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粉棉袄黑手套(小说)
让掏出钥匙往锁孔里一插,愣了。
不会吧?他记得很清楚,早晨锁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是完全锁死的。现在转了半圈门就开了,分明就是随手一带的节奏。遭贼了?中华龙伸手开了灯,首先想到的就是二百多万的存折。他打开鞋柜,拿出一双陈旧的运动鞋,抽出鞋垫一看,折子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原封没动,掏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心里也就踏实了。整个房间都没有被翻过的痕迹,钟华龙皱紧了眉头,面前浮出了粉棉袄黑手套。他才不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更不相信老吴头的那一套,但他害怕想算计他的活人。
钟华龙把屋门反锁了,每个窗户也都上了锁,这才安心躺在床上,一宿睡得还算安稳。第二天跟往常一样,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完就锁门去上学,这一次他特留心地把锁转了两圈。
走出了门,他才知道下雪了,雪不是很大,西北风飕飕的,他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把帽子上的系带系紧了。
三九天滴水成冰,雪叶子落到地上就凝固成了冰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路过小广场,钟华龙鬼使神差地朝广场中央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的嘴就咧到了耳根子,眼珠子定在眼眶子里,双腿也被锁在了雪地上。
广场原是水泥面的,富太太们认为健身时没有安全感,就凑份子改成了塑胶的。塑胶是绿色的,雪叶子落在上面没有化也没有结冰,薄薄的一层隐隐露出底下的绿痕,翠绿莹白的地面上点缀着一抹粉红。
粉红!
钟华龙仿佛被毒蛇猛力咬噬了一口,他搓了搓眼皮,又使劲揉了揉,他对自己的视力可是百分之二百的相信,对自己的记忆也不含糊。在那一抹粉的侧面,他看到了那个黑手套。
他四下瞅了瞅,五十米开外通往广场的蛇道上晃动着三个老头,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吴头。
钟华龙站着没动,他想等三个老头走过去后再靠近广场。
死了,谁家的闺女死了啊?!老吴头第一个大声喊。
死了?钟华龙眉头上的汗登时就喷了出来,风雪帽压着的头发也一根根竖了起来。他站在原地没敢动,他想不出怎么就会无缘无故死了人?
谁家的闺女死了啊?!老吴头再喊,另外两个也跟着喊。
很快,小广场上就聚了几十人。
钟华龙想走过去看看,刚迈出两步又改了主意。他妈活着的时候说他天生秉气弱,生辰八字皆属阴,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到底弱不弱阴不阴他也不知道,他活了十八年了,尸体除了见过他老爸老妈的。
尽管他不信那些冥界里的玩意儿,但他觉得还是尽量不要靠近这些晦气事。
三
钟华龙到了学校,雪不下了,风也停了,太阳穿过几个大云团子后就变得很亮很圆。从晨读到中午最后一节课,他都懒洋洋的,眸光要么钉在一个点上老半天,要么恍恍惚惚四下游离着。大课间时,老铁张天一喊他去打篮球,他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你家伙是不是一夜没闲着,把阳气都给泄光了?张天一照他胸口给了一掌,差点儿就把他给击飞了,他扯了扯嘴讪笑着。
那粉棉袄黑手套到底谁呢?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她是这个学校的吗?如果是,怎么没一点儿风吹草动?看着张天一出了教室,钟华龙的思绪又回到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越琢磨越觉得事情蹊跷。中午放学铃一响,他就皱着眉头跑出了校门。
钟华龙没敢在食堂吃饭,在紧挨共享单车站的一家快餐店要了一碗馄饨,有汤有菜有面,算对得起肚皮了。
馄饨刚出锅,呼呼地冒着白烟,他也顾不得烫不烫,一汤匙接一汤匙地往嘴里灌着。周边桌上的几个人看了看他,很不解地摇摇头。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伯说,小伙子,悠着点,再急也不能急饭,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嘴里灌着。
三下五除二,一碗热馄饨很快就让让送进了肠胃去了。他抹了抹油花花的嘴,冲老伯笑了笑,走出了快餐店。
骑上单车,他就往麒麟别墅奔去。
他认为,人命关天的事小区一定会炸开锅的。没成想,一进小区的大门,感觉跟以前一样的寂寥萧条,小区里看不到一个人。广场上那点雪早化了,阳光下绿色的塑胶泛着青光,那个粉棉袄黑手套也不知被谁给抬走了。
这也未免太正常了吧?
太正常!不正常!
钟华龙受刑侦小说的影响,对正常与不正常有一定的判断和界定,尽管不能完全把握二者之间的辩证关系,但他就是觉得不正常之后的太正常就是不正常,一定藏匿着某种阴谋!
钟华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家门口,急忙掏出了钥匙,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圈就打开了。他急忙走进屋,跟昨天一样先是检查了一遍鞋垫子底下的存款折,然后把屋里旮旮旯旯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丢失。
到底谁在偷开他的锁?为什么偷开?跟那个粉棉袄黑手套有关系吗?他走出家门,钥匙在锁孔里依旧转了两圈。
他走在广场一侧的蛇道上,想起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事情就觉得太诡异了,他决定去老吴头的超市探探风声。
只见老吴头半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剔着牙,那样子悠哉悠哉的,见钟华龙走进来,也没答理。
大师号称赛过周易,压过李淳风,超越袁天罡,你到是占卜占卜我的运数啊!钟华龙走近老吴头,顺手拿起了他桌上的一盒白将军抽出一支点燃了。
你小子够大方的,用我的东西比用自己的还自觉。你不去上学跑我这里干啥?老吴头乜斜着浑黄的眼珠子。钟华龙嘿嘿一笑,凑到老吴头跟前,卖好道,找你算算呗!这次你要算准了,我就听你的,把房子处理了,去开发区那边买一套新房子。老吴头一听处理房子,忽然精气神大振,坐直了身子瞪着钟华龙,你想让我算啥?
你黄土都埋到眉头了,张口还这么脏,是不是饭后没刷牙?钟华龙不屑地一撇嘴,然后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从鼻孔里慢慢喷出来,喷出一团袅袅上升的烟圈。他看着喷出的烟圈诡谲地一笑,问道:算算我想让你算啥呗?
你小子闲得皮疼咋的?你要是闲得慌,今天下午就把我这里的货品分类打好包。老吴头登时火了。
你要搬家?钟华龙猛地吃了一惊,为啥?
保命!你以为我老家伙会跟你一样不知好歹不知死活?老吴头狠劲地杀了钟华龙一眼。
钟华龙品味着老吴头的话,琢磨着他的表情变化,越琢磨越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老吴头好像迫切希望他把房子处理掉。是有人觊觎他的房子,还是另有隐情?看来不管是有人觊觎还是另有隐情,老吴头绝对起了中介作用。我还就偏不处理,我看你会耍出什么花招,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心思掐算出来!
你小子耷拉着脑袋瞎寻思啥?老吴头有些不耐烦了。
我在琢磨大师的话,我好好过我的日子,咋就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了?我招谁惹谁了吗?
你没招谁惹谁,是你命贱,投错了胎,运数不及,天生厄运!
我改不改成钟顺溜都无所谓,关键是必须要去住正南方吗?必须把这里的房子处理掉?
处不处理你自己拿主意,你要是觉得你能抗住天,你就不用处理,如果你真的想去那间里找你爹妈团聚,别说我保不住你,李淳风和袁天罡穿越过来也改变不了你的命数!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把这里的房子处理掉,只有死路一条?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小子年龄也不算小了,想想你爹你妈,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别老在我眼前晃,你身上的气场我这把老骨头经受不住。老吴头继续卖关子。
气场?你说我身上有气场?那间的气场吗?没有套出老吴头的动机,钟华龙绝对不会就这么走开的。
你以为你还会有阳间的气场?老吴头好像闻到了尸体味似的一脸嫌弃。
你昨天晚上就说我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倒说出个一二,不然,我不光当你放臭屁,还会到警局告发你说你搞封建迷信、蛊惑人心、扰乱社会治安!钟华龙故意刺激他。
你小子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祸害!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狗咬吕洞宾!那好,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在路上是不是遇到一个穿粉色棉袄戴着黑手套的女孩子?
老吴头看来是真怕了钟华龙。
你丫老不死的到底还是被我挤兑到了墙角。钟华龙暗自窃笑,但表情上故作吃惊,遇到了怎么啦?
老吴头问,那女孩子昨天晚上是不是求过你什么?钟华龙的一双绿豆眼滴溜溜一转,这你也算得出?老吴头也不理他继续问,你是不是没答应她?钟华龙点点头。老吴头说,那女孩子昨天晚上就被邪物附了体,她一直跟着你,你没发觉吗?
跟着我?不可能吧?钟华龙前后左右看了看,哪有啊?你吓我吧?老吴头哼一声,你要能看见,你就跟你爹妈团聚了。钟华龙缩缩脖子,低声问,你是说,她在我身上?她死了?老吴头哼一声说,今天早上你没看到广场上的尸体?我不相信你就没发现异常?
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有凡心管窗外事。看样子你还真有两下子,我不去告发你了。那你告诉我,那是谁家的姐姐,她怎么就死了?被邪物害死的吗?尸体呢?钟华龙一连串打出几个问题。
尸体被公安局的人拉走了,到了公安局,怎么死的就是法医回答的问题了。你小子就不要追问了,问多了你就成了嫌疑犯。你不是想破解你身上的气场吗?那就抓紧离开这里,我都准备离开这个阴晦之地。
哦,那行,我这就去开发区看房子,钟华龙趁机离开了老吴头。他一路蹬着单车,一路在琢磨老吴头的每一句话,根据他从刑侦小说上了解的犯罪心理,那个粉棉袄黑手套与老吴头之间一定有牵连,不然他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他一定要破疑他们的秘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破疑。
四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钟华龙进了一家久灵锁具城。锁具店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形象跟钟华龙有一拼,长着一双老鼠眼。钟华龙倒也没叫错,的确这老板眼很小,滴溜溜地转得贼快还贼亮贼亮的,这号人天生就是混生意场的。老板瞟了几眼钟华龙,鼠眼一眯,买锁还是买保险柜?钟华龙暗道,你哪只眼看我像买得起保险柜的主儿?你以为几句奉承话我就会上你的套?钟华龙的一双小眼在货架上迅速扫了一遭,清了清嗓子,诈道,前两天我爷爷是不是在你这里买了一把万能钥匙?
老板的鼠眼一怔,你爷爷?万能钥匙?你没搞错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万能钥匙,我只有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钟华龙头一昂,乜着老板,没有吗?他怎么说是从你这里买的?
他那是随便说的,你也相信?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正当生意人,那东西挣再多钱咱也不干,他一定是在那些小店里买的。老板一再撇清自己。
哦,不是从你这里买的,那你说他会从哪里买?咱县城有几家锁具店?他们是不是也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钟华龙摆出一副单纯的书生气。
老板呵呵一笑,锁具店是有几家,都是小店,进货渠道正不正当,是不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就不好说了。
钟华龙继续哦了一声转了话题,万能钥匙你没有,监控器应该有吧?这玩意儿不违法吧?
老板的鼠眼滴溜溜转了几转,这东西有,各种性能,各种形状的都有,你要哪一类型的?
隐形的,能跟手机捆绑一起的!
老板嘻嘻一笑,拿出了一些样品,一一向钟华龙推介着。钟华龙挑选了一个白色的跟纽扣一样的小监控器。
尽管没有诈出老板的真话,但起码万能钥匙是绝对存在的,有万能钥匙,他的锁自然就被轻而易举地动了手脚。
他们为什么要动他的锁?动了锁,东西却没丢,足见他的动机绝不是入室抢劫。
离开锁具店,钟华龙没有回学校,而是回到家将监控器装在了门口的隐蔽处。
一整个下午,钟华龙都没办法让思绪停止折腾。别人在做作业,他则在演算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勾勾画画着。他把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看到的听到的捋了一遍又一遍,采用刑侦常用的过滤排查法进行筛选组合。粉棉袄黑手套成了画面的中心人物,老吴头是配角,他还有他的小别墅是附注,一条条的射线在他笔下渐渐指向了一个点:小别墅!
钟华龙对这个选项还不能百分之百下定论,他要继续观察继续侦探。
好容易挨到晚自习结束,钟华龙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为了不被同学看出他的异常,下课铃一响,他就拍了拍坐在他后面的张天一的肩膀,说,几年的陈货泄光了,肚子这会儿闹情绪,我请客你买单,咱两个去戳一顿?张天一嘿嘿一笑,行,我请客你买单,去搓一顿!说完,拽着他就往外走。
哎哎哎,别混淆听觉,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是你买单不是我买单,不许拾二屁啊!钟华龙边走边强调着。
谁要是能从你这只铁公鸡身上拔一根毛,算是本事了。别说你不请,请我也不敢奉陪,弄一堆狗食只有你咽得下去!张天笑着照他胸前给了一拳。
这就没办法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咱跟你不是一个阶层的嘛!我无产阶级,你全城第一富家公子,这能有可比性?所以我说,我请客你买单!
得得得,你也不用哭穷了,你也别请我了,我今天晚上还真没有闲工夫陪你!张天一又在他胸前给了一拳。
又约了哪位学姐?钟华龙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张天一说他有恋姐情节。