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表象平庸,与世不同(随笔)
上个月二十号晚上,老韩送我从幼儿园到龙域地铁站口。到了这儿,老韩正准备回去,临走之际,还不忘调侃我,顺便也调侃一下他自己。“嘿,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了,还就没送过人呢,你小子是头一个。”
我笑笑,说:“因为咱们俩关系铁呀。”
“还回来不?”老韩问,脸上已不如适才那般轻松含笑了。
“看看吧,要是家那边有更好的工作,我就不回来了。”我仍保持着一贯笑谑的口吻,感觉所讲之言皆是笑谈,没个正经。
“唠正经的,少嬉皮笑脸的。你要是回来,我为你接风,你要是不回来,我得赶紧给张队打电话要人。说心里话,我是不想你走,相信园里也不想你走。这地方虽然挣得不多,可它毕竟轻松啊。况且这里的情况你也都熟悉,要是来了新人,还得从头到尾教他。都说保安好干,可其实里面的事也蛮多的,不是说光看大门就行……”
我赶忙打断他的唠叨,我受不了这个,更何况我根本就没听到想听的东西。“我说,你嘚啵半天,没一句正经的,完了还想让我跟你讲正经的,真他妈操蛋!”
“回来吧,在这儿干也挺好的,是吧。”老韩正色说。
关于在这所幼儿园当保安的这份工作,好与坏是显而易见的,它的好处有很多,然而它的坏处却影响至深——工资真的很少。相信很多人选择工作,尤为看重的莫过于工资,我也不例外,跟同标准的北京保安工作相比,这里的工资不算少了,但是跟其它工作相比,这份工作的工资未免微薄寒酸。
我也想过很多,要不要在这儿继续干下去,只是在我纠结难断时,我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十月份。对,干到十月份,刚好满一年,到时候我再决定是去是留,所以呢,我也向老韩保证了,四月末一定会回来。
回到家的那几天,可算是尽情放纵了,没有工作的逼迫,也没有闹钟的打扰,有的只是清闲悠哉的时间,麻将、扑克、象棋、网吧、饭局、歌厅……生活原来可以如此开心,如此恬然。但有一样,不得不说,我荒废了文章,在那段日子里,我除了每天务必要写的日记之外,其它文章一个字都没碰过。同时,由于我在北京工作半年,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几天的假期,父母乐意让我玩耍,也不管我,这跟我在没有工作时的玩耍,明显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我能理解这种态度,工作之余的假期是放松,放松期间的假期是沉沦,我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话,这三十年可就白活了。
然而当我舒心怡然地在抚顺潇洒享受时,老韩在其中的某个我已记不住的晚上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很奇怪,但我还是得接听,谁让我们既是同事,还是朋友呢。
“啥事儿啊?啊,老大。”我也不废话,直接就问,这也是我一贯的性格。
“哎哟,兄弟呀,你得什么时候回来呀?”老韩在电话焦急地问。
“我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了,二十七号晚上的火车,二十八号上午回幼儿园。咋了?”
“还‘咋了’,没人了呗。”
“没人了?怎么可能,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剩下五个人呢嘛。”我听得出来,老韩语气中的苦恼与无奈,也未免太厚重了。
“原本是五个的,可后来张士庭也走了。”
“张士庭走了?他歇几天啊?”
“怕是回不来了。说什么家里有事,可我看他把行李全都带走了,应该是回不来了。哎哟嗬,现在连我都盯岗了。”
“哦,敢情是这么回事啊。那好吧,我看看吧,争取早些回去。”
撂下电话,我连忙用手机查找我在回来之前就订好的返京的火车票。我想改票早些回去的,可我发现这列火车近期的卧铺全都售空了,改不了。想了一想,心说:“既然改不了,那就这么地吧,也不差那一天两天的。再说了,假期就这些,不玩个痛快怎么行,怎么能苦了自己呢。”
自私嘛,人之常情。再者说了,项目缺人又不是我造成的,保安大队不派人怪谁。
直到二十八号上午,我才回到幼儿园,同之前的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这身上多出来的好几斤赘肉。
我跟一些偶然碰上的幼儿园里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他们都会带着一丝惊讶的目光跟我说这么一句,“你回来了?”
“啊,回来了。”我的回答简单而明了。然而我却始终也没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表示惊讶呢,难不成回家痛快了几天,长了几斤肉,就给他们感官上以如此巨大的反应?
直到我碰到后勤部门的刘森,我才晓得他们之所以惊讶的原因了。
“嘿,小鹤,回来啦!”他刘森笑着对我说。
“啊,回来了,森哥,挺好呗。”我也满面笑容地对他说。
“还那样。”顿了一顿,刘森又说,“我还以为你跟晓东似的,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叫你说的,我说回来就一定回来。喂,别拿我跟晓东比啊,他跟我,可差远了。”
“那是,那是。”
回到寝室,我把从家乡带回来的蘑菇,还有锦州干豆腐放到桌子上,然后跟老韩聊了起来。话题中根本就没有我对家乡的感慨,家乡也好,家乡的亲朋也好,对我来说,一成不变才最好。我不求他们大富大贵,也不愿他们大伤大痛,保持现状,即是幸福。
老韩跟我聊到了张士庭,三言两语就向我阐述明白了。其实我又怎么能不明白呢,这份工作的优缺点是显而易见的,他的离开并非这里的工作不好,只是工资太少了。
北京市的保安行业,普遍如此,项目清闲的,如我干过的,以前的慧聪网,现在的幼儿园,都是工资极少的。而诸如公交车、地铁、银行等项目,工资相对较高,但是呢,工作性质自无法与此处同论。故而,择高薪而弃此处的是大有人在。更何况像张士庭师傅那样的,孙辈都降生了,在老家那边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闲来无事帮儿子儿媳妇照看孙子,尽享天伦,岂不美哉。
我与老韩各抽了根烟,在抽烟的同时,我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敢情他们的惊讶是万万没想到年纪不算大的我,竟是如此安逸,如此平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