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一边子去！”老韩横了我一眼。
　　 “嗯，带班班长，脾气都大。作为小员工，我只能忍着啦。”我对他又是一句揶揄。
　　 “其实他挺不容易的，我们都挺不容易的，我们每天四点多就起来干活了。这一阵子不是两会嘛，上面查得严，我们干起活儿来很累的。其实累倒不要紧，主要是有很多人不理解我们，特别是这地方，晚上不是有卖菜，卖水果的车开过来嘛，他们可坏了，不好的，烂的菜帮子，菜叶子，还有烂的水果，包水果的塑料袋，棉网，随手一扔，就扔一地。第二天早上我们一来，一看，那么一大堆，足足能有三麻袋。你们说说，这些人得多坏呀。”环卫妇女诉苦似的说。
　　 “那种人就是没道德，没素质！”老韩义愤填膺地说。
　　 “天天嚷嚷中国人多。你像这样的，留着干啥，就应该枪毙，解决人口问题！”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是上帝。当然了，只是一瞬间的，一逞口舌之欲的上帝罢了。
　　 “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我们实在是收拾不起。我们班长急眼了，带着我，下午也不下班，一直等到晚上他们开车过来，见他们还是这么干，随地乱扔。我们班长当时就发火了，上去就跟他们理论。你猜他们说什么，‘喂，你们是环卫的，环卫，就是打扫卫生的，知道不。我们要是不扔，你们就没工作了，知道不。’。”环卫妇女一脸委屈，面容惆怅地说。
　　 “那帮王八蛋！可真不是什么好鸟，说的是人话嘛。”老韩说。
　　 “幸亏这里是北京，这他妈要是在老家，谁敢这么说话，一个电炮就招呼上去了。北京这地界，妈的，不管受多大气，只能对骂，不能动手，蹲几天可真受不了。”我恨恨地说，心中不禁流露出一股极端的思想，“中国人是多，这也说明中国的鸟人、狗人更多。”
　　 同时，也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写下的一首诗的最后两句——眼下满园皆春色，涤荡旧恶换新人。早就该换了，换一批新人，而不是鸟人或狗人。
　　
　　 六
　　 见我和老韩无不替环卫说话，这位环卫妇女很是欣慰，并说：“要是都像你们似的，那咱儿这地方也就干净了。”
　　 我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现实归现实，谁都想活在理想的世界里，但又难免被现实所困扰。
　　 “我们班长跟他们吵吵了好长时间，也没吵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拿咱当人，谁让咱下贱呢，是吧。要是有权、有势、有钱，谁当环卫呀。最后班长实在是没法儿了，就告诉那几个卖菜、卖水果的，‘你们听好喽，你们要是再敢扔的话，我就直接找城管去，让他们来收拾你们这帮混蛋！’。”环卫妇女快意地说，仿佛一下子解开了心中的烦闷和凄苦似的。
　　 我和老韩心中窃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保安服，心说，“这身皮有时候也挺管用的，尤其是在北京这地界，好使！”
　　 “就这我们班长这句话，吓的他们再也不往这儿扔了。可这人啊，一旦养成了乱扔垃圾的习惯，就止不住。他们怕我们找城管，就把那些垃圾留着，等到卖完了，开车回去，就都扔半道了，大马路上，全都是垃圾。本来我也不知道，后来不是由于天天扔马路上嘛，上面就知道了，就调监控了。我呢，也调过去帮忙干了几天，这才知道的，敢情就是他们那帮人干的。你们说说，这人得有多坏。”环卫妇女咬牙切齿地说，随即长叹一声，复又说道，“不耽误你们工作了，讲了这么多。我明天跟我们班长反应反应，让他把这个垃圾桶里的垃圾倒了。”
　　
　　 七
　　 望着她低头看地，仔细清扫地面上哪怕只有一厘米大小的纸屑，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尤其是当听到她适才所讲的那件事之后。
　　 看得出来，她很敬佩她的班长，若非有那么一个强势的班长，他们的工作还会更累，更苦。可饶是如此，仅凭一个小小的环卫班长，是根本掀不起任何影响的。
　　 想想，也挺唏嘘的，让一个小小的环卫班长只身对抗懒惰、自私、方便、随意的洪流，未免天方夜谭了吧。
　　 我就纳了闷，奇了怪了，两会都结束了，为什么该强硬，该强势的，却还是强硬、强势不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