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我的少年时代(小说)
大葱敏锐地捕捉到了我闪烁的眼神,推断出我内心的想法,开始变本加厉地找我麻烦。有一晚我跟人去吃宵夜,蔡天聪突然带着很多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我同行的两个“好兄弟”看到形势不对,顿时溜得无影无踪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排档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盘未吃完的肠粉。蔡天聪一把掀翻桌子,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凑过来说:“是时候来算清我们之间的账了喔,蔡子佑!”“神经病,我跟你都不熟,干什么总是咬住我不放?”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你想干什么……”他在我的腮边打了一拳,我还没反应过来,肋骨又挨了一脚,火辣辣的,痛得想要马上死掉,他笑着说:“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因为你们在这条街出现,我的保护费收少了百分之五十,不过我很大度的,等下打到你半死警告一下其他人也就够了!”说完,他示意几个人抓住我,我动弹不得,心想完了,这么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我。
就在那些人冲上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开他们来到我身边,拖起我就跑。是大文,我好久没跟他来往,一见面却仍然像天天在一起那样亲切。“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难掩心中的惊喜,不顾后面的追兵,边跑边转头看大文。“我可以说只是路过吗?”“大文,我……”我气喘吁吁地说:“没想到最近我一直疏远你,你还肯来救我……”“哎,一世人两兄弟,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死不管吗?”
结果我们跑错了路,被那些人堵在一条小巷里,小巷的墙不高,阴森森的。眼见着对方狞笑着慢慢走来,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我慌张地对大文说:“快,兄弟,我蹲下,你踩着我的肩膀翻墙逃走吧!”大文倔强地直摇头。我抓着他的肩膀说:“就算他们打死我,我也不能连累你啊!”大文淡定地从兜里抽出了一对拳击手套,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他狠狠地把蔡天聪打了个满地找牙。在震惊之余我想起来,大文刚刚夺得了青少年格斗锦标赛的冠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孱弱的小孩子了。那些小喽啰估计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大哥被人打了,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我趁机抄起巷子里的一根废弃的镀锌水管,对着他们一阵乱打……
我们成功地逃了出来,精疲力尽地卧倒在村口的大榕树下。
“子佑,你知道吗,我破戒了,我们武道馆的师兄教育我们不能在外面随便动手的。”
“噢,sorry,都是我不好,我毁了你的原则!”
“但是我好开心啊,我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我终于有能力去捍卫我的尊严!”
八
那天晚上我又睡不着,辗转反侧地想了很多很多,想到这样堕落的生活或许并不适合我,讨厌我的人并不会因为我装备了一身刺就放过我,我只是在伤害那些爱我的人。
我还想到了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很爱她,至少没有她爱我那么爱她。可是偶尔我也会有一丝心疼,喜欢我这样的人并不轻松,池若碧天生的缺陷让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在感情面前自动矮一截,对我百依百顺又不敢过分黏我。
我怀念曾经的那个好孩子,再次决定用功读书,无奈我落下的功课太多,几节课下来根本就跟不上别人的节奏,烦躁使我坐立不安,提醒我是个失败的抑郁症患者,让我在座位上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一包烟,用两根手指夹出一根点了火,用力吸了一口,两手朝前伸直,闭上眼睛感受那种轻松的陶醉感。
还未等我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周围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其中叫的最凄厉的是坐我前面的大美女王依莲,我的前女友。原来刚才她的后背靠在我桌子上,一头长发被我手里燃烧的香烟点着了,火舌正一点点地侵蚀那面黑瀑。我吓得手足无措,只好拿起桌上的课本砸她的头扑火,旁边有同学在扇风,火反而越大了,场面很难控制,我能想象Elaine花容失色的样子。最后是班主任的灭火器hold住了全场,成功扑灭了火苗。
幸运的是老王同学最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包着头巾来上学,像极了神神秘秘的阿拉伯女人。
这件事的结果是我被学校开除了,罪名是我早恋被女生甩掉了,然后蓄意纵火报复对方……
我的天呐!
九
回到家后我就病了,发烧发到四十几度,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星期。
妈妈请很多医生到家里都治不好我的病,只好送我到大医院。这时候她才知道我已经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医生说抑郁症到了一定程度会致幻,伴随很逼真的幻觉和幻听,一受到刺激就会发作。妈妈责怪我不早点讲,请了假24小时照顾我住院。以前很不喜欢我的班主任组织了全班同学来探望我,告诉我纵火那件事学校已经撤回开除的决定,因为有人可以证明这是烟头引发的意外,虽然吸烟也不好,但是当事人也意外地表示可以不追究。
当时来了一病房的人,我却感到了巨大的孤单。凭着忧郁患者的敏锐的直觉,我看出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很多人来探病并非情愿,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偶尔扫过来一眼,目光里却是冷冷的鄙夷,只有池若碧默默站在人群的角落里掉眼泪,她怕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不敢用力地去揩眼角挂着的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十
暑假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我所在的重点初中取得了优异成绩,平均分比往年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学校特地拉了一条鲜艳的横幅挂在校门口表示庆祝。我灰溜溜地夹在去领毕业证的同学中间,他们春风满面的表情让出院不久的我意识到自己格格不入。班主任叫住了我,问我考到了哪里,我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本地最差学校的名字,老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匆匆安慰我几句之后,就去应酬优秀学生的家长了。
我默默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想,我这次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烂了,我被抑郁症打败了。连小结巴都考得比我好,没想到这个笨蛋跑来跟我说她要跟我报同一个学校,我头也不回地骂她:“你疯了吗?”她竟然说:“我是认真的!”
“幼稚!不要以为这样我会很感动!”
“我才不是……要你感动,我要……我们继续在一起……”
“可你未必还那么喜欢我,不过是因为同情罢了!”
“不是的……”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低垂的眼睛说:“算了,分手吧!”其实,我也是看准了池若碧性格软,才敢一直这么咄咄逼人地对她说话。
跟我女朋友一样傻的还有一个,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蔡大文。自从上次他在小巷子里救了我之后,我就把他当做了生死之交,他劝我跟那些小混混断绝来往,我照做了,可我劝他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着当什么拳王,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我是没得选才搞成这样,你健健康康的,为什么要拿条命去博呢?拳脚不长眼的!”
“你不要学我妈讲话好不好,什么叫做拿命去博,现在竞技比赛很安全的,我已经拿了青少年组的奖杯,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我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去深圳参加国际MMA格斗大赛了!”我有点无语了。
至于我的前女友王依莲,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考上了市一中。我上次一把火烧了她的头发,她还肯在校领导面前替我说话,让我可以继续上学,让我对她心怀愧疚。多年之后王依莲回头找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另一个女孩子。现在,Elaine和蔡天聪走到了一起。那家伙也考上了重点高中,成日里春风得意,倒很少来骚扰我了。他们两人并肩经过我面前,男生高大英俊,女孩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又长出来了,柔顺地披在肩上,般配得不得了。我感觉自己像人家脚下的蟑螂,我只能默默躲在角落祝福心爱的女孩子。
十一
上高中后,我在班里结交了很多朋友,生活似乎开心了很多。我这样说,是因为我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的,所以往往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脾气。好的时候,我算是开朗少年,坏的时候,我会麻木不仁,甚至歇斯底里。
很多次我静静地坐着学习,突然就头晕胸闷,不得不推开书本。一直到高三,我才可以正正经经地读书,可我还是时常看到“她”。
在我的幻觉里,我的作业本会莫名其妙地滴上几滴血,地上会伸出手来抓我,没脸的女人会从房梁上倒挂下来与我对视……这一切足以让我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崩溃,我跑遍整间屋子都逃不开,躲被窝里也不安全,我对着空气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我杀的你,你何苦这样纠缠下去?!”
我抽出老爸的瑞士军刀说:“好,你想逼死我,我就死给你看!”我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鲜血淋漓,我绝望地躺在地上等死。
妈妈正好拎着一袋菜回来,看到我这样,她先是强行替我包扎伤口,接着左右开弓地抽了我两巴掌,喊道:“你疯了吗?”
我爬起来跪在妈妈脚下,一仰头两行热泪流到脖子处,声音颤抖地说:“妈,让我走吧,我支持不下去了!”
“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我管不了,我捱了这么多年,好辛苦……我受不了……受不了了……”我无力地坐了下去,喃喃自语,妈妈平静地搭着我的肩膀地说:“阿佑啊,你想想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人生还有好多惊喜在前面等着你,你甘心就这么结束吗?”我推开妈的手,跑到柜子前把整个抽屉拉出来一股脑倒在地上,只见哗啦啦满地的药瓶药丸滚来滚去,白的粉的,各种类型的抗抑郁药,还有注射镇静剂的针头,这些年我没少跟它们打交道。我对着我妈吼:“阿妈,你清醒一点,我这样等于残废了,没用了,你说我年轻,那你说剩下几十年天天受这种折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妈妈刚要开口,我又被她身后的鬼魂吓得抱头鼠窜。妈妈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她当然看不到,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我听到了她坚定清晰的话语:“别怕,幻觉而已,假的,妈妈才是真的!”
我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十二
第二天我去理了个平头,换了一身绿色格子衬衫,站在镜子前,发觉摘掉牙套的我原来也是个清秀少年,仔细一看眉眼还有点像母亲。
我听妈妈的话高高兴兴去上学,乖乖地吃饭吃药。抑郁症也并不那么可怕,我不再逃避,头疼就静静地趴着眯一会,孤独感袭来时我就去找朋友,遇见幻觉就干脆闭上眼睛……
女孩子是我们的班长兼班花,考试失误才跟我在同个学校,是这里为数不多努力学习的人。班长是真的有魄力啊,把我们这群奇葩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我后面坐着的女生叫蔡小琪,学习还可以,性格一言难尽。她超级邋遢,经常揩了鼻涕就抹到我后背上,我崭新的校服外套就这样被毁了,忍无可忍,我只好脱下来扔到她面前说:“要不洗干净就买件新的赔我!”可能当时我有点凶,她乖乖地照做了。从此,她对我很有兴趣,不断地“调戏”我,搞得我欲哭无泪。
“她对你有意思吧?”前座的男生转过头来,抛一个暧昧的眼神给我,我没有理睬他。他转回去,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唉,这孩子最近老爱装深沉!”他自称“内地梁朝伟”,他的名字确实和影帝的有点像,也姓梁,叫小伟。我和他还不熟,只听说他人缘出名的好。
我们班整体气氛还算融洽。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病慢慢地痊愈了,无惊无险地到了高三。
十三
现实总是残酷的,我又失恋了。
不是池若碧的错,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好得几乎宠溺。上高中后我和前女友一直有联系。我对阿碧说分手亦是朋友,其实是骗人的。等到高二,终于等到藕断丝连的机会。王依莲在WeChat上约我出去,我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到了之后,我见到她憔悴了很多,她见到我便红了眼圈上来抱住我。
这突如其来的艳遇,把我搞懵了,好久我才敢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问:“为什么?”“那个渣男劈腿了,他跟别人在一起!”我叹了一口气,大概猜到接下来的台词,“哦,那你一定很伤……”“子佑,我们在一起好吗?”“不太好吧。”我嘴上说不要,内心却猥琐地想,哎呦,当然可以啦,谁叫你长得美呢?
我不知道的是阿碧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其实,在心里我早就把她当成我老婆了,怪那时年纪太小,忙着追逐天边的流星,不懂怎样踏实地守护一段感情,但是我知道王依莲知道她的存在,所以这个小妖精故意扑上来对我又搂又亲,等我反应过来,阿碧早就流着泪跑远了。
“你把我当备胎!”我抚摸着自己的嘴唇说。
“那又怎样?”老王俏皮地冲我眨一下眼睛,说:“可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机会哦!”
三个星期后,王依莲在他们学校发展了一个新的备胎,甩了我。我怎么连个备胎都做不好,我很难过,就找池若碧,她也不理我,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这才发现我爱的人是谁了,可是我打她电话她不接,送礼物被退回了,在学校遇到了,她还假装看不见我。越是这样我越想她,天天辗转反侧想着她,想着我们在一起的细节。
我们曾经一起牵手走过每一条街道,看过小剧场的每一场电影,数过天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除了温柔的性情之外,池若碧还有漂亮女孩共有的姣好的面容,匀称的曲线和一双雪白的长腿。那双玉腿,总是令我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