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看了看窗外，几只麻雀飞过。自语道：“外面真美，等我病好了你带我去外面好吗？”星弟点了点头：“嗯，我带你去玩。”
　　 星弟今晚不用陪床了，因为菊花妈来了。临走时，他在外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菊花。几个护士正好走进病房，过了一会却传来菊花的哭喊声。星弟匆忙跑了回来，见护士们在那里低着头。菊花抱着妈妈在那里哭，菊花妈也陪着落泪。星弟关切道：“怎么了？菊花。”菊花推开妈妈，用被子捂着胸口哭的更厉害了。菊花妈和那几个护士互相对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来带门出去了。只剩下星弟和哭着的菊花，星弟跑近一下把菊花搂在怀里。菊花抽搐道：“我，没脸见人了。”星弟：“别怕，有我呢。”菊花推开星弟，一下把被子扔在一边。星弟看到，菊花胸口有很大一块疤痕。这些，与菊花那张俊俏的脸很不协调。把胸口盖住，菊花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把胸口敞开，疤痕显露出来就是丑露。只见那些疤痕簇拥着，就像老树疙瘩。星弟看着这片“大疙瘩，”忽然亲了下去。菊花颤抖着双肩，接受着他的这个举动。一会儿，星弟抬头他说：“别怕，有我。没人要你，我要了。”看着星弟一脸认真的表情，菊花噗哧竟然笑出声来。菊花妈和护士们涌了进来，同时说道：“这下不怕了，名花有主了。恭喜，恭喜。”菊花马上扯来被子，蒙起了头。菊花妈笑道：“这妮子，也知道害羞呀。”叹了口气，对着星弟说：“小伙子，你家在哪里住？家里都有什么人？住楼房还是平房？有没有私家车？”菊花掀开被子，喊道：“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菊花妈笑道：“唉，都习惯了。”
　　 星弟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除了照顾菊花还要去看妈妈。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心都碎了。还是老样子，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星弟看了很久。转身，回家。然后掀开锅盖，里面是空的。盖子上落满灰尘，厨房里已经好久没动了。关了房门，走出院子左拐向西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几天的遭遇。不觉间，就听见有人吵架。声音很大，一个男子和一个女的在那里嚷嚷。星弟心道：“是马涛。”急忙朝声音跑去，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便利店了。星弟跑到店门口时，马涛正好跪了下去。双手拉着女店员的衣角，哭道：“呜呜，老婆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让我跪搓衣板吧，跪啥都行。”这个举动，让一旁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有几个年轻人，在那里高举着手机。跟随着马涛的影子，一左一右的游走着。星弟走的有点急，撞到一个中年妇女。妇女抬头：“有病吗，走的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吗？”星弟做了个道歉的姿势，把双手一合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哦，这是怎么了？”妇女道：“这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这孩子真是执着。”叹了口气，又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真的很超前吗？唉，老啦。赶不上唠，你看这年轻一代太时髦了。”说话间，只见女店员一声尖叫。众人一阵骚动，只见马涛朝里间追了进去。人们此时才意识到，这男人会不会精神有毛病？一辆轿车停在了店门口，是店主。店主掏出手机，拨响了手机。星弟一个箭步追了进去，一把搂住马涛就往外拖。但马涛太强了，浑身都是些结实的肌肉。他跳了几下，挣脱了星弟的臂膀。口里还不停地在喊：“花荣你别这样，失去了你我怎么活？”花荣躲在墙角颤抖着身子，用手捂住了脸。在那里抽涕着，头发散乱。星弟再次搂住马涛的腰，吼道：“马哥，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别这样，这么多人。”马涛回头用力再次挣脱，抡起拳头朝着星弟面门打出。一个没注意，一拳打在星弟脸上。顿时，鼻血流了下来。星弟用手摸了一把脸，也顾不得脸上的血迹。又抱住了马涛，吼道：“外面的青年进来帮把手儿，别像狗仔队在那里瞎照了。一个精神病人，有什么好照的？”真管用，呼啦跑来三个小青年。四个人抬起了扭打的马涛，走出便利店。一辆院车正好呼啸着，奔了过来。下来几个护士模样的人，都带着白色口罩。匆忙打开后车门，几个人把马涛扔进车里。“咣当，”车门被关了。店主走近，她责问道：“你们医院是干什么的？病人再跑出来就举报你。”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不住的对着店主道歉。道完歉，临上车时一个小护士站在原地不解。小护士自语道：“这人？在医院没见过啊。”穿白大褂男子喊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以为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把手一挥：“上车，走人。”小护士应了一声，上了车走了。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渐渐散去。星弟却没走，因为他想买点晚饭。自己在便利店里，找着方便面。女店员渐渐平静下来，收拾了一下乱发。走向柜台，在那里整理着钱币。店主安慰了下女店员，上楼去了。
　　 店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与刚刚的一切仿似两个世界。星弟在柜台付了钱，拿着几包方便面就想往外走。突然，那个被叫做花荣的女店员，对他说：“哎，刚刚的事谢谢你。”星弟说：“没什么，小事。”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你怎么认识马涛？”花荣道：“是，不久前。在一次结婚典礼上，我是伴娘。”星弟“哦”了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走。花荣轻喊道：“哎，”星弟应声回头。花荣接着道：“我九点下班，要不，我请你吃饭？”
　　
　　 五
　　 马涛住院了，菊花住院了。妈妈住院了，自己却身无分文。这种心情只有自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当一个人的苦难达到一定极限时，他会更加成熟。星弟今天比以往成熟了很多，但成熟的人往往会说话很少。所以在餐桌上，星弟只听花荣一个人说着。除了点头微笑，剩下的就是花荣叽叽喳喳的话了。送走了花荣，睡了一觉。天刚亮，手机响了。是马涛的父亲打来的，要求星弟去医院一趟。
　　 赶到医院时，马涛正在院子里爬树。指甲里隐透出一丝丝血迹，嘴里还不住地吼叫着。张着口啃向树身，样子很恐怖。医护人员，并没有理会。这让星弟很奇怪，一旁一个穿白衣的中年男子旁观。见星弟到了，紧走几步做了个握手的姿势。星弟点头：“您好，”他也说：“你好，我是白化。是特聘医师，专攻心理障碍。”星弟“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星弟和白化医师对坐在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的会议室显得空空的。前方回放着一段影像，是关于马涛的。只见马涛，一会儿趴在那里。嘴里哇哇乱叫着，后腿一蹬，双手一扑活像一只兔子。时不时的还去啃两口，院子里的花草。一会儿，又跑去树下用双手扒树皮。嘴里不住的哼哼着，样子很狞狰。累了，就坐在原地。隐约听到马涛，多次提到要回“姥姥家”一词。白化回放了几次，问道：“他提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经常跟他交往，你知道吗？”星弟“哦”了一声，就把马涛的生活简单介绍了一下。白化医师道：“明白了，明白了。我马上拟定治疗计划，相信中西结合，很快好的。”站起身来，跟星弟握了握手。
　　 最近事情太多，星弟在病床边竟然睡着了。每天，他都会来看母亲。尽管母亲躺着不动，他也喜欢趴在母亲身边。守护着，就像自己小时候。母亲守护着自己，很温暖。正酣睡间，只听见“咣当”一声。他揉了揉惊醒的眼睛，眼前站着李晓。惊道：“李老板，怎么会是你？”李晓道：“是马涛农场里的老郭，说你在这里的。”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出来一下，”说完拉着星弟的胳膊走出。
　　 在走廊里，星弟与李晓争论着。星弟：“我真干不来，要啥没啥。”李晓：“没事，一回生两回熟。工具我提供，狗嘛，用，马涛的好吧。我跟你说，那狗通灵。”星弟：“我，我。”李晓：“这不是酒店需要嘛，有几个大老板非要那道菜。价格，不论。”看了一下星弟，接着道：“就这么定了，事成之后给你奖励。”回了回头：“你母亲的事，我赞助。”星弟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李晓急道：“你快去马涛农场，让老郭好好教你。这里有我，我负责守护你妈。”说着，走进屋里。星弟只好走了，他要去农场。李晓探头见星弟走后，回身望向病床。突然，李晓一声尖叫。护士匆忙奔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李晓见护士赶来，慌张跑出了医院。
　　 星弟带好头盔，唤来猎犬。前边一个，后面一个趴在车上。一路颠簸着，跑向大山深处。直到天亮时，后车坐上多了几只倒挂的兔子。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交差了。但去星河大酒店时，却没有见到李晓。店员拿着一叠钞票，大约十几万的样子。店员推说是额外赠送的，说是与星弟说好的赞助费。星弟，心里明白。暗想，李总真是个好人。
　　 一晃，临近年关。星弟早早起床，去看望妈妈。走进妈妈病房时，听见有人在屋子里聊天。急走几步，喊道：“妈，你醒了。”妈笑道：“多亏了这孩子，快来见见咱的救命恩人。”背对着的人回过头来，星弟喊道：“马哥，怎么会是你？你你，出院了？”马涛乐呵呵道：“是我不行吗？”站起身来，一拳打向星弟肩膀。两人立刻拥抱在一起，一边的妈妈也在笑。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钻入耳中，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紧接着，感觉有人在用手捶打自己。猛然，回头。菊花，站在身后。又回头看了看床头，见自己妈妈依旧躺在那里。菊花穿了一身紧身装，只是上衣是长衫。她看了一下卧在病床的妈妈，顺手就拾掇起来。一会儿，扫扫地面。一会儿，洗洗毛巾。星弟默默在一边看着，两个人虽未说话，但觉得非常默契。
　　 出事了，又是马涛。马涛刚刚出院，一回家就骑着越野摩托跑上了山顶。他用左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加着油门。携带着音响，一路吼着流行歌曲去的。所以，吸引了很多交警。还有很多，追拍者。他站在山顶，不停地重复着那句：“不能没有你。”脱光了上衣，眼底下就是峭壁。看样子，想跳。人们知道，他这时的情绪最不稳定。警方迅速追查了关于他的底细，也联系到了星弟。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他的知交才可能劝他回头。星弟接到电话时，第一时间告诉了花荣。花荣却不想去了，不知为什么。菊花和星弟决定去山顶劝说，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马涛站在山顶，俯视着峭壁下的人们。拿着话筒，唱的更加起劲了。给我一杯忘情水，还我一夜不流泪。猛然间，他看到了什么。朝山下吼：“李晓，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安心了？不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警方迅速找来星弟，询问李晓是谁？星弟说李晓可是大名人，是星河酒店的李总。星弟慌忙掏出手机，给李晓打起了电话。但太不巧，没人接听。大家感觉不对劲，警方怀疑是李晓。引发了马涛走向极端的，可能就是他。可不能细想，因为马涛已经停止唱歌。看样，要跳了。忽然，传来花荣的声音。花荣还是赶来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花荣举着话筒喊：“马涛，我来了。”马涛听见喊声，急忙在人群中寻找。看到花荣时，流着泪吼：“花荣，我爱你。可是，我最不争气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花荣喊：“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在酒店里去说。有什么，坐在一起说清楚。我不要你多有钱，我要你好好做人。”马涛自语道：“一切都晚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人格也没有了。”突然，他一个箭步跳起。像极了，跳水运动。或者是，极限蹦迪。他张开了双手，飞了出去。面对山底下挪动的人群，他开心地大笑着。短暂的展翅，在一声噗通中结束。他躺在人们跟前，合起了眼睛。享受，死亡真是一件乐事......
　　 送走了菊花，星弟没有回家。一个人顺着街道往西走去，或许是想静静了。不觉间，路过便利店。花荣正在数着钱币，店主坐在一边喝茶。星弟刚刚从门前走过，花荣突然一声尖叫。迅速往店内奔去，碰到墙角时，顾不得疼痛，一下缩了下去。店主纳闷间，走了过来。探出头，看了看门外。除了西边走远的星弟，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啊？星弟却没有感觉到，便利店里的一幕。他自顾自地走到西边，转回身走回。走到便利店时，想到里面看看花荣。径直走了进去，悄悄地来到花荣背后。对着正在点钞的花荣突然道：“花荣，我来了。”拉着个长腔，花荣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迅速，回头。一般都是吓一跳，就行了。可是花荣一声尖叫，却晕死了过去。这让星弟很意外，店主更意外。匆忙从二楼跑了下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望着病床上的花荣，医生说的话还在耳边响着。医生说，花荣这是中度抑郁症。得了这种病的人，无论干什么都与常人不同。甚至，严重者会产生幻觉。店主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医生接着介绍说，幸好花荣是中度病症。治疗几天会好的，但不可以受到一点刺激。医生说到这里时，星弟的手机响了。他示意出去接个电话，这里就交给店主了。店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星弟跑了出去，用一只手扶着院树，一只手接起手机。是菊花打来的，说妈妈的手动了。星弟欣喜着奔了出去，因为妈妈终于要醒了。
　　 星弟赶到医院时，已经快要零点了。医院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背着布袋的流浪人走来。他们两个人正好在医院门口，对了一下脸。看着流浪人蓬松的脸，星弟怎么觉得那么眼熟。但瞬息擦肩走过，又是在深夜，没有看清。星弟停住脚步时，见他已经走过十几步了。还隐约听到流浪人的自语，具体是什么也没注意到。流浪人没有注意到星弟一般，自顾自地用手里的棍子到处点戳着。一会儿，用棍子戳戳人家扔在地上的烟盒。见是空的以后，紧赶几步又去戳戳路边的黑方便袋子。星弟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来不及细想，朝妈妈的病房跑去。等星弟跑的没影了，流浪人才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医院方向，自语道：“我来了，我又来了。”喃喃着向前走去，顺手拾起人家从汽车里扔出的烟屁股。放入口中，带着泥土狠劲吸了一口。突出的烟圈，在路灯下扩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