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我恨不得握住夏树的手告诉她一年来我在采花女身边得到的所有的救赎。从遇见到成为朋友，一起度过的每一刻时光，远比所谓虚幻的梦想来得真实。是的！假如这是一场梦，就让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所以啊，我就变小吧，任他去吧，哈哈，无所谓啦。再当一回矮子又如何，只要能好好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发生在她身边所有的美好，一刻也好，再给我多一点时间，让我看看那个充满可能性的女孩，好吗？”
　　 我恳求着，期盼夏树理解我的悲愿。
　　 纵使我即将做的事情不会被人所原谅，纵使我不再是“我”。
　　 那个“我”对着他们所有人说：“别搞笑了！”
　　 “本大爷要你们这些人的怜悯？开什么玩笑，过家家的游戏自己玩去吧，从今天起，老子不玩了，什么狗屁的社团活动！自由社？你们觉得自己天天拼在一起，有意思？”
　　 “卫苒，学生会长了不起？要不是看在你的职位上，我才不会屌你呢，其实我很讨厌你这种人，高高在上，怪不得没有朋友。”
　　 “还小K，什么狗屁外号，小老鼠才对吧，就他妈一胆小鬼，音乐社想去就去啊，装什么好人！”
　　 “江一明，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以为你有钱很了不起啊，你以为你爸离婚跟你没关系，呀呀呀，自己是孩子是受害者，好可怜哦！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找你爸干一架，问他生自己干什么的！”
　　 说到这儿，我喘了口气，看向那名面貌依旧平和的女孩，使出最大的劲，大喊：“艾花，老子才不要你陪嘞，给我滚一边去，你天天缠着我好烦的，真的真的是烦死了！采花采花采花，你他妈就知道采花吗？忘了告诉你，我对花粉过敏，所以……”
　　 没有所以。
　　 只知道一记重拳打在我的正脸上，疼得直咬牙不说，还免费送我一句话。
　　 “滚！”
　　
　　 第七章 喜欢
　　
　　 清晨，大雨初歇。
　　 露水依偎在花叶的怀抱里，含苞欲滴。
　　 虽说这时路边没什么行人，但已经有几家卖早点的店铺开业，开始筹备接下来的面食。因为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年以来最为热闹的日子，早点预备生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将各种配料烧开锅，煮沸，香气便逐渐冒了出来，之后只需等东边太阳升起，方可开张迎客。
　　 一年一度的大学校园节便在这被香气缠绕的中心开始了。
　　 首先是被各种花边装饰的校门，上面高挂一条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第＊届武汉大学校园节”。再稍进去些，阶梯、走廊、教室……到处都被宣传栏挤满了，有的甚至被人精心涂鸦，意在招商引资入社团。
　　 东边是所有学员汇集的操场，每届校园节开幕式都是在那里举办的。西边是各大社团准备的趣味活动，其中不乏各种节目，伴随着几声烟花轰鸣声、学子起哄声、广播喇叭呼叫声，节日便正式开始了。
　　 今年的节日可谓比往年任何一届都要热闹，谁叫我这个死宅刚一进学校就被几个不知名的社团招引去愉快的玩耍了。然而这都不能算是愉快，根本是无奈啊，像我这个小矮子一来就被穿上《银魂》里坂田银时的cosplay，要有多丢人有多丢人。
　　 完了还送我一张刚才拍好的照片，我真有种想要撕掉的冲动。
　　 自由社的成员们在筹备舞台剧表演，我顺路便过去看看。当然不是我不想参演，是我这种人不太想在公共场合露面，而且这次演的剧是他们自己编写的，主角自然是采花女，与其自己上去拉低大伙的水平，还不如在一旁好好欣赏他们的表演。
　　 采花女饰演一位美丽的公主，江一明饰演的是和采花女一对的王子，两个人经过一系列的冒险和考验最终走到了一起，搞得有点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约克，我，我……”
　　 “快走，你快走！”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你走啊，爱丽丝，你活着，是我最好的证明！”
　　 两人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特别是最后结尾那幕感人的告白——
　　 “爱丽丝，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只好离你远去。”
　　 “约克，我也爱你，因为我爱你，我永远不会放弃。”
　　 “即使这份爱被上天所终结。”
　　 “即使天地将你我分隔。”
　　 最后，他们一齐呼喊：“我到死也爱你！”
　　 接着全体成员谢幕，独留一整片掌声在会场回响，我慢悠悠地离开。
　　 吃喝玩乐无所不有，要说此次节日唯一的遗憾便是我没有参与任何的活动，无论是作为主办方还是参与者，只是单纯的作为一名看客，到处闲逛罢了。
　　 而且，我深深地明白：这将是我留下的最后的青春记忆，而且印象越深，越容易忘记，便干脆听之任之了。
　　 闭幕式结束以后，自由社在晚上进行着庆功会。而我，早早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无处话凄凉，自难忘。
　　 我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先是发了一长段时间的呆，然后直接淋浴洗澡。刚好室友们无一人回来，我可以好好地听听音乐，玩玩手机，随即不知不觉拿起先前向小K借过来的吉他弹奏起来。
　　 “我的未来，没有色彩，只有空白的自己。”
　　 “我的未来，就像一个人被关在空房子里，四周都是墙壁。”
　　 “我的未来，像一列穿梭于时间隧道的火车，一直都在前进，只可惜驾驶员不是自己。”
　　 弹到这里，手指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只有最后那一句，真不想唱啊。
　　 “我的未来没有天空，只有……”
　　 “盛开的鲜花！”突然，一个声音把词截住。
　　 仿佛做梦一般，刹那间，无数花瓣漫天飞舞，红的像火，黄的像光，蓝的像海，绿的像春天里的芽。
　　 那火直窜心头，炽热十分；那光照耀大地，灿烂无比；那海滋润四方，清澈见底；那芽在春天呼唤，把所有象征生机的力量汇集，又一次拯救了濒死的心。
　　 “喂，你是傻瓜吗？这是男寝室啊，被发现怎么办？”我大声问道。
　　 “没事。”她说。
　　 “我都跟你说过我对花粉过敏了。”
　　 “没事。”
　　 “你真的很烦耶！求你了，算我求求你，走吧。”我边推边说。
　　 “不会走的，我说过的。”她使劲稳住脚跟，“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你以为你是在演话剧吗？我就一老大叔，陪在我身边？别开玩笑了，你知道什么是现实吗？”我激动地怒吼，“我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一不小心，她被我推倒在地，突然，我想起了那个雨夜江一明的样子。
　　 和那时一模一样，采花女努力地站起来，仍旧面带微笑，手里举着那一束鲜花。
　　 “刚采的，大家一起采的。”
　　 “什么？”
　　 “很香的，要闻闻吗？”
　　 “我都说过我对花粉过敏了！”
　　 终于，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一个巴掌，将那束花全部打散。
　　 就在眼前，那些曾经一点一点地破碎，再也看不到了，短暂的一年，那些爱与回忆什么的，是时候说再见了。
　　 这样就好了吧。
　　 可是为什么我的面庞已经湿润了。为什么？我明明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了，明明这是在她面前最不能表现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像夏树说的那样，昔日的吕寻已经变了，就因为眼前的人？
　　 这时，楼上吹起了阵阵阴风，一下子吹灭了欢庆的篝火。夜晚越来越冷，特别是站在高处，让人直打哆嗦。
　　 冷静下来后，我就要关上寝室门。
　　 抬头，我完全愣住了——艾花小心翼翼地拾起落地的花瓣，用她早已通红的小手送到我的面前。寒风中，她棕色的头发飘散而开，如柳絮般柔美，冷月里，那纯粹的笑容像琼脂般凝滞，仿若初见，只是说一句:“飞回来了！”
　　 止不住的泪水喷涌而出，有种隐藏的感情瞬间迸发。
　　 我一下抱住了她，死死地抱紧怀里的宝贝:“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难办。”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
　　 “万一让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不行，我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
　　 “没办法，是你先赖皮的，谁叫我已经喜欢上了。”
　　 “但是说不定是我先喜欢上的哩！”
　　 “好啊，你居然勾引别人家老公。”
　　 “那你就是拐卖幼女！”
　　 “那，既然都已经触犯道德伦理了，谁也逃不了！”
　　 我猛地吻了上去，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霎时间，采花女的味道传入我的口中，包括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触感。紧密的接触让我们彼此结合，心与心的并连让我们更加了解对方。包括我们为什么喜欢上对方、之前分别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捕捉到了艾花的十年，而我深深地相信着，她一定也体会到了我的十年。
　　 渐渐地，交叉的手臂相互脱离，伴着一长串喘气，嘴唇也开始分开。舌头收回过后还沾着对方的唾液，此时我们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红晕，特别是艾花，红润的肌肤看起来美极了。
　　 深怕看得太入迷，我连忙找话题:“哦，对，对了，我还有话对你说。”
　　 “嗯，刚好，我也是。”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
　　 “好。”
　　
　　 我们来到那片熟悉的花园，这时间那里正好空无一人，只有被黑色映衬所形成的幽绿。周围同样是一片寂静，只是秋之阴凉依旧。那些花香学会了收藏，那些色彩学会了隐匿，那些男孩女孩学会了爱。
　　 “你先说吧。”我一顿一顿地说道，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不，你先。”艾花似乎也很不好意思。
　　 真是的，我们都已经告白了，到底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话虽如此，一想到刚才我抱住这么可爱的女生，心跳就不止！
　　 “那，石头剪刀布？”我提议。
　　 “好。”
　　 然而结果不如人意，我输了，只好认栽。
　　 “好吧。”我深呼一口气，深情地望着她，张口就要吐出那三个字来，可艾花突然堵住我的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艾花神秘一笑，“我直接说好啦。”
　　 她坐在草地上，握住我的手，靠在我的肩旁，眼睛看着天空，仿佛要全世界见证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那话不是别的什么，可以说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她身旁听到的最多的了。而正是由仅仅三个字构成的这句话，拯救了很多很多人，也拯救了我，并且更是我想对她说的。
　　 “谢谢你。”
　　 艾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的双眼，不知为何，从那双水润润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心酸。
　　 “你知道吗？以前的我啊，是个病秧子，整天都在住院，什么都不能做。”
　　 “连吃饭喝水都得别人帮忙，除了父母，谁也见不了。”
　　 “像我这种人，不仅自己痛苦，还是家人的负担，死了才好呢。”艾花强笑道，“但是，阿寻，是你，是你给我了未来，给我了希望，让我明白原来活着是那么美好的事啊！”
　　 “谢谢你给了我未来，让我遇到了这么多朋友，收获了友情的温暖。”
　　 “谢谢你给了我未来，让我看到外面的世界，原来生活真的像童话一样多姿多彩呢！”
　　 “总之，真的谢谢你，让我喜欢上你，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奇妙，而且更幸运的是，喜欢的人居然也喜欢自己，这是不是世间第一幸福呢？”
　　 原来，曾经被自己抛弃的“未来”对面前的女孩来讲有那么重要的意义，我完全想象得出艾花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因为疾病与世隔绝，整天像畜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生不如死。
　　 与她相比，我只有惭愧。
　　 “上天真是对我太好了，让我重获新生，遇到这么多好人。就想着多一天日子多帮助一些人，嘛，不知道帮没帮到那些老人，是不是很做作呢。”艾花低着头。
　　 “没有，至少我觉得，你一定帮到别人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我坚定的眼神，艾花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
　　 “不，我是说真的。”我按住她的肩膀，郑重地对她说，“比如说，嘛，我就算一个。”
　　 艾花像懵了似的直眨眼。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对！就是这个！”
　　 “萝莉还能教会大叔东西的咯？”
　　 “真的！比如采花啦，与人为善啦……”
　　 我接着补充道:“就是在你身上，我明白了以前从未懂得的道理。”
　　 “什么？”
　　 “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去死！”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这次认真点！”话音刚了，我突然又吻了上去，在她的耳边轻轻说，“教会我了爱。”
　　 “色狼！笨蛋！”被我偷袭，艾花吓得直后退，“别得意忘形了。”
　　 “怎么了嘛，又没人。”
　　 “我，我们又没交往。”
　　 我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傻瓜，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不行，正式一点。”
　　 “好，都听你的。”我认真对她说，“亲爱的小花花，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但是我伸了半天手，艾花就是不过来。
　　 “怎么了吗？”我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这个瞬间……”月光下，一颗珍珠落下，紧接着，无数颗珍珠成串似的哗啦啦滚落，清晰些，那分明是艾花的泪水。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好想时间多停一会儿呢。”
　　 “不，不要！”我试图阻止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的手还未到艾花的嘴边，那句话已经出来了。
　　 “我答应你，做吕寻一辈子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