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嚷嚷着，扯着狼狈不堪的李孟然，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李孟然任由老婆又拖又拽，躺地上一言不发。
　　 有人远远看到主任女婿在路上和人吵架，早就跑到主任那通风报信。主任带着老婆气冲冲赶到公路上，看到李孟然满脸是血躺在那不动，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着。
　　 主任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光了，一世英名就被这个李老板给毀了。
　　 “李孟然，你给老子起来，赶紧滚回家去。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
　　 “我要脸？我当然要脸。但是，你们说我还有脸吗？”李孟然望着天空大叫居然还笑。
　　 “我的脸在哪 ？我早就没脸了，我还要什么脸？我还要什么脸？”李孟然声嘶力竭地吼着。
　　 “李孟然，你……” 施主任指着自己的女婿，气得直跺脚。
　　 施美凤看到周围有人跑过来看热闹，又给了地上的男人几脚。正当她试图把自己的男人拖起来时，李孟然突然站了起来，钻进车里就发动油门。施美凤看架势赶紧拉开车门上了车，李孟然一脚油门，开着车朝着施家洋楼飞速而去。
　　 骂了、吵了、甚至动手打了，夫妻双方各怀心事，这婚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离，所以日子还得继续。但在施家、在施主任心中，李孟然的形象一落千丈。
　　
　　 十二
　　 李孟然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脸，突然，发出一阵咳嗽。
　　 这些年来自己在施美凤的管制下，早已没有了当年李老板的风光，面对老婆的冷嘲热讽只有沉默不语。而他的那仅有的一两个朋友，也因为害怕施美凤强势的态度，离他越来越远。
　　 五年前施主任因年岁已高，在任多年村民颇有意见，民主选举时，仅得到少数几票而落选。
　　 当年手腕高明的施主任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施美凤和母亲兰惠仙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也让很多人看不惯。所以施主任下台后，李孟然的工程也做得很少。他抹不下脸面去重操旧业当个地道的农民，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家里看电视，或是开着车到弟弟家帮着做点农活。
　　 大家看到他那一副落魄的样子，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也大有人在。当年羡慕他的同学，又开始看不起他。
　　 在同学们眼中他虽然贵为有钱人，但是做个上门女婿，张狂了半天，最后沦落到天天看着老婆、老丈人的脸色行事。施家人对他的不屑一顾和嘲讽，一个大男人被老婆管得大门都不敢出，活得就像条狗。
　　 某天，村里几个同学突然发了善心，来约他去吃饭。
　　 席间，同学们都在谈论微信，拿着手机看搞笑视频，一伙人对着手机笑得人仰马翻。他不知道同学们是在笑啥，好奇地凑过去看新鲜。同学们说加他为好友，把那些好笑的信息发给他。他不懂什么叫微信，因为他手上只有当年做老板时一个翻盖的老式手机。
　　 同村同学看到他那吞吞吐吐的样，也觉得十分尴尬，热闹的几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吃饭。
　　 饭后回家，他迷路了，镇上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一栋一栋的小楼，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家在哪。
　　 他站在一栋栋洋楼中间，那些小楼不但包围了他，还从四面八方朝他扑下来。
　　 他抱着头蹲在那大声嚎叫。
　　 第二天，村里有人传说老主任家的姑爷中邪了……
　　 寂静的夜，没有月亮。黑暗中，李孟然点燃了最后一支烟，但是他没有吸，一直看着它在黑夜里燃烧、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