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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幸福嫁衣(小说)


作者:谢凌洁 秀才,1231.0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13发表时间:2018-05-09 13:16:10

【流年】幸福嫁衣(小说)
   可是,今天,奶奶为什么突然就不指点父亲了,奶奶的拐杖好像失却用处的魔棒,现在它和父亲一样乖顺地依傍在奶奶的身边,和父亲一样成为奶奶的左右两只手。奶奶看着母亲在她和父亲的视线里走出寸口,把有点弧形的腰背拉直,有点扬眉吐气,又有点胸有成竹,似是手中拽了很久的一线风筝今天突然拿到山坡上来,大方地把它扬向蔚蓝的天空。奶奶看着母亲的脚步从容地拐过村口,走出田垄,绕上乡间小路。母亲的脚步像是能奏出音乐的天使,背了耳朵的奶奶侧着耳朵,一直聆听着母亲脚步下的音乐从村口萦绕而去。
   谁想到母亲的出门会给她带来的是那样的一个惊喜呢。母亲竟然是去给伊含买做嫁衣料子,还有嫁妆。伊含才算明白奶奶为什么那样放心地让母亲独自一个人走出村庄,原来,奶奶如此大胆地放飞母亲这枚风筝,风筝线还是捏在奶奶手里的,伊含就是奶奶的风筝线。是的,伊含长大了,伊含要出嫁了,伊含是母亲的女儿,一个母亲好不容易盼到女儿长大了,要出嫁了,那样她是幸福的。如果说像奶奶以往说的一样,让母亲独自离开村庄会迷路,那么现在,被这样巨大的幸福牵引着的母亲,就不会迷路了,是么,是这样的么?
   这天夜里,母亲早早就坐到缝纫桌前给伊含裁嫁衣。布料是枣红暗花缎子。这是伊含见过的最漂亮的布。伊含想这肯定是母亲半辈子买过的最华贵的布。伊含把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着,是那样柔软,光滑,舒爽,像从水面上滑过一样。
   含含,你过来。母亲脖子上挂着软尺,手上拿着画粉。伊含走到母亲跟前,脸有点红,心有点跳。母亲定了定伊含两肩,从肩上拉下软尺,从伊含肩,胸,腰,臀,臂,腿等,一一细量,最后把尺子围过伊含脖子圈了圈。伊含穿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母亲做的,母亲给她做了这么多年衣服,大多时候是不给伊含量身的,只是做好了她就拿过来,说含含穿上妈妈看看。奇怪是每次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总是很合身,丝毫不差的。母亲一段时间给伊含姐弟们量一次身,一年或两年。在他们笋子般长起个子的年岁,则是另外,是每次裁缝前必量的。伊含每次站到母亲跟前都觉得很平常,母亲要求的几个动作莫非是平视,挺身,平肩,垂臂,而每次母亲都胸有成竹似的,她指尖按住软尺,两指轻轻一弹,一捻,说,就一公分,都说一公分呢。似乎这长起的一公分早在她预料中了。话说着,粉饼早在布匹上写下白花花的数字。很多时候,母亲是不用记的。伊含还常常真担心母亲记错尺寸,万一把臂长当成腿长,把胸围当臀围了,那可怎么办哟。伊含到底是多虑了,母亲是从来没出过差错。可今天,伊含站到跟前,按母亲要求正儿八经地左转,右转。母亲用尺子一再在她身上比来比去,还每量一次就在布上作一次记录,看起来是那样郑重其事。连伊含都觉得有些肃穆,觉得非同小可了。
   母亲忙裁剪去了。母亲干起活从来是不管不顾的,她思路清晰,动作利索。一手把尺,一手持粉饼,一纵,一横,一弧,一线,自有准则。她弓身俯首,专心致志。伊含站一旁,眼睛随着母亲的手游移在那一汪温暖的枣红里,心里莫名地温软,感动。伊含很想知道母亲给自己做的什么款式,裤子还是裙子?圆领还是立领?以前,母亲总要问一句伊含”喜欢什么款式,长袖还是短袖”等等。那时,伊含还小,对美的概念还不明显,重要是对妈妈有着依赖,心里却是激动的,欣喜的。为了逗妈妈一下,说:你看好就好。妈妈知道女儿在逗她,就笑了,眼睛亮得双双的。这次母亲丝毫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问问她呢?伊含觉得母亲有时挂矛盾的,越想越是害怕了。出嫁的日子没几天了,万一做糟了怎么办,那么好的布料,弄砸了可真让人心疼的。
   伊含实在受不住了,问妈你给我做什么装?母亲好象料到伊含会这样问。她在视野余光里注意着伊含,看伊含一边远不远近不近地站着,舍不得走开。你说呢?母亲说。伊含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别把料子弄砸了。咋会呢!母亲又说。母亲知道今晚如果不告诉伊含她是不会回房间睡觉的,弯了眼说,旗袍怎样?伊含没想到母亲居然会给自己做旗袍,心里高兴又不安。伊含说这是农村,人家都穿裤子呢,人家会笑我的。谁不穿裤子呀?母亲轻笑。伊含也被母亲的话逗笑了,脸上有些发热了。母亲说你脖子细,长,腰也是,双肩和臀部滚圆,这样的身段不穿旗袍白长了。伊含给母亲这一说,乐得直想朝地上打几个滚。
   此后的几个晚上,伊含总陪着母亲在缝纫机前做嫁衣。伊含知道国服的旗袍穿起来很显身条,很美。但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是怎么样,更让她心里没底的是旗袍母亲从没做过,她会不会做得不地道,尺寸把握准不准。万一真把胸围当腰围或臀围了,那就糟透了。伊含专注地看着缝纫机上针头的走线,看母亲微伏在缝纫机前单薄的身影,还有一上一下随着前进的布片不停活动着的手。母亲的手把玩在布片上,就像雕塑家的手把玩在陶浆上,一抹,一掠,动作优美。伊含自小看到母亲坐在这部老掉牙的机子前,缝缝补补,大多时候是给村里村外的乡亲们做衣服,收入很微薄的。倒是姐弟们的衣着穿戴,有了母亲的巧手,和别人是有些不同。比如,伊含的衣服,一件衬衫,本来是普通的一块白色棉布做成,起先看着没什么希奇,可是,母亲在圆圆的领子上压一条细细的带有红色或蓝色的碎花边,又在袖口打上同样花色的皱折丰富的荷花边,就灿烂夺目了。家里的褥子被子,更是特别的。母亲把那些零碎的布块积累起来,到了一定的时候,就有用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看起来不显眼的小布块,到了母亲手里,便成了宝贝。母亲把布块裁剪成各种不规则的形状,三角形,长方形,正方形,再一一按照不同的形状,花色,缝制成形。第一次,当一张大大做工精致的五彩斑斓的被子在母亲手里生成时,伊含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父亲和奶奶也张了嘴一边站着,傻傻地看。再后来,家里的褥子,枕头,都一一有了独特的样子时,伊含反觉得平常了。每年春夏换季,伊含家的被褥往院子里的竹竿上一搭,门口就站满了女人孩子。偶尔有那么个男人路过,远远站了竹丛子边上,伸了脖子,说是看风景,其实是四处找母亲。那样子,半是向往,半是落寞了。
   母亲真是了不起的。伊含想。
   村头的狗叫和着蛙声传来,夜晚反显得有些安静。母亲看伊含傻呆呆地陪在一旁,说,晚了,睡吧,睡好了皮肤,不用化妆。伊含眨眨眼,又来了精神,不肯进门。伊含觉得母亲近来整个像个姑娘似的,朝气,年轻,一点不像以前了。伊含一直依赖母亲。读小学时,学校就在对面山上,有时候课间十分钟她都要往家里跑,母亲给她塞上一个鸡蛋,或几颗梅子,铃快响时,母亲催促:快跑,要上课了!伊含就翘起屁股往山上蹿。到了初中,高中,离家远了,就没机会了。回头想想,妈妈真是很让人喜欢的,舍不得的。过几天自己就要和自己爱的人走了,自己将要离开母亲和两个弟弟了。再也不能和现在一样,陪着母亲坐在她的缝纫机前,看她两只脚从容地踏着踏板上下晃动的样子了。以后母亲每天给弟弟赶做几顿饭,晚上辅导完他们的功课,待他们睡了,她再独自守着这盏萤火虫一样的油灯,独自听着缝纫机吧嗒吧嗒响,那该是多孤独啊!伊含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很复杂,作不出取舍,乱糟糟的,很有些折磨人了。以后,有了张磊我还能常回来看母亲吗?伊含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疑问便又来了。母亲怎么从没提过回去看她爸爸妈妈呢?父亲也没提过。母亲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伊含曾经怀疑过母亲是孤儿。每逢过年,村里女人们就赶着做糍粑,宰猪杀羊,猴急急地挑着担子回娘家去。她们大多是从山外娶进来的,娘家很远,顺便捎上个吃奶的孩子,呆到开春才回来。留下男人和稍大点的孩子在家守年。伊含家是没有这种情况的,母亲把家里的日子调理得清水般闲静,这份闲静首先来自母亲,她似乎什么时候都一样,平淡,温善,没有大喜大悲。逢着过年,她和平时一样早起,把厢房从上到下打扫干净,然后烧水给两个弟弟洗澡,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三年级,按年龄,他们是可以自己提水到澡房去的,可母亲倒满水,还要问一句:提得起吗?话没完,自己却提起往门外走了,边走边说,再过两年吧再过两年吧。
   就这样一种安详,平静和幸福,让伊含忽略了自己家和邻居们的差异,忽略了母亲的特殊。细细一想,母亲的身世确实是个迷了。
   妈,你以前出嫁,你妈也这样给你做嫁衣吗?母亲脚下的踏板停了一下,很快,又哒哒地晃起来。母亲点头了。
   也是旗袍吗?
   母亲也点头了。
   那时爸爸用轿子抬你是不是也晃得很凶?伊含想起《红高粱》里的镜头:九儿坐在轿子里盖着红头布盖,给几条光膀汉子往死里晃,那真浪漫!可惜轮了一代又一代,到了自己,这些美好的东西却变得粗糙了,俗气了。人生就结一次婚,确实是应该坐坐轿子的,那样显得隆重,艺术,让人回味的。
   伊含的这次问话,母亲没听见似的,她头也不抬一下。伊含就又说,妈,你们那时也穿旗袍顶头盖吗?
   什么头盖?母亲愣愣的。伊含觉得自己和母亲的交流常常是这样的状态:自己缴尽脑汁,生怕冷场,一句接一句,而母亲总是漫不经心,似听非听。伊含就觉得没趣,不想说这些了。过了一会儿,伊含改话题了。伊含说,你未来的女婿要来看未来的岳母大人呢。爱的甜蜜让伊含嘴巴也变得甜起来。母亲说让他到家里来坐坐好了,给我封那么大的衔。伊含说他还要送彩礼呢。母亲说还有这个?现在送了以后你过去要还债呵。伊含说这是村里的规矩。母亲说什么规矩,就叫他那天亲自来接你就好!伊含觉得母亲最后这句话讲得很强调,这是母亲说过的惟一一句有强调语气的话。
   确实是张磊提出去看伊含母亲的。张磊的登门拜访出于两个意愿,一是和伊含来往了这么久,确实是该来看看她母亲了,看伊含说得自己母亲那样,对她生出一份敬重和欣赏,另外,张磊上回听伊含说起的那些家事,她奶奶和父亲的异常,凭职业嗅觉,他有点敏感。敏感什么,他又说不清楚,更不能对伊含说的。为此,他真想亲自来看看。
   张磊并没有伊含说的送什么彩礼,他只是听伊含说她母亲的缝纫机总是“老掉牙老掉牙的”,就一直想送她一台,另外还要送她一副漂亮的老花镜。这个计划他没有告诉伊含。
   张磊那天捎上那台缝纫机就到伊含家去了。张磊骑着所里的边三轮载着纸箱,一颠一颠往伊含家里去。伊含母亲觉得女儿还没过门人家就载着这些东西来,心里过意不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搓着两只手,说怎能这样呢,怎能这样呢?我这辆二手机用了二十几年了,还管用呢。伊含母亲的话混得有点南腔北调,张磊听着感觉和村人一样,都认为伊含母亲的话是普通话。张磊觉得伊含母亲是个不爱多话的人,也尽可能不说什么,对那台缝纫机的来历他拐了弯子,说是家里买的,用不着,顺便捎了来。母亲对年轻人的好意只能表示感谢了,她清澈柔和的眼神让张磊觉出不凡的素养内质。这样的女人怎么嫁到这种地方来呢?张磊又有了个疑问。
   转过身,张磊突然记起这双眼睛很熟悉,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且不止一次。
   还不快进去,含含等你等糊了呢。
   “等糊了?”这种话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张磊认为。
   进了门,张磊眼前一亮,一种新鲜的喜悦把他一下淹没了。他觉得时间真是可以跨越的。伊含穿着合体的旗袍在裁缝室的衣镜前扭来扭去,她后脑上端正地盘着一个发。高贵极了。张磊远远站着,欣赏着他的新娘,感叹着新娘的美。伊含脸上泛起大片红晕,伊含说如果我母亲穿上它会更美!张磊说这发盘得太漂亮了,是你自己盘的吗?伊含说我才不会呢,是我妈。张磊心里闪电一样,又亮了一下。
   张磊回到所里,翻开那堆卷宗,面前桌子上摆着的就是那双刚见过的眼睛,尽管这双眼睛现在周围爬上了一些细细密密的皱纹,但它永远那样清澈明亮。岁月不饶人啊,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转眼变成了风烛残年的女人,本来她该过的是另外一种生活,优越,清闲,尊贵。可事实却是如此残酷,她从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一个幸福优越的家庭,被拐骗到这个抬头不见天日的地方来,卖给一个目不识丁的男人做女人,给他生下一窝孩子,就此了了一生。她的父母,两个中学教师,为寻找女儿走遍大江南北。
   伊含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世吗?她觉得自己母亲是平静的幸福的。
   这件案子搁了多年了。多年来,所里的干警根据卷宗里的描述一直找不到被拐卖的那个女孩。或者这也是有原因的,所里的干警换了一拨又一拨,就这样忽略,甚至搁置下来了。据村人说,起初,伊含母亲倒是拼着命逃过的,逃了几次,山那么高,那么陡,方圆几十里,能往哪里跑,不出路口就被抓回来了。后来有了伊含,又看着伊含父亲和他母亲相依为命,就留下了。
   这些天,张磊心里是有些乱的,快要当新郎的他,幸福是不用说了,可是,那幸福怎么不让自己觉得平静,塌实呢?他甚至觉得有些焦躁,有些按耐不住。或者是那个破旧发霉的卷宗让他难过而烦乱了。他想,那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里,那对老夫妻还在吗?下一步,他该怎么做,是去把他们找到把他们接过来,看看他们一别几十年的女儿,还是把半生思念他们的女儿送回去给他们看看,虽是心酸,却也算是个团聚。张磊还想,卷宗里的那个女孩,那个背着书包从古城的学校里走出来的女孩,最初被夹持着声东击西地离开城市,然后峰回路转地被带到这个云雾缭绕的山村时,她那双湖水一般的眼睛里露出来的是疲惫愤恨,还是惊慌恐惧?
   那天,张磊和伊含坐在山坡上,张磊对伊含说:你真幸福。伊含揪着张磊的耳朵,说你不幸福吗?张磊求饶,说幸福幸福!接下来,他又问伊含,说你快做新娘了,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伊含也反问张磊,你也快做新郎了,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张磊说这是我的秘密。
   伊含也说这是我的秘密。
   张磊说,你问过你母亲做新娘的感觉吗?
   还真没有,我今晚就回去问。
   还是不问算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吧。张磊说。张磊觉得和伊含父亲比起来,自己幸福多了。张磊一直纳闷,他该不该把伊含母亲的身世告诉她。想想,还是搁了心里了,再说吧。
   你见过你母亲流眼泪吗?张磊问。
   伊含说没有,我从小就觉得妈妈很慈祥,温柔,宽大,坚强。可伊含马上就记起来了,她说她大约五岁时,邻居那个被拐来的媳妇娘家和派出所来解救她回去,她婆家和娘家的人拽着她和她怀里吃着奶的孩子拉拉扯扯大哭大闹时,母亲看不得怀里的弟弟,躲回屋里流泪。伊含说,那是母亲惟一流的一次泪,那天,奶奶和父亲像两个石狮子一样,立在院子大门旁边。后来,母亲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父亲神情难看地看着奶奶,奶奶把拐杖朝地上狠狠地一敲,抬眼锐利地看着父亲。父亲在奶奶的眼神中很快低下头来。
   伊含从来没有的黯然的描述,让张磊莫名地有些感伤,心里倍儿添乱。可很快就做新郎了,快做新郎的人,是应该幸福的,有了幸福,偶尔的情绪就像阳光下的露水一样,说去了就去了。
   伊含出嫁这天,家里喜气洋洋。又逢周末,两个弟弟在家里蹿上蹿下地乐。他们穿着母亲做的新衣裳,显得很整洁大方,这让快要离家的伊含心里很塌实。伊含坐在镜子前,母亲给她盘发,伊含面前那个别致的藤条编织的小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发卡,金闪闪的。母亲的手把玩在伊含浑圆的脑袋上,把发朵盘过来,盘过去,她一手按住发朵,另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并着将一个个夹子从不同方向别进发丛。她眼神专注,含情。伊含突然想起张磊的话:问过你妈做新娘的感觉吗?伊含就真想问,话到嘴边又觉得算了,张磊说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吧。伊含却是想,当年母亲做新娘时,她母亲肯定也这样为她小心翼翼地盘一个高贵的发,母亲穿着这样美丽的旗袍,盘着这样高贵的发,肯定比镜子里的自己更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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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伊含是一位来自水洼村的美女,倚山傍湖的家并无富裕。本该读书的年纪偏选择了辍学,入了炮竹厂当了车间主任,倍受青工们喜爱。常言道女大当嫁,她又很快名花有主,成了待嫁新娘。生活中,一直默默陪伴她的母亲是依赖和精神支柱,母亲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奶奶和父亲更是不错眼珠地“守护”着母亲。母亲虽沉默惜字如金,却是巧手聪慧,善良温和持重,帮村里人做衣服,从不多取报酬,任劳任怨的品性,与生俱来的潜质和有见地的思维让她在邻里间颇赚人缘,受人羡慕尊重。文中处处巧埋伏笔,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借助转业入派出所的准女婿张磊之力,一步步为读者剥开谜团,那就是,母亲神秘的身世。在这一片土地上,因了贫瘠,山民多无力娶妻生子,随之衍生出人贩子拐卖妇女到此,强为人妻的丑恶行径。而伊含的母亲便是这样被挟持进大山,情非得已走入了这样一户人家,经历了痛苦的人生。拨开层层云雾的同时,伊含最终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为幸福美好的时刻,成为张磊的新娘。母亲也因此为出嫁的女儿四处忙碌起来,去镇上购物,亲自动手量体裁衣为伊含准备结婚旗袍礼服,慈爱地为女儿盘起秀发梳妆打扮,人却依旧平静淡定,无形中形成一种强烈的力量和震慑。而女儿一直沉浸在幸福幻想之中,对婚姻美丽的梦一直未被打破。小说中刻画的这位母亲,有着隐忍和刚毅的性格,她有过反抗与挣扎,有痛苦和哀鸣,却是,更多的善良和无奈让她最终选择留下来,守护这个令她倍感屈辱的家。严厉有心机的婆婆也有疼爱与她,把戴了几十年的玉镯撸下来强戴在儿媳手腕上。目不识丁的丈夫更是疼爱敬重在意她,常为她从镇上买来零食,平日里不敢有丝毫违拗,但亦时常还会遵从母亲的旨意盯梢看牢这个随时会“飞”的媳妇,他也有无奈。作品从伊含母亲身上,很好地透视出当今社会贫困地区的落后和愚昧,揭示了部分地区妇女权益的丧失,妇女沦落为一件可随意出售的商品,从而进一步揭露出社会底层暗藏弊端,尽管那些参与者往往出于生活所迫有着各自的理由,然而,法律和人格尊严绝不容任意践踏,势必会受到正义的鞭挞。女儿出嫁了,幸福的嫁衣里编织进多少离人的心酸和期冀。小说人物众多,架构层次合理顺畅,形象刻画得饱满细腻,实属佳作,流年推荐阅读。【编辑:纳岚容茵】【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0510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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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纳岚容茵        2018-05-09 13:20:41
  那破旧的缝纫机终是母亲最好的陪伴。母亲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是,还有一位母亲在遥远的他乡流泪。
2 楼        文友:思恋        2018-05-11 17:18:54
  文章看完后,模糊的眼睛、内心的极度纠葛,已无法用语言形容了。依含是幸福的,如果伊含母亲极力反抗这桩痛苦的婚姻;如果依含妈妈狠下心,不顾年迈的家婆和大她二十岁的丈夫、还有年幼的孩子,我想母亲是完全有机会逃出这个让她丧失自由、并痛苦一生的地狱!正是母亲的坚忍和无私的奉献才成就了依含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对依含妈妈肃然起敬的同时,更加欣赏老师的深厚文学功底,文章语言朴实无华,却直触灵魂,让读者时而感叹、时而泪流!祝福老师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3 楼        文友:劳英        2018-05-11 19:58:04
  谢伊含出生在一个山村的一个贫困家庭。为了照顾孤独的母亲,她不再想读大学了。她回到了家乡,到了一个企业。娶妻困难的山村,男人们仰慕美女,来看热闹的,说媒的不断。伊含有相好的了,母亲嘴里不说,却暗里替女儿准备嫁衣。做就是母爱。母爱是不用说出口的,只是行动。伊含母亲的爱,表现了天下母亲的心。女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家里有多困难,只要拿得人,就是自己不吃不穿,也要做一件新衣服给女儿做嫁衣。多谢天下父母亲。文章写得情节引人入胜,语言表达顺畅。看了就让人更怀念母亲的那份温暖,那份亲情。谢谢陵洁作者给了大家一篇佳作。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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