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四季的故事】生命(小说)
“这,这,观音娘娘,你看……”老人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怯怯目光看着娴英。娴英急伸手捂住老人的嘴:“您老快别这么叫。”
“我偏叫,看他们把我啷们样?天杀的!”
“不去!他狗日的永远不求人!”顺狗余怒未消。
“一码了一码,奶仔。”娴英和善地对顺狗说。
“婶子?”响国也投来求助的目光。
顺狗还想阻拦,“人命关天呢,奶仔!你也快回去了,媳妇刚生产完需要照顾。”娴英说完就去房间收拾。
劳中没等娴英他们到家,就悻悻地离开了家。他不满顺狗的搅场,不满媳妇碍事,更不满一个轰轰隆隆的场面不欢而散。想着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龙寡妇家移动,他要去龙寡妇家喝酒。龙寡妇胖得像一块肥肉,她家离队里的仓库最近,仓库的钥匙又在他劳中手里,龙寡妇家酿酒有的是米。他要的是龙寡妇和酒,而龙寡妇要的是他劳中手里的钥匙。
娴英到劳中家时,劳中的媳妇春莲在床上哭天喊地地嚎叫,房内阴暗潮湿,充满刺鼻的腥味。
娴英叫响国赶快烧水,叫劳中娘找来艾叶,菖蒲,柏树叶,樟树叶,在堂屋燃一堆烟火。
娴英搬开春莲的大腿:“不好,羊水破了。”胎儿仍然倦缩在子宫。春莲一脸惨白,死一般难受。
娴英嚼一口糯米,将米泥沾在春莲的额上。然后闭目静坐,嘴角懦动,额上渗出细细的汗。尔后她伸出纤如婴儿的细手,这是一只无法想象平时也无法看到的小手,粉嫩而且柔韧,娴英将这只小手送进了春莲的子宫。
这时,劳中已喝得酩酊大醉,从龙寡妇家歪歪斜斜地闪出来。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昏黄的天空丢下微弱的光,路和房屋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天开始下雪。
蹩斜到村边的八陡坡,“日——”劳中嘴里嘟咙着想撒尿,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劳中打了个趔趄,脚底一滑,整个身子皮球一样滚了下去。八陡坡前些年垮塌过,全用大理石浆砌,足有七八米高,坡底躺着横七竖八的乱石,劳中的头正好碰在凸起的乱石尖上。
娴英探到了胎儿的脚尖,用暗力平缓地往外拉,灯芯灰落下后,油灯竖起长长的火苗,娴英全神贯注:“再用劲,用劲。”春莲使出全身力气,配合着娴英。
出来了,先是脚,然后整个身子一滑溜,一个光鲜的生命像一朵春天的花蕾,绽放在娴英神奇而圣洁的手里。
劳中娘特意烧了一壶珍藏多年的铁观音茶,请娴英“喝姜酒”。
“去把你那天杀的老子叫回来!”劳中娘吩咐孙子,却不知道劳中脑袋正在流血,一瓣一瓣的鹅毛大雪渐渐地把他覆盖。
响国出门找了半天,最后在八陡坡下找到了他“天杀的老子”劳中的尸体。
天渐渐泛白,雪越下越大,地面铺上的积雪足有十厘米厚,井塘好多年没下这样的大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