们一起坐在最原始的渡河工具羊皮筏子上于担惊受怕中日日煎熬着。
大哥那时正值虚岁十六岁,由于家中生活的窘迫,在居委会的争取之下,同年冬季被玉门油田招工的干部列入了摸底登记行列中。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一家人高兴的时候,大哥真正的灾难却开始了,他成为石油工人的愿望也变成了南柯一梦!
招工登记不久,父亲因为曾参加国民党三青团一事被同事告发了,我的大哥因为我父亲的历史问题被取消掉了招工资格,他精神因此受到了沉重打击,在一次打水的时候,因为井台结冰脚下打滑而掉进一口深井里,那可是深冬的刺骨的冷水啊!大哥因此患上了半身不遂,瘫痪在炕上。
为了给大哥治病,母亲到处借钱,因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苦,最终也没有借到多少可以给大哥维持治疗的费用。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到我父亲就职的单位去讨要因为父亲被抓而被停止发放的工资,而政治的无情再一次显示出了它的淫威,单位竟连一分钱都没有给,可怜的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懂事的长子彻底地被雪上加霜的高烧剥夺了行走的权利,终身不愈!
我的大哥,把我从小抱大的大哥,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割断了和幸福相连的脐带。
二
公历2005年3月16日凌晨0点16分,大哥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凌晨4四时许,在外出差的我被一阵阵铃声震醒了。
“老四,大哥走了!”
“三哥你喝多了吧?这么晚了开什么玩笑!”
“老四,三哥没有喝酒,这是真的啊!大哥是凌晨那会走的,我本来想在天亮后给你说,但三哥心里扪得慌,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给你和二哥打电话……”三哥一下子号啕大哭,失去了冷静。
突如其来的噩耗,将我击得缓不过神来。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赶快回老家。
连夜我一路驱车而去。回家后得知,大哥走得十分从容。
大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十点多,他在和母亲、三哥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昏倒了。母亲的恸哭,终于把他从死神的铁链中解脱了出来,对着三哥请来的医生和母亲他平静地说道:“妈妈,刚才是我这一辈子睡得最舒服的一次,我已经走到巷口了,你不应该把我叫回来……”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大哥主动提出让母亲给他洗个脚,把指甲修剪一下。在院子里暖暖的阳光下,他笑着对母亲说:“我得病整整四十年了,也该有个纪念了。”他的提示,母亲浑然不知。
当天晚上十点多钟,大哥和母亲谈道:“我估计自己也差不多了,如果哪天再有点事情,你一定不能哭,否则我走得不甘心。我对一生很满意。老二、老四买了那么多好药,寄了那么多的钱,我以后恐怕再也用不上了。如果今后你的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好好地治病,你多活一天,可是他们几个的福报。”末了,还对三哥说道:“老二、老四在外面工作,这多少年以来你和媳妇受罪了……”
据陪床大哥身边的三哥说,当天凌晨0点16分,我苦命的大哥,在几声“咕噜”的喉音中悄然去世,不再苏醒……
三
现在,时光的指针已转到2018年3月,距离大哥逝去足足十三年的时间了。
大哥是公历1951年生人,一生无婚。那一年临走时,大哥从得病算起残疾整整四十年了。等后来日子好起来的时候曾多次到北京、上海、山西、山东等地寻求医治,尽管花了很多的钱财与精力,也无法还大哥一副健康的身体。这也是父亲1998年年初去世前时常念叨无法释怀的一件心事了。
大哥十分聪敏,博学风趣。上天给了他一副残缺的身子,但却给了他一个智慧的头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下乡的那会儿,大哥是李堡村的会计,面对一大堆繁琐的工分数据,他总是两个手同时打着算盘,如果两个算盘得出的结果一致,才认真地将结果填写到“流水帐”账本之上。
口算应用题是大哥的又一个强项,对于当时的所有算题,几乎没有能够难住他的。大哥的记忆力也是超乎常人的,擅于数理的他,竟然对于唐诗宋词元曲能够洋洋洒洒咏出几百首之多,而对于很多文学作品的独到见解,常常使得我大姨的长子王亦农兄这位天水师范中文系教授也为之钦佩和推崇;大哥言谈机智幽默、雄辩风趣,遇到邻里吵架、朋友反目,他就会评理点说,并在调侃的口气里化解无谓的争吵与引发的仇恨。
大哥工于心计、善于经营。1988年,不安于现状的三哥决定从甘肃油漆厂辞职“下海”,重大的决策都是大哥一手运作的。有了大哥的倾心帮助,三哥在当地商场上站稳了脚跟生意越做越大,1993年的时候车子有了,别墅也有了。
大哥厚爱于我,过往历历在目。由于我是家中的老小,在年龄上和大哥相差十好几岁,因此打小的时候大哥特别疼爱我。由于母亲生我时年龄偏大,使得小时候我的身体极差,9岁以前有猛然间发高烧昏迷和夹不住尿的顽疾,许多次大哥抱我入睡时,经常将他的衣服淋湿,而他却笑呵呵说道:“老宝又给我衣服上开始画地图了。”那时日子穷啊,没有换洗的衣服,遇到白天他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暖干。
工作后,大哥经常在书信、电话中叮嘱我:“你出门在外,离家太远没有人照顾你,一定要少喝酒、少抽烟,人心不古,少说为佳……”记得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春节回家,高兴之余大醉后对大舅的大儿子因为其对家舅不孝事胡言乱语一番,等我清醒后他忧心忡忡地说道:“你在单位上也是这样的吗?这个社会上恐怕你看不惯的太多了!难到你都要去管一管?你有那么硬的翅膀吗?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你这样下去怎么在单位上混?哪个人敢相信你啊?你咋就不向你二哥学习学习?”
至今想来大哥对我说的推心置腹的话语,我就有潸然泪下的冲动!大哥,不仅在我小时候教我书本知识的老师,而且是我走向社会后教我如何做人的老师!
大哥坚强乐观、善解人意。坚强的大哥对于自己的残疾没有丝毫的自卑和对父母的积怨,他每天以阳光的心态活着,去世几年前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是信命的,我的病和父母无关,唯一感到不安的是多年来给爸妈和兄弟们增添了许多的麻烦,但愿走得越早越好。我能在父母的照料和兄弟们的照顾下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还有这样一件事体现着大哥的善解人意,父亲健在的时候,曾经两次提出要给大哥成个家和恢复三位哥哥的姓氏,便于生活的料理和对孩子们有个交代,但在几位哥哥面前颇有威仪的大哥每次以同样的理由拒绝:“我已经是个病人,咋能再拖累别人呢!病了这么多年,说不准哪天就会走了,留下一大家子人不是给兄弟们添麻烦嘛!”而恢复姓氏一事,大哥更是坚决地含泪不允:“爸爸,不是你的话妈妈能不能把我们带着活过来还不一定……”
我可怜的大哥,命运对你是何其的不公!去世前四年,他又得了严重的糖尿病。由于坚强他一直没有告诉家人自己身体的不适,硬撑着,直到眼睛几乎突然失明才被母亲发现了。那是一次吃饭时母亲给他递碗,大哥竟然没有接住,“你的眼睛咋啦?”细心的母亲赶紧把手展开让他辨识指头,可我的大哥已经无能为力辨认了……
当时,他的空腹血糖已经高达17毫摩/升,餐后两小时血糖21毫摩/升,到了非打胰岛素不可的程度了。为了不麻烦家人,他只坚持吃药和控制饮食而不打针。临走的半年多来,在医生的一再要求下,他才同意打上了胰岛素,并且只允许16岁的小侄儿来打,并笑着调侃道:“让峂峂练个手艺吧,伯父的皮厚,能练出个真本事来哦!”
四
在我的心目中,大哥是一位英雄!
在血与火的年代,英雄的概念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勇士,是有着凌云壮志、肩扛正义和舍生取义的精神领袖,是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的时代开拓者……
而在和平的年代,英雄,就是直面生活乐观地活着的人,即便生活的现实多么的残酷无情,也用萤虫之光、纤细之烛给黑夜以希望的顽强地活着的人。
大哥就是这样的英雄。他在短暂的生命里,没有因为残疾而自卑,没有完全依赖父母活着,他用他聪慧的大脑为家人出谋划策,为兄弟正身立志。
大哥走了,走得像一位西北的汉子。大哥,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今天上午才发觉不知哪位老师对拙作进行了修改,删改了2000余字,将题目和文字的对应性提高了,这一点很感谢!
我对修改整体满意,但有部分地方可能因为这位老师当时处于匆忙之间,使得文意对应性有瑕疵。譬如前后的“父亲”会让读者认为对应性不工。因贵站一旦文字发出,作者就无法再完善。所以,如原文编辑平台有留存,可参阅修正;如无,也无妨。谢谢了!
关于文章的写作我也赞同老师的观点。就像读或者写诗词,意境当是诗词的灵魂;其次再考虑格律是否工整(当然,格律也是需要合规的),是否有重复的字等。
我曾说过,每次读老师的阅评,既是享受、也是提高,更会让人得感受到鼓励的力量。谢谢了!
诚祝老师周末愉快、社团独树江山文学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