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降临】山村血案(征文·小说)
暴雨欲来却不来,这急熬人的天气一直持续着,到了晚上复如是。
老曾躺在凉席上,闷热的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他下了床,来到屋外,搬了一条长凳坐在晒谷坪乘了一会儿凉,然后,站起身望望夜空,只见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光,杂乱无章的想了一通心事,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回屋了。经过花花房屋的时候,却见花花的房门虚掩着,心想这孩子也太粗心了,这深更半夜的万一有个什么野物潜进来,岂不危险了?于是走过去准备把花花的房门关好,在拉上门的一刹那,他看到床上的花花八字儿样横躺着,身上盖的毯子掉落在床下,用来燻蚊子的干艾草也熄灭了。老曾有些担心,这山里天气说变就变,要是半夜起风了,就会冻着了。
于是老曾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不多时,恰巧桂香也起床了,她也担心不太会睡觉的花花,当她刚走近花花房门口时,却见光着膀子只穿着大裤衩的老曾从花花的房里幽幽的闪出来,当场把她吓得半死,好一会返不过神来。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质问老曾,老曾却早已回房睡觉去了。
顿时,桂香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一时也理不清一个头绪,于是,全身瘫软的回到自己的睡房,半躺在床上,她的脑瓜子飞速运转起来。
想一想老曾自打住到我家里来以后,对花花好的胜过自己的亲生女,花花要什么买什么,百求不拒,百求百应,还要变着法子讨花花的喜欢,什么衣服鞋子发夹的给孩子买了一大堆,老曾那么个一毛不拔的铁鸡公为什么在花花身上舍得发钱,而对我,对家里的开销用度却精打细算,一分钱握出了水来了也舍不得用。这老曾又是个好色之徒,这么久了,我不许他碰我,这老不正经的哪把持得住?花花年少不经事,被老色鬼一来二去的哄骗诱惑,怕是难免不上他的圈套,中他的奸计。
桂香就这么漫无边际的遐想着,没头没脑的推理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合理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是绝对千真万确的事实!
天啦!这个该天杀的断子绝孙的老王八!你罪该万死啊!
我命苦的花花啊!,这么小就被那老畜生糟蹋了!今后怎么嫁人啊!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亲爹啊!呜呜呜呜……
桂香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哗哗流了一身。
我不能放过那老畜生!我要你去死!你做了丧尽天良的罪恶就应该去死!
桂香的眼里闪过一道恐怖冷酷的寒光,嘴里哼哼狞笑着。
已经是午夜了,沉闷的天气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凉风刮起来了,隐约从山村的外边传来阵阵雷声。
山村里,一场聚风暴雨即将来临了。
一条黑影缓缓的移到了老曾的床前,只见黑影举起一柄斧头样的东西毫不犹豫毫无迟疑照着熟睡的老曾的头颅上落下去……
一道刺目亮眼的闪电撕破了漆黑厚重的夜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炸雷自天边滚滚而来,那场万物生灵期待已久的暴风雨终于降临了。
刹那间,在那道闪电的照耀下,桂香本是美丽动人的脸变得异常恐怖疯狂。
等到暴风雨停下来,时间已接近黎明时分,很久没有做过噩梦的花花竟然今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囿在一片莽荒的大森林里迷路了,左转圈子,右转圈子,就是走不出这片大森林,可偏偏此时传来豺狼的嗷叫声,花花拼命地喊着老曾,喊着老曾来救她。
花花惊醒了,再也睡不着,爬起来去解手,经过柴房时,却听到里面传来像是劈柴或是剁猪草的声响,心想,娘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在干活?就闷头闷脑的推门进去了。
然而,花花看到的,却是让她惊恐万状恐怖得无以复加的画面,充满血腥残暴的画面:只见她亲娘,桂香,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赤脚的双腿跪在地上,朝砧板上的一段血肉模糊的軀体使劲的砍着,剁着,动作不紧不慢,不徐不疾,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随着这砍剁动作,她的面前飞扬起细密的血雨。而在她面前的灶台上,已放上了她平时用来煮猪食的那口大铁锅,铁锅里已盛满了人体的残肢断腿,五脏六腑,于这一堆人体肉块的最上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入目,稍稍细看,那竟是老曾的人头!
花花竭尽全力地尖叫了一声,疯了一般往外跑去。
她跑进了自己的房屋,吧的一声,拴上门闩,倒在床上惊恐得大哭起来。
须臾,叩门声响起,传来她娘幽幽的声音:
花花,莫怕,我把老曾那个老畜生杀了,他糟蹋了你,我就要他去死,这是他究由自取,罪有应得。
呜呜呜呜呜呜……
孩子,不杀了他不行,以后他会总是纠缠你,他就是我们娘女的噩梦,你以后怎么嫁人啊。
呜呜呜呜呜呜……
花花,我准备将这老畜生的尸体剁碎了,再放到大锅里煎熬,煮到只剩下骨头,然后埋在菜园子里。这老鬼无儿无女的,他没有亲戚会来找他,村里人若问起,我就说他到外省的亲戚家去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他死了。
桂香口气平静,神色淡然地诉说着她杀人灭口,碎尸毁迹的周密部署,老练得如同一位职业杀手。
花花只是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的哭着,小小年纪,单纯活泼的她何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怖和巨大灾难,她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一切会是事实,会是血淋淋的惊天血案!她多么希望这一切还只是在那个噩梦里,从噩梦里逃出来,她还有自己的亲娘,还有百般疼爱她的后爹,还有幸福温暖的家,可是,她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桂香见花花在屋里半响没有回应,以为她默许了,就回柴房了。
趁着那个杀人的女魔头回到柴房继续她的碎尸灭迹的时机,花花逃出了家门,消失在山村黎明前的黑暗里。
当天下午,一辆三轮警用摩托驶进了美丽宁静的石鼓村,带走了神情恍惚满身血污的桂香。
1983年,全国掀起大规模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分子的运动,简称1983年严打,当时,被判了死刑的犯罪分子在全县各乡镇举行完巡游示众后,集中统一在我们大鼓村后面的水库堤坝上进行就地枪决。临刑前,法警告诉这些死刑犯,可以把自己的遗言写在纸上留给亲人。绝大部分死刑犯早吓得全身哆嗦,面无土色,哪还能抓起钢笔写字,轮到桂香时,只见依然美丽的脸上含着笑意,神情淡然,在执行死刑的警察的协助下,从稍稍松弛的大麻绳捆绑里伸出右手,于递上来的信笺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一句话:
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全篇完)
每一次挫折困难的造访,每一次生死别离……都是神谕降临的另一种表达。
那些缓缓降临的美好,是我们的福祉。
那些突至降临的磨砺,同样是我们的福祉。
感谢作者赐稿流年,您所经历过的每一种“降临”,有“流年”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