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生京：“听说当时阿伟也在场，并且挨了一顿好打，那怎么回事？”
　　 孙：“玩闹放了人，我看没什么事就骑上车子走了，阿伟挨打了几下，只不过他们为了面子找了个台阶下罢了。”
　　 魏：“听说自从那次事件以后，阿娟就和你好上了？”
　　 孙：“那还用说，我们早就好着嘞，她非常喜欢我。”
　　 魏：“看你美的，她喜欢你什么？”
　　 孙：“阿娟特喜欢和我在一起，而且非常欣赏我，尤其崇拜我的画画。”
　　 魏：“你就吹吧。”
　　 孙：“不是吹。比如有一次阿娟在前面走，辫子向后甩时打在我的脸上，你说什么意思，这不跟她用手摸我脸一样吗？”
　　 5、课间。教室门口
　　 阿伟和孙有炳下课从教室里走出来。
　　 孙有炳;“刚才罗娟英走过我身边时红着脸和那眼神儿你看到没有？”
　　 阿伟：“什么眼神？”
　　 孙：“含情脉脉啊！”
　　 阿伟：“你就是给她一支英雄牌钢笔她也不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你就自作多情吧！阿娟脸红是因为她跟你走在一起太没面子了。你长得跟猴子似的，难道你不知道？”
　　 孙学着孙悟空搔头的姿势，说：“你懂什么？自古郎才女貌，男的漂亮就是画蛇添足。”
　　 阿伟：“你有什么才？”
　　 孙：“我在班里学习成绩一直前七名，你第几？”
　　 阿伟涨红着脸说：“那你应该找班里第……七漂亮的……女生。”
　　 孙：“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因为救过她俩，不能白救……”
　　 阿伟照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你还要不要脸？”说完摸着脑袋上还没下去的大筋包。
　　 孙看阿伟愤怒的样子，反唇相讥道：“凭良心说，那天我问你管不管，你说没说不管？如果没有我停下车来，如果没有那几个玩闹，你能英雄救美吗？”
　　 阿伟：“孙贼儿，你终于说实话了。那天就是你故意停的车，如果张东旗他姐夫不正巧赶上，这帮玩闹非打死我不可。”
　　 孙听了嘎嘎大笑，说：“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给你举完一个例子你会感激我。”
　　 阿伟：“我他妈还感激你，我现在就想抖你一顿！”
　　 孙躲过阿伟一拳，说：“你让我把话说完，说完让你打一百拳都行。”
　　 阿伟：“你说吧！”
　　 孙：“张飞要是没遇见刘备他能成为千古英雄吗？刘备要是没赶上董卓乱政他能三国鼎立吗？”
　　 阿伟默然。
　　 孙:“现在把你比作张飞，没有我刘备，你还是个卖肉的。你再往下好好想想，如果那天……”
　　 阿伟：“你是说我应该感激那天打我的人？”
　　 孙举起双手往下划动着：“再往下想想。”
　　 阿伟：“感谢你买的电影票，如果没有电影票……”
　　 孙激动得握着阿伟的手说：“恭喜你，别再往下想了。”
　　
　　 6、 北苑中学春季运动会
　　 运动会主席台上彩旗招展，喇叭音响震耳欲聋。背景横幅：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田赛、径赛各运动区域比赛正在紧张进行。
　　 径赛场地一隅。
　　 杨英把裤子换下，放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扶着钱君英换着霍国强刚从二班给她借来的跑鞋。杨英边换鞋边跟白丽瞎逗，白丽看她一只脚着地，推了一把钱君英，钱君英一闪，杨英单腿跳了几步，脚落地时正好踩在霍国强换下来的白球鞋上。
　　 霍国强摸着阿伟的兜小声说：“走，抽一炮去。”
　　 二人绕过终点线，来到教室前边，不时地回头看着高中组女生在篮球场上投手榴弹。
　　 霍国强：“刚才那个投手榴弹的女的叫什么？”
　　 阿伟：“可能叫韩玉兰吧！”
　　 霍边走边说：“是你们院的吗？”
　　 阿伟：“不是，她是挂车厂的。你看上她了？”
　　 霍：“我们楼的大志可能跟她有一腿。”
　　 二人走到校园后院的一处小松树林刚把烟点着，喇叭里传来田赛男子手榴弹项目检录点名通知，一棵树后阿伟一惊，对霍国强说：“唉，我不抽了。火别给我了，我有。”
　　 来到比赛场地，阿伟捡了一颗手榴弹，第一、二次试投感觉都很好，第三次决定成绩的孤注一掷却出现了问题，步子跑偏，手榴弹正砸在左前方十几米远的篮球架的侧面上，然后直奔场外飞去。
　　 “啊！”人群中一片惊呼，接着是一片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喊：“赶紧去红旗厂医务室。”
　　 运动场内一时大乱，人越聚越多。孙有炳背着一个女生冲出人群，出了学校大门，霍国强和杨英扶着紧随其后。
　　 阿伟如梦方醒，紧随着跟了过去，只见阿娟一手捂着头，一手搂着孙有炳的脖子，轻轻地呻吟着。
　　 红旗厂与学校门对门，就隔一条马路，医务室离院大门约有一百米。孙有炳一会儿停下来，往身上颠着出溜下来的罗娟英，一会儿又紧捯两步黄瓜腿。阿伟在后头箭步如飞地追赶着。
　　 大喇叭里广播员在紧张维持秩序：“没比赛任务的学生回到自己的班级去，各班班主任马上检查班级人数。”
　　
　　 7、红旗印刷厂医务室
　　 医务室里气氛十分紧张，梁大夫一边叫着护士一边检查着阿娟的伤情。他边处理伤口边叫大家都出去等候。
　　 阿伟、孙有炳和霍国强等在筒道里喘着粗气，听着阿娟一次次的抽泣声。
　　 医务室大门开了，高老师跑进来，她小声地问了问孙有炳和霍国强：“伤得怎么样？”
　　 阿伟：“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点儿皮。”
　　 高老师看着孙有炳肩头上的血迹，狠狠地瞪了阿伟一眼，阿伟低头躲开高老师的目光。
　　 阿娟的伤全部处理完毕，梁大夫把高老师叫进屋里：“幸亏是垂落式击伤。伤在发际，缝了七针，伤口不大。要是撞击式兴许小命难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阿伟在一边听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依然免不了一番绮思妙想。
　　 画外音（阿伟心声）：要么就干脆砸重点破了相。如果是那样，我干脆到她的家里一表决心，妈爸您放心，您闺女跟了我，以后您二老我都养了，今年我俩虚岁整十八了，搬到一起住完了，省着我夜里还胡思乱想。当然也不能砸太重了，比如眼睛砸瞎一个，我能不能心甘情愿和她厮守一生还不知道呢。
　　 高老师扶着阿娟的胳膊，走出医务室，梁大夫跟在后面说：“小娟子，这又是向阳厂徐师傅的孩子闯的祸吧，这孩子！”
　　 梁大夫指着阿伟的头，“八年前，小娟子的胳膊骨折就跟你有关系。这次又是你……”
　　 孙有炳说：“幸亏我反应快点扶了她一把，要不晕倒了磕在压篮球架的大石头上就破相了。”
　　 高老师摆着手说：“我和杨英把罗娟英送家去，你们几个先回学校。”
　　 杨英自言自语地说：“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阳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阿娟用手遮着阳光回着头小声说：“谢谢梁叔叔。”姑娘美丽的睫毛颤动着。
　　 高老师转过身也说：“谢谢梁大夫。”然后她又朝身旁的几位学生说，“别耽搁了，赶紧回学校，回去不许胡说八道。”
　　
　　 8、校园林荫道上
　　 整洁的校园，齐刷刷并列生长的繁茂的道旁树，阿娟和孙有炳有说有笑地走着。
　　 篮球场那边传过来一片欢呼声，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他们不约而同地侧头转向篮球场，一帮比他们小一届的学生在篮下混抢成一片，场外五六个女生尖叫着。
　　
　　 9、课间。校园
　　 下了操课间操，阿伟和孙有炳来到厕所，孙给阿伟递上一支烟。
　　 孙有炳：“今天晚上罗娟英想见咱俩。”
　　 阿伟：“你自己去吧。”
　　 孙：“别呀，主要是为了见你，我是陪客。”
　　 阿伟：“她找我有什么事？”
　　 孙：“你去了就知道了。记住：红旗厂图书馆，晚上八点。”
　　
　　 10、红旗厂图书馆。晚上
　　 图书馆内没几个人，一片冷落。
　　 八点过五分，阿伟姗姗来迟。
　　 孙有炳和罗娟英早就到了，而且相谈甚欢，准确点儿说是孙有炳谈兴蓬勃，口沫四溅，天花乱坠：“我哥在社会上有多大多大份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四中的那班玩主你肯定耳有所闻，一次茬架东子那样地不可一世的主儿被我哥给了个下马威，灰溜溜地给拨了份儿；还有那个小淼，标准的怂儿，自从跟了我哥，谁都不敢小瞧它。”
　　 阿伟来到他们身后，孙有炳继续在吹，阿伟轻蔑地付之一笑，心想你就不说你哥到六中被毛五揍得鼻青脸肿怎么跟人说怂话丢份儿跌份儿呢。
　　 阿娟：“你上次约我出来说你爸，在傅作义的麾下屡立战功。解放后你爸怎么受领导重视，你是不是想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呢？”她手使劲地尅了一下桌角，迅速缩了回来，她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尅疼的手使劲攥着拳头。
　　 看到阿伟到来，阿娟向他招了一下拳，然后独自走到了一个刚走的人位置前坐下。
　　 阿伟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阿娟小声说：“是不是孙有炳约你八点？”
　　 阿伟：“没错。”
　　 阿娟：“我就知道他在捣鬼。他说你约我，所以我才出来，要是他约我，我不会出来的。家里一大堆作业还没做，求你告诉他以后别再约我了。”
　　 阿伟听了，不住地用手捋着头发。
　　 “求你了？”罗娟英低头看了一眼阿伟搓地的脚。
　　 阿伟：“我怎么说？都是瓷器。”
　　 阿娟：“你把他当瓷器，他把你当哥们了吗？再者说，我都到你家看过你了。”她捋了一下头帘。
　　 阿伟：“我说什么了吗？是他说救你俩不能白救。你俩得有一个跟他交朋友。”
　　 孙有炳被晾在了一边，显得十分尴尬，于是慢慢踱到一个书架前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阿娟：“就照他说的做，那跟他也没关系呀，是你救的我俩，他比我俩跑得还快呢。我俩追半天都没追上他。哎，你就跟他说，如果跟我交朋友也轮不到他，起码你在先，他在后。”
　　 阿伟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娟。
　　 阿娟羞涩地说：“难道我配不上……”
　　 阿伟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配得上，配得上。”
　　 阿娟瞄了一眼走过去的图书管理员，嗔怪着道：“配得上什么呀，真难听。”
　　 孙有炳终于待不住了，悄悄地走过来。
　　 阿娟扬起头看见了他，问：“你过来干嘛？”
　　 孙：“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心里话，你好好考虑考虑，别急着回答我。”
　　 阿娟似有不屑，空甩了一下肩膀向门外走去。
　　 孙跟在后头在门口停了下来。阿伟和孙一起目送着阿娟的背影消失在五号楼的拐角处。
　　
　　 11、校园小树林中。晚间
　　 阿伟神情恍惚地站在一棵树旁，左思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耷拉着的脑袋顶在树干上尿着尿。
　　 孙有炳问：“哎，罗娟英一看你来怎么不理我了？”
　　 阿伟“嗯”了声向后蹶了一下屁股，系好扣子，说：“我没尿。”
　　 孙：“你有病吧，没尿树湿了一大片，狗尿的？”
　　 阿伟嘿嘿傻笑起来。
　　 孙：“你笑什么呢？你是不是有病了？”
　　 阿伟没理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地说：“如果罗娟英不喜欢你，喜欢上别人，你怎么想？”说完拿眼睛觑着他。
　　 孙：“他喜欢上谁了？”
　　 阿伟：“比如说……霍国强吧！”
　　 孙：“不可能，霍国强头两年上课还找虱子呢。再说，他长得满脸青春豆，跟二十多了似的。哎，我听说去年他还尿炕呢。”
　　 阿伟：“别说那些。”
　　 孙：“不可能，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没穿过新衣服。哎？我听说小时候他去天安门穿了一条膝盖打补丁的裤子，被外国人给拍下来了，真给中国人丢脸。哎，你说他哪来的那么多旧衣服？”
　　 阿伟：“他有四个哥哥，你如果也有那么多哥哥，你也穿不上新衣服。”
　　 孙：“所以嘛！罗娟英不可能看上他。”
　　 阿伟：“罗娟英看不上他，更看不上你。咱们班比你强的有的是。”
　　 孙：“你说谁比我强？”
　　 阿伟：“张东旗，不管在长相上还是在家庭上都比你强，而且学习总在前三名，你最好一次才是第四名。”
　　 孙憋红了脸：“他比我也强不了哪去，我爸要不转业，现在还在军队里干，肯定比他爸官大多了。你想，我爸不到三十岁就当连长了。”
　　 阿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再听我的耳朵就要起膙子了。”过了好大一会儿阿伟终于把阿娟要他转告的话背朝他说了出来：“你别再约罗娟英了。”
　　 孙反倒显得十分平静：“哎，我约不约罗娟英和你有关系吗？”
　　 阿伟：“跟我确实没有关系，但，她刚才让我转告你，别再烦她了。她妈都有察觉了。如果她妈知道非揍她不可。再有，他哥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阿伟故意将“他哥”两字说得很重。
　　 孙：“你别拿他哥来吓唬我，我哥也不是吃素的。你真会吃铁丝拉笊篱，你下一句不会说她看上你了吧！”
　　 阿伟：“没错，阿娟说了，他喜欢的不是你，是我！”
　　 孙似乎有点儿气急败坏：“姓徐的，明天咱俩找罗娟英对质，如果她说的像你说的，我让给你，如果她今天没说这句话怎么办？”
　　 阿伟低下头，想了半天说：“她虽然原话不是这么说，但是有这意思。”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并不安地用余光扫着孙有炳，等着他跟我咆哮。
　　 孙极其安静地凝视对方，学着《列宁在1918》里一句台词：“看着我的眼睛。”
　　 阿伟转过头去看着十三店对面路口第一个路灯下十几个飞翔的蝲蝲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