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再来的！”周琦激动不已。
　　 姑娘抽回手，走向桑林。
　　 “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周琦忽然想起。
　　 姑娘没有回答。
　　 堤上已经没几家近亲，最亲近的是周琦的一个堂舅杨大山。
　　 周琦先去杨大山家行过礼数，又去外祖父母的坟上磕了头。
　　 杨大山是堤上的头人，日子过得挺红火，五个儿子已经娶了四房媳妇。五表哥和一个叫玫的表妹跟周琦一样，都是单身。
　　 吃过晚饭，睡觉还早，堂舅堂舅母和玫表妹陪着周琦在门外乘凉。
　　 周琦问：“五哥呢？”
　　 堂舅堂舅母相互看看，却什么也没说。
　　 “甭管他，没良心的东西！”玫表妹看了看老爹老妈，冲周琦递了个眼色。
　　 周琦识趣，改了话题：“路过织绢奶奶的桑林，遇到一位哑女，她是织绢奶奶的孙女吗？”
　　 “你们说话，我去给周琦收拾床铺。”堂舅母起身回屋。
　　 “你跟玫先聊着，我去开个村委会。”堂舅紧接着离开。
　　 周琦看看玫。玫叹口气：“琦哥呀琦哥，好好的说啥不行，单就提她。”
　　 周琦皱皱眉，表示不明白。
　　 玫说：“你遇到那个女孩是织绢奶奶的孙女。她不是哑女，是个才女，名字叫绢。绢的爹妈都在部队文工团。绢从小能歌善舞，音乐学院毕业后也回到了部队文工团。前年春节，绢一家三口开着车来堤上与织绢奶奶团聚，车刚行到堤口，就跟一辆货车撞上了。绢的车翻进了河里。绢的父母当场就死了，绢只受了点轻伤。织绢奶奶听到这噩耗，当即背过气去，再也没有醒来。大过年里，出了三条人命，搁谁都接受不了。绢葬了三位亲人，没再回部队，说要在林子里过一辈子。这样一个克父伤母的扫帚星，五哥他……算啦，不提他。”玫摇摇头。
　　 周琦明白了一些，想起了昨晚上的那狗那人那木棚，还有那几座坟茔。他想知道绢的更多故事，继续打探：“听说五哥上了农学院，他没去农科所工作吗？”
　　 玫再次叹口气：“省农科院高薪聘他，他说要留在堤上开发。这种兔子都不拉屎的穷旮旯，能开发出金子还是银子？他呀，就是舍不得桑林，舍不得绢。他要娶绢，遭到全家人炮轰。娘找来算命先生吓唬他，说绢命硬，又在桑林里生活，那桑字不吉利，五哥娶了她，定会被克死。五哥不信也就罢了，还把算命先生的摊子给掀了，硬是搬到了桑林去做护花使者了。”
　　 “那他们……”周琦想知道结局，似乎又不希望五表哥与绢有圆满的结局。不知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此刻的心境，丝丝缕缕的总觉得桑林里的绢离他很近。
　　 躺在床上，周琦翻来覆去，眼前老是那片桑林，那幢白色的小屋，那似荷香又似菊香。他盼着天早早亮，早早去看绢。五表哥不信邪，他周琦更不信。
　　 但是，没等天亮，老天爷又大发雷霆，大雨铺天盖地下了足足三天三夜。
　　 堤上人骂天咒地。
　　 周琦如坐针毡。
　　 堂舅母不住地唠叨：“老天爷啊，睁睁眼，给俺留点糊口的吧！”
　　 周琦知道，这么大的雨，涸河堤里的庄稼没指望了。绢的桑林在河湾里能经得住水，可那幢小屋呢？周琦不敢想。这几天一直没见五表哥，五表哥一定也在桑林。想到五表哥，周琦就觉得体内有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第四天，老天爷总算开了眼。
　　 雨点一住，堤上人就纷纷往田里跑，周琦也跟着跑。
　　 堤上人惊呆了。
　　 周琦惊呆了。
　　 涸河湾的庄稼傲然地挺立着，桑林却一片汪洋。
　　 看着一道道汩汩流向桑林的水沟，堤上人明白了，周琦明白了。
　　 绢——
　　 堤上人冲汪洋大声喊。
　　 绢——
　　 周琦喊。
　　 “五哥他……”玫哭了。
　　 堤上人哭了。
　　 周琦跟着哭。
　　 “快看，那里！”不知谁说了一声。
　　 大家循声望去，涸河堤的南尽头，支着一个小帐篷，帐篷旁立着一男一女。
　　 “万岁！”玫抱住周琦跳了起来。
　　 一转眼，周琦来堤上已经半个月，老妈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他就是没有走的意思。
　　 玫问：“你这堂堂公务员，也要在这穷旮旯开发咋地？”
　　 周琦说：“我想拥有桑林的一切。”
　　 玫说：“你不怕克？”
　　 周琦说：“我已经被克了。”
　　 玫问：“你舍得省城生活？”
　　 周琦答：“除了桑林，我没得选择！”
　　 玫说：“我五哥要娶绢。”
　　 周琦说：“绢非我莫属。”
　　 玫叹口气：“唉，桑林要打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